第833章 殺狗官!搶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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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就在王玉坤發出警告的同時,薑維城西門城樓之上,死水般的沉寂被猛地打破。
    “有動靜!城下有動靜!”一聲變了調的驚呼從一個剛換崗不久、正揉著惺忪睡眼的年輕守兵口中炸響,帶著初醒的驚惶。
    這一聲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唰唰唰——!”
    無數火把幾乎在同一瞬間被點燃!
    幹燥的鬆油和火絨劇烈燃燒,發出劈劈啪啪的爆響。
    橘紅色的光芒驟然爆開,蠻橫地撕裂了城牆附近的濃重黑暗,將青黑色的垛口、冰冷的箭孔、守軍士兵驟然繃緊的臉龐映照得纖毫畢現。
    “弓弩手!上弦!快!”一個粗糲如砂紙摩擦的吼聲炸響,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鐵血味道。
    守城校尉張彪那張布滿橫肉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他像一頭被驚擾的暴躁棕熊,幾步衝到垛口前,探出半個身子向下張望。
    命令如同冰冷的鐵鏈瞬間繃緊。
    訓練有素的弓弩手們動作迅疾如風,長弓硬弩被拉開,弓弦緊繃的“嘎吱”聲連成一片,帶著令人心悸的張力。
    冰冷的精鐵箭鏃在跳躍的火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密密麻麻地對準了城下那片被火光邊緣勾勒出的、影影綽綽、緩慢蠕動的人影。
    “礌石!滾木!推上來!”張彪繼續咆哮。
    沉重的原木和棱角尖銳的巨石被守軍士兵們喊著號子,轟隆隆地推到垛口邊緣,懸停在冰冷的城磚上,巨大的陰影投下,如同懸在城下那些模糊人影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準備傾瀉下毀滅的洪流。
    城下的隊伍在這突如其來的光明和殺機下,似乎被釘在了原地,連那拖拽兵器的刺耳刮擦聲都消失了,隻剩下粗重壓抑的喘息匯成一片低沉的風箱聲。
    “城下何人?!”張彪深吸一口氣,胸腔高高鼓起,用盡全身力氣將吼聲如同投石般狠狠砸向城下,“報上名來!再敢靠近半步,格殺勿論!”
    他的聲音如同夜梟的厲嘯,在黎明前死寂的空氣中瘋狂回蕩,每一個字都浸透了冰冷的殺伐之氣。
    這聲斷喝如同驚雷,狠狠劈在晉嶽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呃啊——!”他發出一聲短促的、不似人聲的驚叫,身體猛地向上彈起,隨即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雙腿一軟就要徹底癱倒。
    架著他的趙大虎和另一個“親兵”李三柱早有準備手臂肌肉賁張,如同鐵鉗般暗中發力,死死托住了他下沉的身體。
    這劇痛和支撐,反倒像一鞭子抽醒了晉嶽瀕臨崩潰的意識。
    求生的本能如同岩漿般轟然爆發,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虛弱。
    他猛地抬起頭,沾滿汙泥和半凝固血塊的臉扭曲變形,對著城頭那片刺眼的火光和致命的箭鏃,用盡肺腑裏殘存的每一絲氣力,發出了撕心裂肺、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利哭嚎:
    “別放箭!別放箭啊!自己人!是自己人——!!!”
    他的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劈叉、破音,在空曠死寂的荒野上淒厲地傳出老遠。
    “是本官!是晉嶽!吏部、兵部尚書晉嶽啊——!!!”
    他胡亂揮舞著沾滿汙泥、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臂,語無倫次,唾沫星子混著臉上的汙血飛濺,“奉…奉楊帥之命…有…有天大的軍情!十萬火急!必須…必須立刻麵呈李煥將軍!快…快開城門!後麵…後麵有追兵!唐狗的追兵快到了啊——!!!”
    他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一邊驚恐萬分地頻頻回頭,望向身後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淵,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仿佛那墨色裏正有無數猙獰的鐵蹄踐踏大地,卷起遮天蔽日的煙塵,震耳欲聾的殺聲已經迫在眉睫。
    “晉尚書?!”
    城樓上瞬間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和驚呼,如同滾燙的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冷水。
    士兵們麵麵相覷,火光下映照著一張張寫滿難以置信的臉龐。
    吏部天官?兵部大佬?執掌朝堂中樞的重臣?
    他們記得這位朝廷重臣前些日子從成都府往劍門前去的時候,還從他們薑維城經過,甚至住了一晚上的。
    怎麽會落得如此狼狽不堪、如同喪家之犬的境地?
    “肅靜!”張彪的怒吼再次壓下騷動,但他自己臉上的橫肉也控製不住地抽搐了幾下,刀疤顯得更加猙獰。
    他猛地回頭,對著身後一個同樣被驚呆的親兵吼道:“快!速報李將軍!快!”
    ……
    ……
    薑維城守將主將李煥,此刻正躺在離東門不遠的守備府內室榻上,在並不安穩的睡夢中輾轉反側。
    夢裏盡是劍門關巍峨的雄姿和楊帥威嚴的麵孔,夾雜著一些模糊不清、令人心悸的喊殺聲。
    “將軍!將軍!不好了!快醒醒!”親兵統領周泰急促的拍門聲和低吼如同冷水澆頭,瞬間將他從混亂的夢境中拽了出來。
    “何事驚慌?!”李煥猛地坐起,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年約四旬,麵皮微黃,眼袋浮腫鬆弛,即使在驚醒的此刻,那雙眼睛也習慣性地左右快速轉動著,閃爍著猶疑不定的光芒,活脫脫一個既渴望建立功勳以圖升遷、又極度害怕承擔責任、行事瞻前顧後的典型。
    “東門急報!城下來了一隊潰兵,領頭的…領頭的自稱是晉嶽晉尚書!”周泰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惶。
    “什麽?!”李煥如遭雷擊,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連靴子都來不及穿好,披上親兵慌亂遞過來的甲胄,甲葉碰撞發出淩亂的嘩啦聲,踉蹌著就往外衝。
    “快!去東門!”
    當他氣喘籲籲、衣甲不整地衝到西門城樓垛口時,張彪立刻讓開位置。
    李煥顧不得喘息,一把扒開前麵擋著的士兵,將半個身子急切地探出冰冷的垛口。
    城下火把的光和東方天際透出的一絲魚肚白,混合著投在城下那片狼藉的隊伍上。
    他的目光如同探針,死死鎖定在那個被兩個大漢架著、渾身汙穢不堪、正對著城頭哭嚎的人影上。
    雖然那人衣衫襤褸,被汙泥和血塊糊得幾乎看不出人形,但那破爛衣物邊緣偶爾翻卷露出的、隻有三品大員才能服用的緋色官袍碎片,那被汙泥覆蓋卻仍能勉強辨認出的、屬於晉嶽的尖瘦下巴輪廓和顴骨線條,尤其是那雙因極度的恐懼而瞪得溜圓、幾乎突出眼眶的眼睛——那眼神裏熟悉的、屬於上位者的驚惶,李煥曾在朝堂上見過無數次!
    沒錯!真的是晉嶽!楊相爺的心腹,朝堂上跺跺腳地麵都要抖三抖的晉尚書!
    李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墜入了無底的冰窟。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化為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他的心髒,幾乎讓他窒息。
    劍門關…難道劍門關真的出事了?那可是蜀地的命門!
    “晉…晉尚書?”李煥的聲音幹澀發緊,帶著明顯的驚疑和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順著夜風飄向城下,“您…您怎會…劍門關…劍門關究竟如何了?”
    他迫切需要答案,一個能讓他抓住哪怕一絲僥幸的答案。
    城下的晉嶽如同被這聲詢問戳中了最致命的傷口。
    “劍門…劍門完了啊——!!!”他發出一聲淒厲得不像人聲的哀嚎,猛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血跡斑斑的胸口,涕淚瞬間洶湧而出,混著臉上的汙泥血塊滾落,表演得情真意切,肝腸寸斷,“那張巡…張巡用了妖法!天降神火!地動山搖啊!關城…關城崩了!塌了啊!守軍…守軍的兄弟們…都完了…都完了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浸透了絕望。
    “楊帥…楊帥他…”晉嶽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悲愴,身體劇烈地搖晃著,仿佛隨時會因悲痛而昏厥,“他…他親冒矢石…力戰不屈!身陷…身陷萬軍重圍!被…被那些該千刀萬剮的唐狗…生擒了啊!生死…生死不明啊——!!!”
    這消息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李煥頭頂!
    轟隆!
    李煥隻覺眼前金星亂冒,耳朵裏嗡嗡作響,腳下虛浮,全靠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青磚才沒有當場癱倒。
    劍門天險失守?楊帥被俘?生死不明?
    蜀地的北大門…偽朝賴以苟延殘喘的屏障…楊相爺的左膀右臂…完了?全完了?
    恐懼如同冰海怒濤,瞬間淹沒了李煥。
    額頭上細密的冷汗瞬間匯成溪流,順著鬢角滑落。
    他讀過兵書,看過戰史,那些敵軍假扮潰兵、詐開城門然後裏應外合屠城的經典戰例,如同走馬燈般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閃現。
    眼前這支隊伍,出現的時機太過蹊蹺,晉嶽的狼狽也太過刻意…然而,理智的懷疑在這晴天霹靂般的噩耗和晉嶽聲淚俱下的表演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再次瞪大眼睛,死死審視城下:晉嶽身邊,隻有三四百號人,個個衣衫襤褸,東倒西歪,兵器都拿不穩的樣子,疲憊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這點人馬,在他坐擁一萬精兵的薑維城麵前,能翻起什麽浪花?構不成實質威脅。
    更何況,晉嶽的身份!他是楊相爺的心腹,是能直達天聽、執掌生殺大權的實權人物!
    今日若將他拒之門外,任其被“追兵”屠戮,日後楊相爺追究起來…若是放他進來,這份“救命之恩”,這份“危難時刻收留重臣”的情誼,將是何等巨大的政治資本?
    足以讓他在偽朝的地位青雲直上!
    貪婪的欲望如同劇毒的藤蔓,開始在恐懼的凍土上瘋狂滋生。
    李煥的眼珠轉動得更快了,內心的天平在“巨大的風險”和“潑天的富貴”之間劇烈搖擺。
    他需要時間,哪怕再多幾息的時間,來權衡這致命的利弊…
    就在李煥這短短幾息猶豫、決定著薑維城數萬生靈命運的生死關頭——
    轟!!!
    一聲沉悶卻撼動大地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城池西側深處猛然炸開!
    所有人,城上城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得渾身一顫。
    緊接著,一道粗壯得如同火龍般的赤紅火柱,裹挾著滾滾濃煙,從城西方向衝天而起!瞬間將那片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紅!
    刺鼻的焦糊味和某種穀物燃燒的奇異焦香,混合著黑煙,被夜風卷著,迅速彌漫開來!
    “走水啦——!!!糧倉!是西城糧倉走水啦——!!!” 淒厲得變了調的呼喊聲如同夜梟啼血,瞬間撕裂了黎明前短暫的死寂,也徹底撕碎了李煥腦海中最後一絲名為理智的弦!
    仿佛是為了徹底斷絕李煥思考的能力,更大的混亂如同被點燃的爆竹,在城內各處接連炸響!
    “當當當——!!!”城南方向,尖銳刺耳的銅鑼聲瘋狂敲響,密集如雨點!伴隨著更加驚恐欲絕的嘶喊:“殺人啦!唐軍!是唐軍細作混進城了!見人就殺啊!快跑啊——!!!”
    城北方向,則是充滿煽動性的怒吼咆哮,如同野火燎原:“官府要搶糧啦!一粒米都不給留!狗官要逼死我們!鄉親們,跟他們拚了!搶糧啊——!!!”
    “楊國忠跑了!成都完蛋了!快搶啊!搶了活命——!” 更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在混亂的浪潮中尖聲推波助瀾。
    與此同時,城東、城中心幾處民宅的屋頂、堆積的柴草垛,也“呼啦”一下被人用浸了火油的箭矢點燃!
    幹燥的木材和茅草瞬間爆燃,火舌貪婪地竄起數丈高,劈啪作響,橘紅色的光芒迅速蔓延開來,將更多的黑暗驅散,也帶來了更大的混亂和光亮!
    哭喊聲、叫罵聲、打砸聲、雜亂的奔跑聲、救火的水桶碰撞聲、士兵嗬斥鎮壓的怒吼聲、兵刃偶爾出鞘的鏗鏘聲…
    無數種聲音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間匯聚成一股巨大、喧囂、令人心膽俱裂的死亡交響樂,徹底席卷了整個薑維城!
    寧靜的城池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冷水,徹底炸開了鍋!
    李煥的臉在城下火把和城內衝天火光的映照下,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甚至隱隱泛著死灰!
    城內生亂!多處同時爆發!規模駭人!
    他下意識地、驚恐萬狀地扭頭望向城內那幾處火光衝天、人聲鼎沸的混亂區域,濃煙遮蔽了小半個天空。
    又猛地轉回頭,看向城下同樣被這劇變驚得“目瞪口呆”、似乎更加驚恐的晉嶽一行…內外交困的巨大壓力如同兩座大山,狠狠擠壓著他脆弱的神經。
    城內亂子必須立刻鎮壓!
    否則糧草被焚、民變擴大、軍心徹底崩潰,萬事皆休!
    城外…眼前這幾百殘兵,在城內大亂的背景下,似乎真的成了可以忽略的疥癬之疾。
    至於那虛無縹緲的敵軍主力…李煥此刻最恐懼的,是城外黑暗中可能存在的、隨時準備趁亂攻城的敵軍大部隊!
    而不是眼前這區區幾百個站都站不穩的潰兵!
    “快——!!!”李煥猛地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如同困獸般的嘶吼,指甲因為用力摳著城磚而崩裂出血,“開側門!放晉尚書和兄弟們進來!動作快!快啊——!!!”
    他同時對著身邊臉色同樣煞白的副將吳勇,用盡全身力氣吼道:“你!帶一千五百人!立刻!馬上!去城西糧倉救火!給我查清楚怎麽回事!抓到縱火者,格殺勿論!格殺勿論!!其他人,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弓弩上弦!眼睛瞪大!小心唐狗趁亂攻城!快——!!!”
    他此刻的心神,已經完全被城內熊熊燃燒的大火、此起彼伏的騷亂,以及城外黑暗中那想象出來的、如同潮水般洶湧的唐軍主力所占據。
    那即將開啟的側門和放下的吊橋,在他眼中,似乎隻是為了盡快解決掉晉嶽這個燙手山芋,好讓他騰出手來,全力撲滅那足以焚毀一切的城內大火。
    沉重的城門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呀——”聲響,如同垂死巨獸痛苦的呻吟。
    那道僅供三四人並行的狹窄側門,在守門士兵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的推動下,伴隨著木頭摩擦的刺耳噪音,極不情願地、緩緩地開啟了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與此同時,連接護城河的吊橋,那粗大鐵鏈摩擦著絞盤,發出更加不堪重負的“吱嘎嘎…嘎吱…”聲,慢悠悠地、帶著沉重的滯澀感,一寸一寸地放了下來,最終“嘭”地一聲悶響,重重地搭在了對岸冰冷的土地上。
    城門洞開!那幽深的門洞,在城頭火光的映照下,像一張通往未知深淵的巨口。
    王玉坤的瞳孔在頭盔的陰影下驟然收縮如針尖!
    眼底深處,壓抑了整晚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熾烈的戰意和冰冷的殺機,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機會!四百多兄弟精心演的這一場好戲和膽魄換來的千載良機!來了!
    他攙扶著晉嶽手臂的左手猛地一緊!
    力量之大,讓本就驚弓之鳥般的晉嶽痛得“嗷”一聲慘叫出來,但這慘叫在王玉坤耳中如同蚊蚋。
    他幾乎是挾持著晉嶽,壓低身體,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冰冷如刀鋒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走!”
    同時,他藏在破爛袖袍中的左手,極其隱蔽地、迅捷無比地在身側做了幾個複雜而精準的手勢——進攻!奪門!死戰!
    身後四百名“潰兵”,在接收到信號的瞬間,仿佛被注入了無形的強心劑!
    雖然表麵上依舊維持著垂頭喪氣、步履蹣跚的姿態,但整個隊伍的隊形在無形中驟然收緊!
    一股壓抑到極致、即將爆發的凶戾之氣無聲地彌漫開來。
    靠近城門的幾十名特戰營精銳,低垂的眼簾下,寒光如同實質般爆射!
    他們的手,早已悄然離開了拖在地上的破爛兵器,穩穩地、隱蔽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或是伸進了懷裏、袖中、甚至靴筒,握住了淬毒的短匕、冰冷的連發手弩,以及那引信外露、觸手冰涼的致命殺器——掌心雷!
    晉嶽被王玉坤半推半搡著,踉踉蹌蹌地踏上了那嘎吱作響的吊橋。
    腳下木板傳來的每一次震動,都讓他本就狂跳的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雙腿軟得如同煮爛的麵條,全靠王玉坤暗中注入的那股鋼鐵般的力量支撐著,才沒有當場癱倒成一灘爛泥。
    守門的十幾個士兵,手持長矛,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位狼狽不堪、幾乎是被拖過來的尚書大人走近。
    目光裏有同情,有驚疑,有茫然,也有對身後城內越來越大的混亂聲響的深深擔憂。
    一步…兩步…三步…
    腐木的氣味、護城河水的濕腥氣、還有門洞深處飄來的陳年灰塵味混雜著,鑽進晉嶽的鼻孔。
    他感覺自己正被推向一個巨大的、黑暗的墳墓。
    就在晉嶽一隻腳即將踏入那幽深、冰冷、仿佛巨獸咽喉般的城門洞陰影的瞬間!
    “動手——!!!”
    一聲震耳欲聾、如同虎豹在山巔咆哮、雷霆在雲層炸裂般的厲嘯,猛然從王玉坤口中炸響!
    瞬間壓過了城內的喧囂、城頭的呼喝!
    這聲音裏蘊含的狂暴殺意和決絕,讓近在咫尺的晉嶽眼前猛地一黑,耳膜裏隻剩下尖銳的蜂鳴!
    王玉坤左手如同甩開一件肮髒的垃圾,猛地一甩,將渾身僵硬、抖如風中落葉的晉嶽狠狠推向旁邊早已蓄勢待發的趙大虎!
    幾乎在同一刹那,他藏在腰後破爛衣物下的右手閃電般抽出!掌心赫然握著一枚引信已被袖中暗藏的火折子瞬間點燃、正“嗤嗤”冒著致命白煙的“掌心雷”!
    那嘶嘶聲如同毒蛇吐信!
    沒有絲毫猶豫,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鋼鐵,手臂灌注千鈞之力,如同投擲攻城重錘,將這枚代表著死亡與混亂的鐵疙瘩,狠狠砸向城門洞內那十幾個正因命令開門而有些茫然、尚未完全反應過來的守軍人群中心!
    那枚掌心雷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的、帶著火星的、如同死神獰笑的弧線!
    “不——!!!”城門洞內,一名眼尖的老兵瞥見了那飛來的不祥之物,發出了絕望到極致的嘶吼,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形!
    轟——!!!
    一聲沉悶卻如同大地心髒在胸腔內爆裂般的巨響,在狹窄、攏音效果極佳的城門洞內猛然炸開!
    火光如同積蓄萬年的地獄熔岩找到了宣泄口,瞬間噴發!
    刺眼的白光帶著灼熱的氣浪,瞬間吞噬了整個洞口!
    濃烈的、帶著刺鼻硫磺味和皮肉焦糊味的黑煙如同沸騰的墨汁,翻滾著洶湧而出!
    灼熱的氣浪和致命的衝擊波如同無形的攻城巨錘,狠狠砸向四麵八方!狹窄的空間將爆炸的威力成倍放大!
    “呃啊——!”
    “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
    “救…命…噗…”
    慘絕人寰的嚎叫和身體被撕裂的恐怖聲響瞬間爆發!
    破碎的鐵片、被炸碎的青磚石屑、斷裂的木刺如同被颶風卷起的死亡風暴,瘋狂地切割、撕扯著空氣和脆弱的人體!
    離爆心最近的七八名守軍,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未及發出,身體就像破布娃娃般被撕裂、扭曲、掀飛!
    殘肢斷臂、破碎的甲胄、滾燙的鮮血和冒著熱氣的內髒碎片,如同暴雨般潑灑在冰冷的石壁和後麵士兵的身上、臉上!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硝煙味、焦臭味混合成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死亡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殺——!!!”幾乎在爆炸巨響的餘波尚未完全消散、刺眼的白光還在視網膜上殘留烙印的同一瞬間!
    王玉坤和他身邊最精銳的二十名特戰尖兵,如同掙脫了所有枷鎖的遠古凶獸,發出了震動城垣的狂暴怒吼!
    他們丟棄了所有偽裝!
    撕開了破爛的外衣,露出裏麵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貼身鎖子軟甲!
    動作快如鬼魅,配合默契到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地步!
    二十人瞬間分成數個戰鬥小組,如同精密的殺戮齒輪般咬合運轉!
    噗嗤!噗嗤!噗嗤!
    冰冷的連發手弩早已上弦待發!
    扳機扣動,弓弦急顫!淬毒的短弩箭如同毒蜂出巢,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射翻了城門內側幾個被爆炸震懵、正試圖舉起兵器或驚恐後退的守軍!
    咽喉中箭者嗬嗬倒地,眼眶被貫穿者無聲撲倒,心窩中矢者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王玉坤本人則化作一道貼地疾掠的黑色閃電!
    他目標明確,直撲城門內側那兩個正被爆炸震得七葷八素、卻憑著本能驚恐地試圖推動沉重門扇、想要重新關閉這死亡之門的士兵!
    手中淬了劇毒、刃口泛著幽藍光澤的短匕,在城門洞內昏暗的光線下劃出兩道致命的、幽冷的弧線!
    唰!唰!
    兩道血泉如同小型的噴泉,帶著灼熱的腥氣衝天而起!
    兩顆帶著極度驚愕和茫然表情的頭顱翻滾著飛上半空,重重砸在冰冷的城磚上!
    無頭的屍體晃了晃,頹然倒下,溫熱的鮮血汩汩湧出,迅速匯入地麵的血泊!
    王玉坤看也不看,用穿著鐵網戰靴的腳猛力踹開擋路的屍體,同時肩膀如同攻城錘般狠狠撞向那半開的、沉重無比的木門!
    他身後的特戰尖兵們如同虎入羊群,刀光匕影在狹窄的空間內瘋狂閃爍,弩箭近距離連珠發射!
    瞬間將城門洞入口處變成了一片修羅屠場!
    他們用血肉之軀和精準冷酷的殺戮,死死卡住了這通往勝利與毀滅的唯一通道!並奮力將沉重的側門向外推開更大的縫隙!
    “放箭!快放箭!關城門!快他娘的關城門啊——!!!”
    城樓上的李煥,直到此刻才從這電光火石般的劇變中徹底驚醒!目睹城門口那地獄般的爆炸火光、衝天而起的殘肢和濃煙,以及下麵如同絞肉機般展開的屠殺,他隻覺得一股腥甜直衝喉頭,眼前金星亂冒,肝膽俱裂!
    發出撕心裂肺、充滿了無盡悔恨和絕望的狂吼!
    他恨不得立刻拔刀砍下自己那愚蠢的腦袋!
    完了!全完了!自己竟然親手給這群索命的惡鬼打開了大門!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城門洞內的劇烈爆炸和隨之而來的血腥屠殺,讓附近所有守門的士兵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和恐慌。
    血腥的場麵、同伴淒厲的慘叫、空氣中彌漫的死亡氣息,徹底摧毀了他們的抵抗意誌。
    僥幸沒被炸死射死的士兵,要麽驚恐地丟下兵器抱頭鼠竄,要麽癱軟在地嘔吐不止,完全失去了組織。
    而王玉坤率領的二十名尖刀,已經用最暴烈、最血腥的方式,用敵人的生命和自己的無畏,在這鋼鐵與血肉的絞殺漩渦中,死死扼住了城門通道的咽喉!
    後續的三百八十名特戰精兵,此刻如同集體蘇醒的嗜血猛虎!眼中偽裝出的所有疲憊和散漫瞬間被駭人的凶光與一往無前的決死戰意所取代!
    “丟棄偽裝!殺進去!奪下甕城!”王玉坤的吼聲在混亂的廝殺和金鐵交鳴中依舊如同戰鼓般清晰!
    嘩啦!嘩啦!
    破爛的偽軍號衣被粗暴地撕開、丟棄!
    露出裏麵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鎖子軟甲和精悍的緊身戰襖!
    他們丟棄了偽軍的破爛兵器,抽出了真正的殺人利器——百煉精鋼打造的鋒利橫刀、便於近戰格殺的短矛!
    精鋼連發手弩再次上弦,弩箭的寒光令人心悸!瞬間組成了緊密的、如同刺蝟般的突擊陣型!
    以王玉坤打開的缺口為鋒矢,如同燒紅的鐵釺,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狠狠刺入城門洞內更深的地方,與從最初的驚愕中反應過來、嚎叫著從甕城方向湧上來的守軍援兵狠狠撞在一起,絞殺成一團!
    裝備和戰力的碾壓在此刻顯露無疑!
    守軍士兵的普通刀劍砍在特戰營精良的鎖子軟甲上,往往隻能濺起一溜火星,留下一道白痕,難以造成致命傷。
    而特戰營戰士手中淬毒的兵刃,見血封喉!
    每一次揮砍突刺都帶著死亡的氣息!更可怕的是他們精妙絕倫、千錘百煉的小組配合!三人一組,一人持盾臨時撿起地上的門板或搶來的圓盾)或持矛格擋突進,一人持刀近身劈砍,一人持弩精準點射!
    在狹窄的城門洞和甕城區域內,如同三頭六臂的殺戮機器,高效而冷酷地向前推進!
    所過之處,偽軍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成片倒下!
    慘叫聲、兵器碰撞的刺耳刮擦聲、利刃切開骨肉的悶響、垂死者的呻吟聲,交織成一曲血腥殘酷的死亡交響樂!
    “掌心雷!目標馬道!增援點!投!”王玉坤在激烈的搏殺中再次怒吼,聲音帶著金屬的鏗鏘!
    幾名負責支援的特戰兵立刻從腰間皮囊中掏出引信外露的掌心雷,用火折子點燃,奮力擲向通往城樓的狹窄馬道入口和後方甕城內正試圖集結、形成陣勢的守軍密集人群!
    轟!轟!轟!
    爆炸聲接連響起!
    火光再次迸射!濃煙翻滾彌漫!
    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碎石、鐵片和木屑橫掃!擁擠在狹窄馬道上的士兵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枯葉,慘叫著滾落下來,將後麵的人砸倒一片!
    甕城內試圖集結的守軍人群也被炸得人仰馬翻,血肉橫飛,剛剛聚攏的陣型瞬間土崩瓦解!
    城樓上下,瞬間陷入了更大的、徹底的混亂!
    守軍的指揮係統被這精準而致命的打擊徹底癱瘓!
    就在城門爭奪戰白熱化、混亂達到頂峰的瞬間——
    咚…咚…咚…咚…
    一種低沉、壓抑、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的悶響,如同沉睡在遙遠地底的洪荒巨獸被驚醒,開始從東方和北方的地平線方向隱隱傳來!
    初始如同遙遠天際的滾雷,微不可聞,但迅速增強,如同億萬麵戰鼓同時擂動,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
    腳下的地麵開始明顯地顫抖,城牆上的碎石塵土簌簌落下!
    城頭上的李煥、張彪,以及所有還能站立的守軍,都驚恐地循聲望去——東、北兩側那連綿起伏、此刻被黎明微熹勾勒出模糊輪廓的山林!
    隻見那幽暗的山林仿佛突然沸騰了起來!
    如同赤色的熔岩從地底噴湧,又如同決堤的血色洪流,衝破了山林的束縛!
    無數赤色的身影,伴隨著震天動地、匯聚成毀滅性音浪的馬蹄轟鳴,如同焚盡一切的死亡潮水般洶湧而出!
    赤色的盔纓,赤色的戰袍,赤色的旗幟!在初升旭日的第一縷金光照耀下,匯聚成一片奔湧的、燃燒的、死亡的赤潮!
    為首一員大將,身披赤色明光鎧,甲葉在晨光中反射出耀眼的金紅色光芒,胯下一匹神駿異常、四蹄翻騰如墨雲般的黑色戰馬,如同從地獄熔岩中衝出的魔神!
    正是朱雀鐵騎主將劉誌群!
    他高舉手中丈八長槊,槊尖在初露的晨曦中凝聚成一點刺穿魂魄的寒星!
    一聲怒吼,如同九天驚雷炸裂,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
    “朱雀鐵騎——!!!”
    “隨我衝城——!!!”
    “殺——!!!”
    五千朱雀精騎!一人雙馬,此刻全部換乘了衝刺力最強、爆發力最猛的備用戰馬!
    他們如同離弦的赤色箭矢,借著下坡的衝勢,將速度在短短百步之內提升到了恐怖的極致!
    沉重的馬蹄踐踏大地,發出山崩海嘯般的轟鳴,匯聚成一股足以碾碎山河的毀滅音浪!五千支長槊平端如林,冰冷的槊尖匯聚成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閃爍著死亡寒光的金屬森林!
    整個衝鋒陣列,如同一柄被燒紅到白熾、被天神以滅世之力全力擲出的巨大鍘刀!
    帶著碾碎一切障礙、焚盡一切生命的狂暴氣勢,撕裂空氣,發出淒厲刺耳的尖嘯,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勢,向著那洞開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薑維城西門,狂飆突進!
    大地在鐵蹄下呻吟、開裂!空氣在無邊的殺意中燃燒、扭曲!那赤色的狂潮,是無可阻擋的天罰!
    城頭上的李煥,看著這如同神兵天降、裹挾著毀天滅地之威的鋼鐵洪流,看著那越來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將自己碾碎的赤色浪峰,隻覺一股無法抑製的腥甜猛地衝上喉頭,眼前瞬間被無邊的血色覆蓋!
    “噗——!!!”一大口滾燙的、殷紅的鮮血如同噴泉般狂噴而出,濺在麵前冰冷的垛口青磚上,觸目驚心!
    他身體猛地一軟,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將軍!”
    “大人!”身邊的親兵周泰和張彪手忙腳亂地撲上去扶住他癱軟的身體。
    李煥雙目圓睜,死死盯著那片吞噬一切的赤色,嘴唇哆嗦著,吐出最後幾個帶著血沫的氣音:“完了…全完了…薑維…休矣…” 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主將昏厥,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朱雀精騎的衝鋒,是毀滅性的!是無可阻擋的洪流!
    他們根本不需要下馬步戰!洶湧的鐵騎洪流,如同狂暴的地獄熔岩,瞬間就淹沒了城門口還在負隅頑抗的零星守軍!
    將王玉坤等人用生命和鮮血艱難開辟出來的狹窄通道,瞬間拓寬成死亡的坦途!
    沉重的鐵蹄無情地踏過倒地的軀體,無論是敵人的還是己方犧牲戰士的,發出令人心悸的骨裂聲!鋒利的長槊輕易地洞穿任何敢於阻擋的身影,無論是舉起的盾牌還是絕望刺來的長矛,在絕對的速度和力量麵前,都如同紙糊般脆弱!
    騎兵衝入城門洞,速度絲毫不減,帶著碾碎一切的氣勢撞入甕城!
    “搶占城門!控製要道!肅清殘敵!反抗者格殺勿論!” 劉誌群洪亮的聲音在騎兵的呼嘯狂潮中依舊清晰可辨,如同指引方向的戰鼓!
    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朱雀騎兵,如同奔騰的岩漿流入溝渠,衝入城中後迅速分兵!
    一部主力沿著最寬闊的主街,如同赤色的死亡風暴,向著城內核心區域狂飆猛進!
    沉重的馬蹄踏碎青石板,碗口大的鐵蹄在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凹痕!長槊揮舞,帶起片片血雨!
    擋路的拒馬、零散的守軍、甚至驚慌失措的百姓,在這毀滅性的洪流麵前都脆弱不堪!
    馬蹄聲、戰馬嘶鳴聲、戰士的喊殺聲、兵刃破空聲、房屋被撞塌的轟響、絕望的哭嚎聲…匯聚成死亡的樂章!
    他們的目標明確而冷酷——製造更大的混亂、恐慌和毀滅!
    徹底衝垮一切可能的抵抗意誌!
    另一部則迅速下馬,以嫻熟無比的巷戰技巧,五人一組,十人一隊,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撲向各個戰略要地!
    城門樓、城牆馬道、府庫、兵營、官衙!
    他們動作迅猛,配合默契,刀砍弩射,所向披靡!迅速接管關鍵節點,擴大戰果,肅清殘敵!
    城內,不良人策動的民亂,在唐軍鐵騎入城那驚天動地的聲勢刺激下,如同滾油潑進了烈火!
    被偽朝官吏欺壓已久的百姓,在少數不良人骨幹和趁亂而起的暴民帶領下,壓抑已久的怒火徹底爆發!
    他們拿著鋤頭、菜刀、木棍,甚至隻是赤手空拳,瘋狂地衝擊著官衙、糧倉未被燒毀的部分)、以及那些平日作威作福、魚肉鄉裏的官吏豪紳府邸!
    “殺狗官!搶糧食!” 的怒吼響徹街巷!更多的火光在城中各處燃起!喊殺聲、哭喊聲、求饒聲、打砸搶掠聲徹底淹沒了這座陷入末日般的城池。
    守軍本就因城門瞬間失守、主將昏厥而軍心徹底崩潰,此刻更是腹背受敵!
    前方是凶悍如虎狼的唐軍鐵騎和特戰精銳,後方是憤怒如潮水般洶湧的暴民亂黨!
    指揮係統徹底癱瘓,建製被打得七零八落,士兵們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和各自為戰,甚至自相踐踏!
    許多人茫然四顧,不知該抵抗誰,最終隻能絕望地丟棄武器,跪地投降,或者如同無頭蒼蠅般在混亂的街巷中奔逃,尋求一線渺茫的生機。
    戰鬥,從黎明微光,一直持續到日上三竿,熾烈的陽光無情地照耀著這片修羅場。
    硝煙尚未完全散盡,如同灰黑色的紗幔低垂在城池上空。
    濃重的血腥氣依舊如同實質般彌漫在薑維城的大街小巷,混合著木頭焦糊的嗆人味道、焚燒糧草的特殊焦香以及無處不在的煙塵,形成一股濃烈得令人窒息、作嘔的死亡氣息。
    烏鴉成群結隊地在低空盤旋,發出不祥的聒噪。
    斷壁殘垣間,偶爾還有零星的抵抗和唐軍清理負隅頑抗者的短促喊殺聲傳來,但大局已定。
    薑維城一萬守軍,在唐軍精騎的雷霆衝擊、特戰營的精準點殺、以及城內全麵爆發的民亂夾擊下,死傷極其慘重。
    城門附近、主街兩側、甕城、各戰略要點,伏屍遍地,層層疊疊,許多屍體被戰馬踐踏得不成人形。
    粘稠的血液匯聚成溪流,在低窪處積成暗紅色的水窪,在陽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
    最終統計,被斬殺者超過四千餘人!
    兩千多人在絕望和恐懼中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剩下的三千餘人,在主將李煥被親信周泰、張彪拚死救醒,由幾十名心腹騎兵簇擁著,趁著南門尚未被唐軍完全控製,倉皇打開城門,丟棄了大部分輜重和傷兵,如同喪家之犬般突圍而出,丟盔卸甲,沒命地逃入蜀地南部連綿起伏的茫茫群山之中,消失無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