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窮荒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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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沙海之上,一道駱駝的影子正在月下獨步。駝影上還有一個老者,此時正拿著水袋小飲。
如此寂靜的死地,靜悄悄的,隻有清泉入喉的吞咽聲,還有駝蹄踏入沙丘的沙沙聲。
不知行了多久,那駝峰兩旁,又有一條人影,動了一下。
“你醒了?”老者收好水袋問。
“我....你....”那人影是個少年,此時被掛在駝峰一旁,昏昏沉沉。
“臭小子,現在功力不錯了?才暈了半天,就醒過來了?”老者笑道。
“你...你把他們怎麽了?”少年聲音還很虛弱。
“老夫也不清楚,是生是死,全看他們造化。”老者故弄玄虛道。
“嗬嗬...也罷...我已落入你手,怎得,帶我回去交給我爹,能換來什麽?”
“這個嘛...你自己回去問柳先生便好。”
“敢把我的穴道解開麽?”少年語氣平靜道。
“那還是晚點再解開吧。這人煙罕至的地方,你雖然逃不了,但老夫也不想平添麻煩。咱們就這一頭駱駝,你還是老實掛著吧。老夫為了給你弄舒服點,可是費了點小功夫。”老者說罷,不再多言,引著駱駝默默趕路。
“是生是死,全看造化。這可不是你穀梁初的行事風格。”柳勤弗穴道受製,但自己好歹也是柳凝空的獨子,穀梁初也算照顧周到,將其舒舒服服地捆在了駝峰一旁。
“老夫本就對殺戮沒有什麽執念,此行也隻是為了帶你走,為何要拚個你死我活呢?”穀梁初哼了一聲道。
“你這些鬼話,隻能騙騙別人。依我看,你老東西八成是受傷不輕吧?”柳勤弗冷笑一聲。
卻覺那駱駝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突然抽了抽鼻子,足下步伐也亂了一亂,竟原地停了下來。
見自己說中了,柳勤弗又道:“什麽天下無敵,不過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吃多了肚子要鼓起來,喝多了也要扶牆吐出去。宇文先生武功造化天下頂尖,我那兩個兄弟也不是平凡的庸手。你老東西再厲害,想全身而退恐怕也不太容易。”
“臭小子,你現在受製於我,連尊稱也不用了嗎?”穀梁初冷聲道。
“我隻對我敬重的人用敬語,你現在顯然不在這個範疇內。怎麽,讓我說中了?那我就要再說一下,那日在南洛竹林小院,你偷襲害死了穀梁奪,也就是你胞生兄弟。哪知我大哥大嫂及時覺醒,重創了你。那次你定然傷得不輕。”
柳勤弗身上疲軟,但神識已然清明了八八九九,一股怨氣縈繞心頭,不吐不快。
“那又如何?你小子不還是老老實實掛在老夫腳邊上?”
“如何不如何,你自己心裏知道。前麵的傷還沒好利落,又被宇文先生大能傷了,如今的你,恐怕不會比我好受。”
柳勤弗一股腦地抒發情感,卻並沒有再次得到回應。
過了許久,倒是穀梁初緩緩道:“勤弗,你到底為什麽,這麽恨你爹呢?”
“關你屁事?”柳勤弗一股怒氣湧了上來,狠狠啐了一口。
穀梁初卻並不生氣,自顧自道:“今日隻有你我,倒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老夫一直以來,有些話,不吐不快。你今天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柳勤弗受製於人,此時也隻能閉嘴不言。
“你爹,對你娘的感情,你應該是知道的。我與柳兄出生入死這麽些年,對他最大的認知就是,他過不了你娘的坎。更過不了他那傻兒子的坎。”穀梁初此時語氣平靜,望著明月,細聲說著。
“你有什麽資格提我娘?感情?若不是他一路執念,我娘又怎麽會被他逼死?”念及往事,柳勤弗悲怒交加。
“小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況那江湖,在深宮之中。”穀梁初歎了口氣道。
“什麽江湖?什麽身不由己?無非是追名逐利,好勝怕輸,追了一路,最後丟了最重要的東西。你說我是他的傻兒子,我倒是覺得,你們兩個不過是兩個迷途的糟老頭子。他追名逐利,你就更離譜,你隻想當個老不死的!”
柳勤弗此時仿佛大哥正信附體,出言就要見血一般,生死看淡。
“老不死的...嗬嗬...俗人眼中,老夫自是如此,這一點,老夫認,也懶著解釋。隻是你這小子,看來也不過是個俗人,俗不可耐。”穀梁初略感失望道。
“那你倒是說說,你窮兵黷武,把持北府朝政,殺人無數。屠城滅國,餓殍無數。如此行徑可是有什麽經天緯地的大念頭?”
“我中洲大地,於這世界之上,到底幾何?荒海之外,又有什麽洞天?你可知道?”
“天下四國,被你滅了一個,怎得?你還覺得剩下的三個不夠你滅的?想找找海外的接著滅?”
“你可曾想過,你自小學到的天下,便是真的天下嗎?天涯海角,便是真的天涯海角嗎?”穀梁初越說,坐下駱駝也是越行越快。
“怎麽?你該不會想和我說,你追求的是探尋天下所極?你怕不是忘了我三弟國仇家恨,忘了無咎宮裏死的楊先生,忘了那被汙穢朝廷害死的我娘?”
“螻蟻之見,隻顧眼前。何為眼前,何為螻蟻?天下也可是眼前,國別也可是螻蟻。而這一切到底如何定義,卻有一個離不開的決定因素,壽命。”
“嗬嗬....哈哈哈哈哈...”柳勤弗聽了,卻突然大笑起來。
穀梁初眉頭一皺,寒聲道:“臭小子,笑什麽?”
“我以為自己被你封了穴道時間太久,產生幻覺了?你說這些,我聽得懂,但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那些為此死去的人,怎麽算?”
“不得不死,死的值得。”穀梁初堅定道。
“好!好一個死的值得!”柳勤弗麵露癲狂,聲音也顫抖了起來,嚇得駱駝又抽了抽鼻子。
“穀梁初,你那些想法,不用告訴我,也不必告訴我。你有你的堅持,那是你的事。我也告訴你我的想法——弄死柳凝空,然後弄死你,弄死一切我覺得應該弄死的人。
所謂行至何處,便做何事。這句話我早就想明白了,對我柳勤弗來說,這句話應該改成,行至何處,便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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