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傑跟表妹騎著自行車過來的時候，師蘭家裏正好在吃晚飯。
    兩個小姑娘一路過來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她什麽也沒問，趕緊讓她們歇歇，再打熱水給兩人洗臉擦手。
    趙珂雖然沒跟師蘭打過交道，但對方的態度讓她很有好感。
    在來的路上她已經從表姐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
    對這件事趙珂其實也在父母口中聽過幾嘴，那一陣子，她爸在家都是愁眉苦臉、煙不離手的。
    辛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在廠裏積攢下來的名聲，被幾個年輕的後生當眾踩了又踩。
    這件事趙經理也覺得自己冤枉啊。
    你說他要是真貪了，真是為了蠅頭小利不顧廠子的利益，那被處分都是應該的。
    可問題他隻是想賣個人情，做件好事而已，從頭到尾就沒想著往自己兜裏攥一分錢。
    “正好我們家在吃飯，你們還沒吃呢吧？一塊坐下吃點吧。”方玉梅說完，跟錢阿姨一起拿了碗筷過來。
    天氣熱，師蘭幹脆把桌子搬到院子裏吃飯，多少人都能坐得下。
    佟雪傑聞著菜香更覺饑腸轆轆，拉著表妹就坐下，端起碗一塊幹飯。
    趙珂原本沒打算在這吃飯的，頭一回上門就在人家吃喝，多少有點不禮貌。
    不過她糾結了幾秒，表姐連碗都端起來了，自己幹站著也不是個事，隻能朝大家笑了笑，在旁邊落座。
    “還是你家飯最香，你說我怎麽就不是你親妹妹呢？”
    佟雪傑吃了塊風味茄子，忍住又夾一塊。
    師蘭把茄子往她麵前挪了挪，“哈哈，不是親妹妹你也能來我家吃飯。”
    家裏人多，兩個孩子能吃，葉昭飯量也不小，師蘭又是個會享受的，每頓都要準備不少菜。
    今天晚上主食是蓮子粥，菜色也不少。
    光醬瓜醬菜就有四樣不同的口味，都是提前做好，能吃好幾天，夾吃多少撈多少。
    另有風味茄子、苦瓜炒瘦肉、水晶豆腐、鹵豬肝各一盤。
    趙珂看著，覺得這姑娘家裏的夥食真真是好，飯後還問方玉梅是不是在國營飯店工作。
    酒足飯飽，佟雪傑就跟師蘭說她打聽到的事。
    師蘭聽完，首先是無語，其次是納悶。
    ”我壓根兒沒收到什麽翻譯文件啊！也沒看到留給我的信。”
    按照佟雪傑的說法，趙經理拿的地址是師蘭學校的，就讓助手去學校找師蘭。
    時間差不多是期末那幾天，助手沒找到人，就把東西交給班級的輔導員了。
    最後翻譯稿是直接用掛號信的方式送到廠裏的。
    佟雪傑總結說：“意思就是，我舅派人去找了你也送了東西最後也拿到了翻譯稿，但你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有人拿了你的信還翻譯了？”
    “啊不是這人有病吧！怎麽拿別人信不僅拆開看，還私自回信的。”趙珂也覺得無法理解。
    “不應該啊，按理說信交給我們輔導員，可是輔導員沒找過我。”師蘭想著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不行我得去學校找輔導員問問。”
    “現在不是假期嗎？你們輔導員應該不在學校吧？”趙珂說。
    她沒考上大學，現在已經上班了。
    “那可不一定。”師蘭搖搖頭，“老師也不是外麵人說的那樣，有超長寒暑假還帶薪。”
    反正她們胡同也有幾個老師，暑假都還要去學校呢。
    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加不完的班開不完的會整理不完的檔案，還有應付不完的學生。
    “雪傑，趙經理那邊方便嗎？我想找他把那份以我的名義寄回去的翻譯稿拿來，也好拿到學校對質。”
    就算要找老師，也不是空手講道理的找法。
    師蘭一向喜歡用證據來說話。
    佟雪傑看了看表妹。
    趙珂說：”沒什麽不方便的，我明天下班後找我爸拿一下就行。”
    “怪麻煩你的，要不我自己去吧。”師蘭的意思是自己去日化廠跑一趟。
    趙經理一家住在廠子家屬樓裏，離這邊距離不近。
    “那也行，明天中午一點到兩點半的時候你過來吧，我帶你去拿。”趙珂說。
    她在廠宣傳部上班，時間比較充裕。
    晚上回去，趙珂把這件事情一說，趙經理也琢磨了許久。
    其實想來，師蘭的水平要是真那麽差，她也不可能被選去羊城。
    還有老高那邊。
    不過當時他太丟人了，連帶著也有些遷怒。
    加上那份翻譯稿雖然錯處不好，但大致內容還是能看得懂的，所以他就單方麵猜測，可能是他時間太趕了，師蘭那邊來不及，就糊弄他。
    連帶著也有點遷怒。
    自己在廠裏丟麵子做了檢討，還坐了冷板凳。
    否則，親自去做市場調查的活根本輪不到他身上。
    自身都泥菩薩過河了，他當然懶得去管師蘭到底是不是在糊弄還是其他問題。
    現在人家自己來調查，趙經理當然也是選擇配合。
    恰好那份翻譯稿還被他鎖在自己抽屜裏。
    當時選擇將稿子收起來，是為了防止落到別人手裏，讓人家時不時拿出來羞他。
    沒想到誤打誤撞還保存證據了。
    “這根本不是我的字跡。”師蘭一看笑了，“翻譯的水平也不怎麽樣，估計不是外語學院的學生翻譯的。”
    現在的大學生個個都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在學校各處都能看到學生背書看書的身影。
    圖書館更是人滿為患。
    “也不是完全不懂外語的人翻譯的。”師蘭猜測，可能是某些跟她一樣輔修的人。
    “你需要就拿走吧。”趙經理心累地擺擺手，反正他以後不會再攬這種活了，吃力不討好，還惹一身腥。
    “這份稿子不是我翻譯的，但內容我很熟悉。”師蘭將證據收好，“剛考完期末考試的時候，我在外語學院認識的一個同學，跟我討論過幾個專業名詞的翻譯。”
    她說了幾個名詞。
    “這麽巧嗎？”趙經理眉頭緊鎖，心裏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一開始就是那幾個大學生幹部說自己不會英語，他才想著去找師蘭來翻譯的。
    後來他們當跳板踩，他也隻以為人家先前是在藏拙，準備來一出扮豬吃老虎。
    現在看來，會不會是根本就不懂。
    那另一份正確的翻譯稿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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