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舊時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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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所侍奉的那位官人最近偶獲了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奴聽聞這柄寶劍雖本身用材並非絕稀世絕品,但幾經幾位劍術名宿輾轉,價值愈發貴重,這幾年竟有被譽為天下第一名劍的趨勢。”
    “奴這幾年來奴觀寧公子雖淡泊於塵世事務,然而對劍術名宿的話題皆頗感興趣,想必寧公子心中對街頭巷尾的俠客傳說有些興致,故而奴自作主張,替公子求來了這柄劍。”
    “聽聞這柄劍又經過一番回爐重造,原先拿在最初的劍術名宿手中之時並未有如此的劍紋修飾。興許是因為幾經流轉,原先的劍身已然殘破不堪,又加之收藏意義更大些,故而索性回爐重做了吧。”
    寧時張了張口,想起自己之前和楚羲虞說話的時候,正想簡單交代下身份的時候便被請來這裏,頓時心底一片冰涼。
    猶豫著上前,用手指輕輕地觸摸劍背,指尖甫一觸及這柄長劍,便被電得縮回手。
    如出一轍的觸電感,指尖仿佛有一串電流流過,鼻尖嗅到一股濃重的又黏又甜的血腥味,隨後就是一陣心悸,心跳不止、心驚膽戰。
    莫非香姬在此設下鴻門宴,恭候我多時了麽?
    “怎麽了,寧公子?”
    香姬疑惑的聲音傳至自己耳邊,隨後自己的手便那溫香軟玉輕輕握住了。
    香姬幾乎是貼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寧時的臉頰為這忽然拉近的距離禮貌地紅了紅:“沒什麽。”
    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便聽香姬聲音溫柔道:“寧公子不猜猜這劍一開始是哪位名宿的配劍嗎?”
    “我對此研究不深。”寧時打哈哈道。
    “是九年前血洗天一峰的阮家遺孤的佩劍,但自阮清仇不知所蹤之後,不知何時流入他人之手,幾經輾轉,到了這裏。”
    “原來如此,隻是這種長劍,必定會招惹仇家上門吧。我並非江湖中人......所以......”
    寧時的神情怎麽也自然不起來,望向香姬,隻見對方眼中一片泰然自若,似乎並沒有贈禮被拒絕之後的尷尬不適,而是淺笑一下:
    “奴也隻是想著名劍配佳人,既然寧公子有顧慮,奴也不會強求公子收下。但公子連年為奴醫治頑疾,已無可回報。”
    香姬的聲音幽幽柔柔的,聽得寧時都快被她說動了。
    但畢竟不行,而且還要找個法子把這個燙手山芋丟掉。
    而且她很懷疑香姬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怎麽推斷出來的?
    這種江湖宿怨過多的所謂名劍,又沾上楚家上下上百條人命,真可謂血債累累,殺孽衝天。
    這位姑娘真的是送劍來答謝我的嗎?
    還是在旁敲側擊?
    拾起長劍,其實並不怎麽重。
    她往旁邊看了一眼身旁默然無言,眸子靜若寒潭的楚羲虞,出聲喚她:“楚姑娘。”
    “嗯?”
    楚羲虞抬起頭來,眼底略微有些紅意,盯著寧時,眼裏滿是探究和疑惑。
    寧時心口又是一涼——
    “香姬姑娘可還知道這柄劍的其他來曆?比如那......阮清仇之所在?”
    楚羲虞聲音冷冷清清的,把阮清仇的名字咬的很重。
    “奴並不知,隻知這是某位劍術名宿的配劍。”
    香姬的聲音輕輕。
    “那麽那位恩客是?”
    楚羲虞緊接著問道,指節因緊握而有些發白。
    “......”
    香姬的神情停滯了一下,似乎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寧時不著痕跡地掃過香姬脖頸上那一點尚未消散的勒痕,不覺蹙了蹙眉,疑竇叢生:“若是香姬姑娘覺得不便告知,也就罷了。”
    隻見得香姬先是勉強地笑了笑,然後道:“奴所侍奉的這位恩客,身份高貴......”
    “便是珞都的城陽王殿下。”
    香姬簡短地答道,垂了垂眸。
    話音剛落地,就聽見煎餅適時地打岔:“城陽王不就是書裏那個惡貫滿盈奸淫擄掠的珞都太歲嗎?估計沒對香姬做啥好事。你看她那個......”
    行啊,煎餅,終於派上用場一回。
    所以這香姬最後的命運究竟是?
    煎餅從衣袖中鑽出來,在空中懸停著:“那和阮清仇這個苦情主角沾上關係的女性包討不了好的呀。原書中香姬是在水揚破瓜之前就慘死城陽王之手了的。不過宿主這麽聖母,那城陽王除了香姬之外,也是殺了不少女子的,不然宿主即刻起兵,占珞都為王,解放全大元吧。”
    這個煎餅就是竟會出餿主意,她並不認為戰亂和花樓相比能好到哪裏去。
    “所以香姬沒什麽任務?”
    寧時眉頭蹙起。
    “那也不是誰都和宿主一樣聖母,阮清仇隻顧她自己的小家——我是說楚羲虞那邊和劍宗那邊事兒——雖然阮清仇和香姬相識頗久,然而她的執念裏竟不包含香姬。你說阮清仇薄情也罷,冷血也罷,那她確實是對香姬無所謂——”
    “我看這香姬分明對她有意,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捂熱這塊冷凝不化冰。說起來我看這阮清仇隱居之後似乎也沒啥經濟來源,該不會她那竹舍裏的“別有洞天”也是香姬的手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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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時忽略了煎餅幾次三番刺她聖母的話,在心裏暗暗鄙夷道。
    聖母嗎?
    並不。
    若是屬實該死之人,隻要不死她麵前,她也是拍手稱快的。
    就是她莫名的有點......
    見不了血——
    然後抬頭對上香姬如怨如慕的眼神,心頭一跳,遂放低聲音道:
    “城陽王?我倒是有所耳聞。但不是什麽好名聲......”
    似乎是怕隔牆有耳——寧時並不相信農業社會的磚瓦牆的隔音效果,於是把聲音壓得極低。
    “嗯。奴不敢妄議王爺。”
    香姬垂下眼眸,似乎不打算繼續說城陽王的話題。
    一時間房內的三人都是無話,寧時覷了覷身旁的佳人,心裏早拿定主意了:
    這柄佩劍,不然還是再問問,收下來算了,畢竟看楚羲虞那麽在意。
    轉盼到楚羲虞這裏時,那位冷豔的美人也正靜默不言地望向自己,眸中情緒萬千,寧時念及這畢竟對她很重要,心神不由得動了動。
    “香姬姑娘,那這柄劍,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寧時轉身將那掛在陳列櫃內部的白虎皮的劍鞘取出,係在腰間,隨後收劍入鞘,動作行雲流水,端的是風流颯踏,叫一旁的香姬看得怔了怔。
    “嗯,那就好。”
    香姬認真地觀察著寧時的神色,隨後眼中含笑,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
    於是三人便在房舍內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天,說是聊天倒不如說是寒暄。期間香姬總是話裏有話地有意探明那位從始至終冷若中秋之月的姑娘的身份,不過都被寧時給三言兩語搪塞過去了。
    良久,香姬起身去給香爐添香,聲音輕輕:“尋常這個時候公子去天目山采藥該回來了......已經是午時了,不如寧公子留下來吃頓飯罷。”
    寧時想了一下,把《他人莫睹》的那個任務在腦袋裏過了一遍,眼睛又忍不住瞟了一眼楚羲虞:“舍妹已經在家中備下了餐食,我便不久做打擾了。”
    於是香姬自然也不能再多說什麽了:&34;寧公子,既是到了分別之時,下樓之後,魯家兄弟應當在門口候著了。一路多多保重。&34;
    寧時向香姬微微一揖:&34;有勞香姬姑娘掛心。隻是......&34;
    她頓了頓,目光在香姬頸間那抹淡粉色的勒痕上輕輕掠過,&34;姑娘也要保重。&34;
    香姬怔了怔,隨即展顏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公子當真是溫...”她搖了搖頭,沒有說完這句話,隻是輕聲道:“後會有期。”
    寧時心下歎息,也沒再多回複,不過心裏已經拿定了某個主意。
    看著香姬房間旁邊微微開著的紅窗欞,向旁邊的楚姑娘道:“楚姑娘可有信心從此處一躍而下?我們便不走那尋常路了。”
    “嗯,可。”
    楚羲虞看了眼前這個總是語出驚人的怪人,不知怎麽卻有幾分放心,此外寧時身上還有阮清仇的佩劍......
    楚羲虞若無其事般掃了一眼寧時腰間的長劍,對他點了點頭。
    本以為女主會以身體不適拒絕,又或是以這個請求太古怪而拒絕。
    事實證明果然是寧時想多了。
    寧時靠近楚羲虞,有點想試著拉著她一起使用自己沒怎麽用過的輕功,跳幾個房簷平穩落地——就和她在原來的時空玩過的某遊戲一樣,扮演刺客,在房簷上翻飛。
    但考慮到自己的男子身份,主動拉她實在失禮——所以說真想快點表明自己的女子身份啊。
    楚羲虞一直以為阮清仇是男子,那她自開始就袒露自己是女子,豈不馬上和原書劇情脫軌了?
    還需斟酌下。
    寧時到底是沒糾結太久,一個翻身,足尖在窗沿上一點,輕若無物般躍出。
    腰間長劍隨著身形輕靈的騰挪發出細微的錚鳴,劍鞘上的白虎皮在風中微微飄揚。
    楚羲虞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在屋頂瓦片上疾馳如風,腳下步伐輕盈得連一片瓦都未曾驚動。
    若論為什麽能夠如此輕易地使用原主的輕功,無他,唯一種莫名其妙的如臂使指感。
    寧時餘光瞥見楚羲虞麵色蒼白,想必是失血後的劇烈運動所致,卻見她眉頭都未皺一下,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心下歎了口氣,放緩了些許速度,尋了個較為平緩的院牆飛身落下。
    落地時,寧時本能地伸手虛扶了一下身後的楚羲虞,卻又在碰到她肌膚前及時收回。
    落地後不遠處便是一處偏僻的巷角,寧時停下腳步,轉身望向楚羲虞。
    那張清冷的麵容依舊不見多少表情,但眸中晦暗不明,顯是對自己腰間這柄劍心神難寧。
    “楚姑娘。”
    寧時輕聲喚道,手撫上劍柄,指尖又是一陣細微的電流竄過,鼻尖濃烈的血腥味和腐敗的怪味讓她的心情迅速轉作晦暗和混沌。
    雖然這事兒是當然的,但是任是誰都不會喜歡一柄屍山血海的殺孽這麽重的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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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柄劍......還是交由楚姑娘保管為好。”
    寧時緩緩抽出長劍,劍身在巷中泛著森寒的光,刹那間似有血色流轉,叫人心底發涼。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楚羲虞的神情,果然見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晦暗的光芒,似發狠,似蝕骨一般的癲狂,但卻在自己注意到時轉瞬即逝。
    怎麽說呢,阮家與楚家的仇怨,說到底與自己這個穿書人無關——某種程度上,她又不是阮清仇。
    可既是某種程度上是阮清仇,那她就要盡力在保下自己這條性命的前提下對女主好些。
    更何況......
    她也留不得這柄劍,一摸就跟摸了電門一樣,誰要啊。
    “寧公子......”
    楚羲虞難得開口,聲音依舊冷清,卻帶著幾分困惑:“你我相識不久,為何要......”
    &34;此劍與楚姑娘有緣,自當是楚姑娘的。&34;
    寧時雙手持劍,遞向楚羲虞,嘴角掛著習慣性的溫和的笑意:“在下不過是個一意隱修的江湖遊醫,還是莫要卷入這些恩怨為好。”
    楚羲虞接過長劍的一刻,寧時分明看見她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
    那雙平日裏寒潭般平靜的眸子此刻泛起層層漣漪,不知是恨意還是別的什麽情緒在其中沉浮。
    “多謝。”
    楚羲虞低聲道,隨即將長劍收入腰間的劍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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