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迷人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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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江風裹挾著水汽輕拂過舫身,微微晃蕩的燭火映出一室溫暖的金光。
畫舫內部,盡顯當代工匠的精巧手藝。
舫內的機械裝置獨具匠心,艙門設有巧妙的彈簧機關,隻需輕輕一推,木板便可自動閉合;窗欞內嵌銅軸,可輕巧地推拉旋轉,使得風向可控;甚至連船艙深處,都有以水流驅動的自鳴鍾,銅錘定時敲擊懸掛的金屬薄片,發出悠揚的響聲。
這些,是這個時代最精妙的工藝。
它們匯聚了匠師們數十年的智慧與巧思,將木石、銅鐵、水流、繩索運用至極致,每一齒輪的轉動、每一機括的咬合,都是無數次試錯與改良後的結晶。
它們構成了一座小小的機械世界,一座依托人力與水力的微縮王國。
舫尾竹簾半卷,透出一縷溫暖的燭光。
此處屏退其他匠人,獨留了寧時、曹觀瀾、寧殊晴三人在這洽談。
燈影映照下,曹觀瀾伏案而坐,神情專注,指尖翻飛間,一具古老的青銅機括在她手下迅速調整、拆解、重組,金屬零件相互碰撞,發出細碎而規律的脆響。
這一整個案台的設計都頗為精巧,與尋常文士的書案截然不同。
案台極長,占據了整個艙室的一側,案麵上錯落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機械零件、繪製精細的工藝圖紙,以及幾件尚未完全組裝的複雜裝置。
案台一端,靠近窗邊的部分,是一架精密的青銅儀器,形狀有些類似遊標卡尺,但刻度更細密,邊緣還有幾道顯然是曹觀瀾自行刻製的額外刻線,顯示她在精度上另有改良。
旁邊攤開的紙張上,畫著一幅尚未完成的剖麵圖,細密的筆觸勾勒出某種輪轉機構的構造,旁邊批注著一些簡練的計算公式,偶爾還能看到被墨跡塗去的推算痕跡。
案台的正中央,擺放著她正在調整的機械機括。
那是一套由黃銅與精鋼製成的精密裝置,齒輪交錯咬合,杠杆與棘輪相互製約,每一次撥動都會牽動整個結構的細微聯動。
此刻,她正用指尖輕輕拂過一個細小的彈簧,像是在衡量它的回彈力是否達到了她的要求。
忽然,她猛然握起一柄鐵錘,毫無征兆地重重砸下!
“當啷——!”
金屬撞擊聲震動了整艘畫舫,連簷下的珠簾都晃蕩出一陣清脆的鈴響,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炙熱的金屬氣息。
然而,餘震未息,一聲清脆的碎響隨即從不遠處傳來。
“啪——!”
那是瓷器碎裂的聲音,脆生生的,宛如冰麵驟然裂開。
曹觀瀾的手微微一頓,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案幾上,一隻通體青潤的越窯青瓷盞已然跌落在地,裂成了無數細碎的殘片,釉麵仍映著微弱的燈光,仿佛碎玉散落一地。
珠簾晃動未止,空氣中仍殘留著金屬的震顫,而瓷器的清脆碎響,如同在這躁動之夜投下了一點靜謐的餘韻。
門外,謝靈伊剛巧踏進門檻,正欲開口,目光便落在那堆青翠的碎片上,臉色倏地一沉。
“曹、觀、瀾。”謝靈伊踩著滿地碎玉踏入艙室,緞鞋碾過青瓷殘片,“你可知這是吳越錢氏呈給天子的貢瓷?”
越窯青瓷。
青如玉,明如鏡,聲如磬。
有詩讚它:“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
如今一見,名不虛傳——
可惜當下已經是碎片狀的了。
曹觀瀾沉默片刻,望著地上那碎裂得不成樣子的瓷片,似乎還在思考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半晌,她淡淡道:“……你放桌邊做什麽?”
工匠的指尖仍停留在槍機簧片上:“賠你三匣南洋火油。”
謝靈伊深吸一口氣,雙手抱臂,眸色幽深,“你揮舞你那錘子的時候能不能輕點?”
曹觀瀾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轉回桌案,重新撿起手中的機括,語氣不急不緩:“那就賠你整船沉香木,或者替你仿製個能奏《霓裳》的機關盞?”
“賠得起?”謝靈伊冷笑一聲,“這是前朝陸龜蒙題過詩的孤品。”
曹觀瀾終於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我陪你去搶官窯?”
“……”
謝靈伊覺得自己不能再和這人說下去了。
......
寧時這會兒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曹觀瀾身旁,手肘支在案幾上,微微歪著頭,看她鼓搗那些精巧的機括。
當時她留言一句,要曹觀瀾過來細說思路,說著說著火器,人就到了艙尾,曹觀瀾這會兒興致衝衝的要和寧時露一手她新改的連發式燧發槍,結果機括好像出了點問題,搗鼓到現在。
燭光搖曳,映得曹觀瀾的眉眼時明時暗。
她低著頭,指尖翻飛間,金屬零件精妙地咬合、拆解、重組,像是一場極具韻律的演奏。
她的動作冷靜又精準,眉心微蹙,眼中隻有那些複雜的工藝組件,絲毫不受外界幹擾。
寧時托著腮,眼神裏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曹觀瀾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不僅僅是技藝高超的匠人那種沉穩和專注,更多的是一種遊離於常人之外的淡漠疏離感。
好典型的......迷人工科生。
這一點,反倒讓寧時更感興趣了。
寧時近來情緒焦灼,許多東西在她心裏翻湧不止,像是潮水,推著她不斷地思考,不斷地沉陷。
可此刻,她卻莫名地放鬆下來,甚至感受到一絲久違的安寧。
難道這就是學術知識的熏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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