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困得跟熟睡的丈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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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幾個丫鬟動作熟練地將謝靈伊扶起來,披好披風,把人半抱半拖地攙住,生怕驚擾她夢裏什麽。
就在要出門前,其中一人回頭看了曹觀瀾一眼:“曹姑娘,工匠司那邊的守夜我們打過招呼了,您今晚還留宿?”
“嗯,還有些地方沒算完,我和匠師們今夜都留在這繼續鍛造。”曹觀瀾頭也不抬,眼底的烏青在燭火跳躍間是愈發明顯。
那丫鬟想了想,又看向寧時,嘴角止不住翹起來:“那寧姑娘您呢?”
“我也不回。”寧時答得幹脆。
“好咧。”她一邊關門,一邊笑著低聲說,“那我們帶二小姐先撤了,明兒見。”
門“哢噠”一聲輕響,重新合上了。
工匠司又一次歸於寂靜。
風從窗縫鑽進來,帶著點夜露味。
炭火輕鳴,跳出一星微弱的紅光。
寧時望著門口發了會兒呆,然後低頭繼續翻起那張鍋爐圖紙。
她用炭筆輕輕描了一道弧線,複又頓住了,轉頭看向曹觀瀾:“你剛才說......熱效率不對?”
“嗯。”曹觀瀾轉了個方向,重新拿出前後幾張圖紙對照著,“主要是這邊,蒸汽在內腔回流太快,二次加熱的通道有點多餘,反而耗能。”
寧時點點頭,收了心神:“我重畫一張。”
燈光落在紙頁上,一道溫柔的黃,像從夜裏傾瀉下來的細雨。
寧時低著頭,手肘抵在桌沿,掌心撐著側臉,神情懶散地望著圖紙上剛畫出的線。
她的手指還沾著未幹的墨,一道淺淺的痕跡蹭到了臉頰,毫不自知。
“你剛剛這道壓縮閥的位置,不對。”
曹觀瀾忽然出聲,語氣冷靜,但那目光卻落在寧時臉上,目光閃爍了一下,“再往上移二十度,不然蒸汽量一大就炸了。”
寧時沒看她,隻慢吞吞提筆,又畫了一條線。
“你就這麽確定我算錯了?”她輕聲問,尾音揚起,不帶火氣。
“我確定你沒算。”曹觀瀾俯身過來,指尖從她潦草的標記上滑過,輕輕一壓,“這一段的長度,連比例都沒對。”
寧時終於抬頭看她。
桌麵燈光把曹觀瀾的側影割得分明,睫毛低垂,唇線清冷。
這個角度看去,曹小姐意外地很是漂亮,令人稍微有些移不開眼......
她的手還搭在那張圖紙上,姿勢放鬆,身姿卻莫名的有力度。
所以說啊,早在畫舫夜宴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是個迷人的工科生。
“......”
“......”
“......”
寧時一時間被曹觀瀾的話堵得有些語塞。
但倒也不惱羞成怒。
隻是這種情況下的感覺卻令人意外的有些無法不去介懷。
為什麽曹觀瀾總能如此雲淡風輕地把許多事情都一筆帶過呢?
微妙的失控感在她心底反複激蕩,讓她略微有些不安起來,她有點想知道曹觀瀾是否會生氣、退縮或迎合......
所以啊,莫非是由於困倦?
此時夜深而燭火幽微氣氛恰好?
還是單純是失心之後的怔狂?
她忽然有一點點想要皮一下:“曹小姐這般說話好像一位嚴師啊......”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空氣像被細密的塵打濕了。
曹觀瀾盯了她半秒,沒說話。
那目光太靜,像是要穿透她那點小心思,連帶她藏在裏麵的小煩悶也一並看清。
曹小姐?
平日裏“曹姐姐”一口一個叫得勤快,現在又變成“曹小姐”了?
嚴師?
嗬,倒是會說。
她該冷冷回一句,可目光偏偏掃到那張圖紙——那些離奇的想法便如天方夜譚一般抓人,不經意間就解開了她熬夜都抓不下的結。
於是她心底那點硬氣,像被燈火熏軟了一般。
“我不是你師長。”曹觀瀾的聲音低了下來,尾音卻勾著幾分罕見的柔軟,“若論起來,你才像我的師長。”
她話說的不假。
泱泱大元......怕是隻有她能跟自己聊這些爐火鋼鐵了罷。
沉默片刻,燭芯突然爆了個燈花。
曹觀瀾的睫毛在光影裏顫了顫,目光順著寧時脖頸的曲線滑下去——那道被汗水浸濕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像鍍了層蜜的瓷。
她忽然想起年少時熔鑄失敗的那尊琉璃盞,也是這般,在高溫裏顯出脆弱又誘人的透亮。
寧時察覺到她的視線,喉結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
炭筆在指間轉了個圈,墨跡在虎口蹭開一線曖昧的灰。
“曹小姐看得這樣認真,”寧時忽然傾身向前,圖紙被手肘壓出褶皺,“是圖紙有問題,還是......”
話尾消散在突然貼近的距離裏。
於是曹觀瀾便聞到她身上常有的藥草的苦澀與書墨,還有那種不知道何處而來的淡淡的酒香,混著一點鐵匠鋪特有的炭火氣。
奇怪,聽謝靈伊說她酒量不佳,何故她身上總是帶有一縷似有若無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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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個深藏不露的酒懵子?
但此時......
太近了。
“蒸汽閥。”曹觀瀾突然說,指尖點在圖紙某處,刻意岔開話題,“這裏少算了一組壓力係數。”
她的指甲因為經常需要拆解機關敲打鐵器而修剪得圓潤幹淨,在宣紙上叩出輕微的圓頓的響。
寧時低笑出聲,氣息拂過對方耳際:“原來號稱‘閑事不關心’的曹小姐在幹正事的時候也會走神?”
風從窗縫擠進來,吹得燈罩裏的火苗斜斜一歪,牆上兩道影子跟著晃了晃,一觸即分。
曹觀瀾直起身,從筆架上取了支新炭筆。
一縷散發垂落,遮住了微微發紅的耳尖。
“明日卯時還要試爐。”
曹觀瀾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隻是筆尖在停在宣紙上的時間日久,竟忘記了抬筆。
夜色沉沉,唯有案頭一盞孤燈,將兩個相對的身影融進暖黃的光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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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醒醒......”
謝靈伊被人搖晃著肩膀,迷迷糊糊睜開眼時,正對上巧秋焦急的臉。
她這才發現自己被兩個丫鬟架著,已經站在謝府後院的青石板上。
夜露沾濕了繡鞋,涼意順著腳底往上爬。
“唔......阿時......”她含糊地嘟囔著,下意識去摸身側的人,卻摸了個空。
耳畔傳來一旁的巧秋哭笑不得的聲音:“老爺您看,小姐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寧姑娘呢......”
“啪!”
額頭突然一痛。
謝靈伊猛地抬頭,看見父親謝天行長身玉立立在廊下,手還保持著彈腦瓜崩的姿勢。
月光將他半邊臉照得發青,活像話本裏的判官。
“爹!”她徹底醒了,捂著額頭跳起來,“我及笄都期年了!”
“就是及笄三十年,夜不歸宿也該挨這一下。”
謝天行轉身往書房走,袍角掃過石階上的青苔,“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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