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正義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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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龍棲寒門,光曜猶旦開。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
    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
    彼時夜沉如水,風聲獵獵。
    半空一輪殘月仿若劍鋒在雲後摩挲,朦朧銀輝落在曠野營壘,照出高地上稀稀拉拉的叛軍火堆,斜照出被兵靴碾爛的殘霜與塵土,透著一股久攻晉陽未下後的鬆懈疲態。
    寧時站在高坡之上,輕輕一揮手。
    沉靜一刻後,身後鐵騎低伏,一行三十餘人皆披夜甲,裹淡墨披風,馬鼻之下纏布抹藥,隻聽得一陣輕而幾不可察的蹄聲落入草間。
    “主將營地在中央高崗,”衛霖蹲在她身邊,臉頰掌痕清晰可辨,眸光凜凜,“我前日隨他們行營時記得,從西北角入營,有條廢渠未封,夜哨三人一巡。”
    “你打算怎麽做?”她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寧時。
    寧時看她一眼,唇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自然是‘裹甲銜枚’,劫營如入無人之境。”
    衛霖看著身側人如皓月般的容顏,鼻尖一熱,竟鬼使神差地有些臉紅。
    她知道她按世俗道理,理當對男子臉紅心跳......
    可是......
    衛霖攏了攏披風,眼底的迷惘和渴望極快地一閃而過,隨後被她不著痕跡地收斂在眼睫。
    ......
    廢渠口外,寧時拔劍出鞘,銀光雪練,刹那間天人感應展開,地氣震蕩如魚鱗,敵營中人馬分布如數浮現腦海,主將營帳、糧草火藥、通訊鼓樓、夜巡路線一一烙印。
    她衣袍輕震,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聲不響地從草堆中滑入暗渠。
    一炷香後,營地內忽然風起。
    一名巡營兵士剛至鼓樓轉角,尚未舉火查看,下一刻寒芒自脖頸一閃——
    “呃......”
    鮮血噴濺而出,聲未及發,屍體已然倒地。
    “西角哨清。”衛霖低聲回報。
    再過片刻,東邊兩名守夜兵也連帶斃命,兩人被精準地一劍抹脖,一句話都未來得及說便一命嗚呼,臉上至死未褪震驚。
    整個營地仿佛陷入一場幽冥夢魘,鬼影森然,影影綽綽的風動中,寧時的兵騎悄無聲息地繞至主帳外三丈。
    主將魯驍此刻仍在帳內酣睡,金盔卸在案上,未及警覺。
    他身旁侍婢半倚案邊,剛打個嗬欠,忽聽得帳外風聲呼嘯,一道身影如夜鷹掠入。
    “——敵襲——!”
    話未說完,一柄長劍已從帳頂破落而下,劍氣寒光一閃,輕盈若遊龍,直取魯驍麵門。
    魯驍驚醒翻身,手探長戟反撲,尚未來得及發力,一股極重的膝頂直砸胸口——
    “咚!”
    整個人倒飛入營帳後壁,撞翻香爐,火光乍起,昏黃火光映出入營人麵目冷峻如雪、渾身血氣。
    寧時!
    “是誰——”
    魯驍大喝,還未來得及起身,一道森然劍氣便自下而上劈來,他橫戟格擋,震得虎口迸裂,臂骨發麻。
    她手中的那柄長劍看來輕巧,竟力大如山!
    魯驍強提氣勁,正欲奮起反擊,寧時已鬼魅般貼身逼近,半步旋身,劍鋒自背後一繞——
    “噗——”
    一劍破喉!
    血柱噴薄而出。
    魯驍整個人踉蹌半跪,張口吐血,眼看再無力氣。
    寧時並未留手,抬劍再刺——
    “噗嗤!”
    這一劍自鎖骨貫穿心口,將那副披著叛甲的軀體釘死於營帳柱上。
    刹那間,敵營警號大作!
    “敵襲——敵襲!”
    驚馬狂嘶,金水關駐營登時亂作一團。
    火光沿著草帳一路燒起,衛霖提刀引燃火油罐頭,親自帶人破鼓樓,炸毀號角哨塔。
    幾名中軍校尉倉皇率兵回援,尚未靠近主帳,便被黑衣白騎斜斜攔截。
    短兵交接之下,寧時如虎入羊群,一劍割喉兩人,左手掏槍對著親衛砰砰兩槍,旋即回身斬殺,補足尾刀。
    不過須臾之間,連斬七將!
    火焰瞬息蔓延,燎起半壁天光,草帳接連焚毀,火舌卷著油脂與焦毛味撲天蓋地地席卷整個營地。
    燒熟的肉味混著硝煙與血腥,彌漫在每一口喘息之間。
    滾燙的火油在地麵上橫流,一名負傷的叛卒跌倒其間,渾身頓時被點燃,嚎叫未出口便已化作一團火球。
    驚馬嘶鳴著撞破韁繩,踏翻倒地之人,血與火攪成一片,耳邊是長號聲殘斷,是尖叫、亂刀、奔逃,是命令徹底失控的兵亂之音。
    “主將死了!快逃——”
    “敵人從天上飛下來的!是鬼啊!”
    “火!火!”
    營地再無人組織抵抗,哨鼓已毀,號角已啞。
    驚懼在人心中蔓延如潮,碎盔殘甲、坍塌帳幕、血泊中滾動的盔帽,像一場屍雨過後的回聲。
    亂兵四散逃命,原本布防嚴密的金水關外營,此刻徹底陷入了驚惶失措的潰亂深淵。
    那一夜,寧時率三十鐵騎,燒敵營五百帳,斬敵將四人,重創中軍,破其糧草、斷其鼓號、擊其信號塔。
    次日,敵軍兵敗如山倒,金水關防線大崩。
    主將陣斬,餘眾逃遁,此役大捷。
    金水關叛軍首領既已伏誅,餘眾作鳥雀散,此戰為寧時一戰成名、奠定收複之基的關鍵一役。
    一劍霜寒十四州,龍王歸來說是。
    不過不管此戰後來被晉陽人如何傳得神乎其神,譬如“三十夜騎破敵營如割草”,譬如“斬將如割,火海之中挾雷而來”——那都是後話了。
    隻見火光還未熄盡,這敵軍駐地半邊倒是成了燃燒的火盆,燒得夜空都亮出赤紅的陰影。
    血腥味混著焦肉味隨風彌漫,像死神尚未遠去的氣息。
    寧時收劍歸鞘,長發散亂,衣上濺血未幹,半邊袖口焦卷,但倒是沒有再受傷。
    她沒管,徑直轉身跨上照夜白。
    月下白馬馬鬃染血,鼻息沉沉,一看就不是原地等人的性子,本該從主人一般是一匹悍馬——卻偏偏讓寧時騎得服服帖帖,老老實實的。
    【馬匹親和】技能誠不欺我。
    營後方向,幾抹黑影晃了晃,是衛霖和一幹她的部將。
    她剛剛帶人炸了鼓樓,衣角焦黑,護肩破裂,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從火場裏滾出來,滿臉黑灰隻是堪堪洗了把臉,狼狽到幾乎不成樣子。
    衛霖遠遠望見來人,耳尖一紅,又急匆匆錯開了視線。
    ......
    兩人未作多言,一路策馬歸營。
    這處臨時駐地是寧時行軍前便設下的後路,總駐五十餘人,藏在低窪草壟中,周圍灑灰布油,地勢開闊,易守難襲。
    歸來時天尚未亮透,但營地的天空卻比剛才更沉了幾分。
    火還在遠處燒著,像是一場冗長的焰火,把整個夜晚燒得焦黃混濁。
    寧時先將人安頓下來,確認好並無人員傷亡,自己去搞了小半桶的水坐下來掬水洗臉,本來滿身是血已經換過一回衣服,如今劫營動作不小,衣服自然是染了些血灰。
    可惜眼下並不是什麽適合洗澡的地方,寧時隻得簡單地稍微擦下臉和脖子之類的地方。
    她動作很快,洗去臉上的血汙後,重新紮發攏袖,簡單整理盔甲。
    衛霖就坐在一尺外的篝火邊看她。
    神情悵然,有些迷惘不舍。
    她還沒從剛剛那一整夜裏緩過神來。
    冷冽、沉靜、強大。
    三十人破敵營,斬敵將,燒主帳。
    那樣的人,劍氣雪亮如霜雪,劫營如入無人之境。
    這便是她的姐姐。
    她靠近了些,卻不知從何說起。
    無言地,小心地,伸出指頭輕輕擦去她眉間邊殘留的血跡。
    指腹溫熱。
    動作輕柔得過分,像是在擦拭什麽極貴重的東西,甚至帶著一點難以想象的、羞澀到克製的溫柔。
    寧時一怔,感覺到一股熟悉的血腥氣息靠近,眉頭一皺,方抬頭,就瞥見她那張小臉——
    兩頰腫得像饅頭。
    還是自己親手打的。
    寧時頓了頓,沒忍住輕輕“噗”一笑。
    “笑什麽!”衛霖頓時炸了,瞪她一眼,又下意識要轉頭,卻牽扯到肩上的傷口,一陣刺疼,整個人頓時縮成了一團。
    “沒什麽。就是看到了好笑的事物。”寧時笑吟吟地岔開話題。
    篝火劈啪作響。
    跟著寧時來的三十來號謝禛的親兵圍在篝火邊,一邊吃餅一邊壓低聲音說話,說的是昨日破城後的見聞。
    “西市口那戶鐵匠家,夫妻倆當場跪了,說願給叛軍當牛做馬,求一條命。叛兵先把女的拖進屋裏奸淫了,再把男的剁了......”
    一陣噓聲。
    “我也看到了,看到兩個孩子腦袋掛在旗杆上,眼珠都炸出來了,嘖,究竟是誰打開的城門,真是畜生。”
    “......天殺的。”
    “我聽說南城那邊最慘......一排十幾戶全炸死了,有人慘叫一夜。還有婦人抱子跳井,說‘省得被人活吃了’。”
    又是一陣噓聲。
    ......
    寧時沉默地咬了半口餅,看著眼前衛霖一下子變得沮喪的臉,知道她心灰,倒是有意岔開話題:“你的傷口怎麽樣了?今晚隨我劫營,應該沒有怎麽撕開傷口吧。”
    話語間不乏關心之意。
    衛霖這才從緊繃的狀態回過神來,匆匆一瞥左肩:衣料已經被血漿重新染透了,昨夜的創口裂開了一半,血順著縫隙再度滲出。
    幹涸的血跡與新鮮的熱流交織著,如燒灼一般一跳一跳地疼。
    但......
    比起這樣燒灼般的疼。
    她竟不太願意再當著眼前人的麵赤裸相對。
    那是另一番燒灼的體驗。
    於是衛霖聲音嘶啞:“沒有。”
    寧時挑眉,道:“讓我看看吧”
    衛霖低著頭,聲音更悶,更不情願了:“我沒事。”
    寧時皺了皺眉。
    嘴硬嗎?
    她不再多說,隻站起身,一把揪住衛霖的衣領把人拉了起來。
    “進帳,脫衣服。”
    衛霖臉色頓時變得微妙:“......你......”
    “別想多了,我是醫者。”寧時看著她,一本正經道。
    對方的眼底沒有一分的旖旎之意,這就讓衛霖的胡思亂想更加無地自容。
    果然,一聽這話,衛霖本就紅透的臉瞬間如同火燒,像是從耳根到脖頸都刮過一層胭脂,整個人跟高熱迷糊了一樣僵著往帳內走。
    ......
    於是軍帳之中,火光隔著簾幕映入帷內,映出些許輕微的剪影。
    寧時洗了手,抽出隨身小包裏的針線與酒精棉。
    她將燈撥高些,又看了眼衛霖,語氣仍舊平淡:“脫了。”
    衛霖神情明顯地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低頭將護肩一層層解下。
    衣料剝離那一刻,血肉之下的傷口像是被空氣激了一激,瞬間泛起痛楚,連帶著她的表情都繃不住了,額頭青筋暴起,牙齒緊緊咬死。
    寧時視線落在她左肩上。
    果然,縫線的位置被撕開了一條縫隙,滲出一層血珠。
    與傷痕並存的,是她耳根通紅,整張臉如同火燒一般的狀貌。
    寧時手一頓,看著她微顫的睫毛,沒說什麽,隻是捏緊她手腕往前拉了一點。
    “我沒有麻藥。”寧時頓了頓,“也沒有酒......你要是疼,恐怕也不能喊出聲。”
    “隻能忍著。”
    衛霖抬頭看她一眼,眼尾因為血和煙火而發紅,像是剛被打濕的花瓣,澀得過分:“......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嬌氣。”
    “好好好,那我可開始了。”寧時道。
    她將紗布蘸上酒精擦淨創口,剛一接觸,那頭衛霖身子猛地一顫,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冷汗。
    “疼?”寧時問道。
    衛霖沒應,指節死死扣著身下的草墊。
    寧時歎了口氣,幹脆把人按住,從不知道哪裏變出來了一塊巾子,聲音放緩了一點點:“咬這個?”
    衛霖喉嚨動了動:“我不需要。”
    沒等她說完,下一刻,銀針穿入皮肉。
    那是一種刺骨的疼,連帶著肩胛骨似乎都被扯著一起跳痛。
    衛霖咬著牙,死死瞪著簾頂,一聲不吭,整個後背卻因為疼痛繃緊得像拉滿的弓弦。
    再旖旎的心緒也被這生理性的劇透逼出去了。
    寧時一針一線縫得極穩極快,動作極熟練,每一針都精準地穿過裂肉,縫至一半時,衛霖額上的汗已經滴落草席,臉色蒼白到透明,令人不覺多了幾分憐惜。
    直到最後一針打結,血已止住,傷口也整整齊齊地被處理好,才終於鬆了口氣。
    “好了,你沒事了。”寧時咬斷線頭,收了針,語氣溫和。
    衛霖看了看自己縫合完好的圓頓肩頭,緩了好一陣,臉上又泛起幾分血色,卻是麵色古怪地看了寧時一眼,小聲道:“謝謝。”
    “現在才想起來感謝?”寧時挑了挑眉。
    衛霖垂下眼簾,似乎不太習慣這語氣裏的輕鬆,她沒有接話,隻抿了抿嘴角。
    帳外,有兵卒在篝火邊夜談,聲音隔著簾幕傳入耳中。
    “......今夜咱們這一仗打得也太輕鬆了些。”
    “對,還不是寧姑娘親自帶隊破敵帳,連魯驍那狗賊都直接給殺了。”
    “是咱們謝大人調度有方,還有那個寧姑娘......嘖嘖......武功蓋世!”
    衛霖坐在軍帳中,麵無表情地聽著外頭兵卒談笑如常。
    她忽然有點喘不過氣來。
    但她並不是多歉疚,而是畏懼眼前的人的失望、痛心的眼神。
    她忽然深深地震悚於讓眼前人知曉自己犯過的錯的事情了。
    盡管她眼下並不十分認同自己是錯的的那一套邏輯。
    沉默片刻後。
    “他們都不知道,那是我做的。”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
    “要不是我,今晚你可能根本不用冒險。”
    語氣裏的沮喪幾乎撲麵而來。
    寧時沒出聲。
    衛霖的眼神落在篝火搖曳的帳布上,一寸寸收緊,最終垂在膝頭,指節用力地絞著那塊縫針用過的布角,仿佛要把自己絞碎進去。
    “我是不是......得以死贖罪?”
    她這話說得極輕,卻格外認真。
    盡管,她不甚覺得自己引兵入城是什麽滔天大罪,相反,這是對抗不公的正義行為。
    昨日被寧時一下子發難攻擊,她確實是動搖了一瞬間。
    但回過味來時,仍舊無法認同寧時的那一套邏輯。
    她隻能看到:我妹妹死了。
    我們求了很多人,那些人無一例外都在袖手旁觀。
    而城裏的貴人有糧有藥,我們在外頭人吃人。
    所以城裏的貴人憑什麽不也去死?
    既然舉世不公,那就共沉淪吧。
    你若真的在意百姓,那你憑什麽讓豪強、軍士優先供給,讓百姓去人吃人?
    城門不開,流民是死;城門既開,也多半是死。
    反正他們遲早都得死,我不打開城門,晚一點也會餓死病死,打開城門反倒有一條燒殺劫掠的路。
    又有什麽關係?
    隻要我幫那些吃不上飯、看不到藥、被擋在城門之外的百姓打開了通道,我就是對的。
    衛霖咬了咬唇,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服軟居然是僅僅針對眼前這個人的。
    而眼前人不殺自己,而是在自己哭泣破防時抱住了自己,那她一定也懂得的。
    所以她也願意認下自己造成的那些麻煩。
    “你和別人不一樣,若要殺我,我是願意的。”
    衛霖的聲音透著幾分釋然。
    寧時沒動,眉梢略略一挑,眼底卻並無譏誚,隻是波瀾不驚地注視著她。
    她不討厭眼前這個孩子。
    盡管心頭還有點怒意,但是她確實不想殺她,各種角度她都不太願意。
    她知道她不該縱容,不該溫聲細語,可當她望見衛霖臉側尚未褪盡的掌痕與隱忍下的不安時,心裏那點殘餘的火氣也便慢慢散了。
    她輕聲道:“一死了之不能解決事情。我還需要你。”
    說這話時,她的語氣不緩不急。
    “我不怪你。”寧時頓了一頓,眸中微光輕漾,“你今後好好跟在我身邊,聽我的話就好了。”
    ——不責備,不追問,也不放手。
    正是衛霖心中最惶恐、也最渴望的一句承諾。
    衛霖像是被這句話擊中,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她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開口:“嗯......以後你去哪兒,我也去哪兒。”
    寧時挑了挑眉梢,語氣裏透著笑意:“那是自然。”
    卻心想,要是能把她揣口袋裏藏起來,倒是更省事。
    氣氛沉靜了幾息。
    衛霖忽然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聲音悶悶地問:
    “那......我該叫你什麽?”
    寧時沒反應過來:“嗯?”
    “就是......別人都叫你寧姑娘,又或是姐姐,那我呢?”
    寧時略沉思了一下,隨口道:“你隨意。”
    “......那,”衛霖頓了頓,像是試探,又像是某種隱秘的任性,“寧寧?”
    寧時差點沒繃住。
    倒也不至於這麽隨意。
    這個疊詞詞疊的是否有些曖昧了?
    但——
    “嗯,可以。”她最終還是答了,態度軟得不像話:“就是別在人前喊,有些過分親昵了。”
    衛霖抿了抿嘴,心想:偷來的一絲親昵也夠了。
    她像是安了心,又像是有什麽藏不住的雀躍。
    隨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低聲道:“好,我在這世上也沒有牽掛了......就想一直跟著你。”
    孩子,這跟告白何以異?
    寧時愣了一下。
    然後笑了。
    夜風吹動她的眉眼,簾帳外,照夜白不安的嘶聲和馬蹄聲窸窸窣窣地傳來。
    “嗯,說定了。”她輕聲說,“那你跟著我吧。”
    於是火光之下,她鄭重應諾,仿若無事發生。
    可身旁少女的心緒卻如火後漫天的煙塵,久久不曾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