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淒淒瀝瀝下起雨來，院中最後一間房屋的結界破了，小和尚踏上石階，伸手推開了房門。
    玄冥躺在葉淩塵的畫下，永遠閉上了眼。
    “師父……”小和尚的眼淚順著身上的雨水一同流下。
    他跨過門檻，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像是有千斤重，許久他才走到地方跪在那具還有餘溫的屍體前。
    小和尚低低抽泣著，朝玄冥俯身一拜，“師父，一路走好。”
    “弟子會謹遵教誨，幫你繼續守護忘塵真君的，您安心去吧。”
    小和尚哭得很傷心，卻並沒有什麽殺師之仇的恨意，或許玄冥早就同他說好了。
    須臾，他像是終於穩定了些悲傷的情緒，跪著往前幾步，伸手將玄冥從地上抱起來。
    他垂眸看著懷裏那張慘白的臉，眼淚又不自覺的湧出，“師父，你後悔嗎？”
    “為了一個上天的承諾，丟了自己的命，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人，操勞半生，卻連你臨死都未曾看你一眼。”
    小和尚說著仰頭看著上麵的畫，忽然怔了下，總覺得這張畫好像哪裏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
    倒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而是那撐傘男子的神情好似有了幾分微妙的變化。
    明明還是平日裏見到的樣子，微微勾著唇角，撐著傘，可就是會讓人覺得畫裏的人有神韻了一般。
    小和尚搖搖頭，再看去時，畫像又同往日一般無二了。
    “果真是眼花了。”小和尚歎氣一聲，抱著玄冥的屍體走出屋準備下葬。
    外麵依舊下著不小的雨，嘩啦啦的，林間山路被衝刷得很不好走。
    楚楓找了個小破屋避雨，小白被他派去豐閩寺接顧南雙了。
    此時就他一人站在屋簷下，無聊似的用手接上麵落下的水。
    很快，一條小黑龍落進掌心，修長的尾巴搭在他的中指上，黑黑的腦袋在白皙的手腕處輕輕蹭了兩下。
    楚楓笑起來，摸了摸迷你版的龍頭，問：“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
    墨城道：“酉時三刻。”
    “啊，那還有好幾個小時呢，早知道等我回去再下好了。”
    墨城道：“無妨。”
    說著，他化身成人，楚楓以為他要直接瞬移回去，不曾想，他變出一把傘來。
    墨城不緊不慢撐開傘，朝他伸出一隻手，道：“走走？”
    “好主意。”楚楓笑著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墨城也笑了，牽著他走出破舊的小屋。
    “雨中漫步，挺有情調的。”楚楓看著傘外林間騰起的朦朧雨霧，道，“好久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了。”
    “我其實挺喜歡下雨的，喜歡聽嘩啦啦的雨聲，喜歡看空山新雨後的美景。”
    “特別是坐在林中小屋下，看著美景聽著雨聲，喝點小茶，想想都覺得美好。”
    墨城道：“等事情都辦完後，我尋一處這樣的地方天天給你下。”
    “哈哈哈……”楚楓哈哈笑起來，“大可不必，天天下雨房子會長蘑菇的，我也要發黴，省點力氣吧你。”
    “欸，話說回來，今天玄冥說的那個無法拒絕的人，是誰啊？”
    墨城道：“天君。”
    “天君？”楚楓愣了下，“什麽意思，天君要弄你啊？”
    墨城道：“你沒有之前的記憶，有些事說起來會很麻煩，等你恢複後我再告知你。”
    “沒事兒你說嘛，搞不好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呢，我之前不是老做夢嗎。”
    墨城沉默了一會兒，問：“可夢見過去天海？”
    楚楓頷首，“有，當時我還納悶為什麽會看到你的臉。”
    墨城道：“其實他派你去天海，是想讓我殺了你，或者，你殺了我。”
    楚楓一怔，轉頭盯著他看。
    那時候墨城並不認識楚楓，隻知道所有被天君派來的神官都是有任務的。
    就是在他天劫來臨之際，趁機殺他奪他造化。
    所以，但凡去過天海的神官，都死了。
    而楚楓，是唯一一個不知道天君真正目的的神官。
    在楚楓眼裏，他就是去幫忙的，所以對燭龍的事可謂是盡心盡力。
    隻有墨城知道，天君其實是想讓他送死的。
    他的香火太過鼎盛，已經功高蓋主，惹人忌憚了。
    加上天君很早便想掌控海域，想將所有水官收入麾下。
    神官，地官，水官，他們都各司其職，有著各自的使命。
    本是三個毫不相幹的獨立體係，天君卻想越出一步。
    而他想掌控水域就得滅了墨城，他派楚楓去，本想一舉兩得，沒成想楚楓非但沒死，還幫了他。
    “想必是知曉我元靈未滅，派了水神下界尋我。”
    一開始墨城並不知道水神的事情會跟天君扯上，本以為是神獸相爭的仇恨罷了。
    楚楓道：“所以給玄寂撐腰的，是天君。”
    “我回不去，是因為，他根本不想我回去。”
    楚楓笑了笑，“難怪水神做了那麽事都沒神下界來管，合著有個這麽大的靠山在。”
    他低頭揉了揉眉心，道：“我們去九嶷吧。”
    “嗯？”墨城轉首看他。
    楚楓道：“玄冥不是說我的記憶在哪裏起來的，就在哪兒嗎，我沒記錯的話，我是在九嶷山被言子撿走的吧？”
    墨城“嗯”了一聲。
    “那走吧，看看去。”
    沒走兩步，楚楓道：“哎呀，靠走太慢了，來，你甩個手，我們瞬移過去。”
    說著，他停下腳步和墨城麵對麵站著，已經準備好瞬移了，誰知墨城忽然伸手攬著他的腰將人帶進懷裏，腳尖一點，淩空而起。
    他一手撐傘，一手攬著楚楓在風雨間飛行。
    這個姿勢本應該會淋得滿身雨，可楚楓連一滴雨都沒有感受到。
    楚楓默了下，問：“是不是不打傘也可以避雨？”
    墨城道：“你想說什麽？”
    楚楓笑了，在墨城懷裏偏著腦袋看他，道：“要不，你變個龍讓我騎騎？”
    墨城：“……”
    楚楓抱著他搖晃，“好蛇蛇，小黑黑，好不好嘛，嗯？”
    墨城像是受不了他這般，便道：“罷了，但不許騎我頭上。”
    楚楓捂著嘴笑起來，“放心，不會的，我還怕你角硌著我疼。”
    墨城：“……”
    “快點快點。”楚楓已經忍不住想騎龍了。
    “真拿你沒辦法。”墨城無奈的搖搖頭。
    他收了傘，轉瞬化作一條黑龍，龐大的身軀蜿蜒在雨幕中，黝黑的鱗片泛著寒冷的光。
    楚楓伸手觸碰了一下，隻感覺那鱗片冷硬冷硬的。
    他翻坐上去，騎在黑龍脖頸處，兩隻手一手抓著一根龍角，道“出發！駕駕駕！”
    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