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6 章 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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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前殿書房。
裴明緒同楊修元正在議事。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二人的商議。
一名親衛疾步而入,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頂,呈上一支以火漆蠟封的細密竹筒。
“殿下!”
“邊城傳回八百裏加急密信!”
裴明緒微微皺眉,伸手接過竹筒。
算算時日,王升那邊該有消息了。
他指尖稍一用力,隻聽“哢噠”一聲脆響,蠟封應聲而裂。
展開絹帛,幾行細小字跡映入眼簾。
刹那間,裴明緒瞳孔驟縮,眼中驚色一閃即逝,旋即被難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善!”
“太善!”
他放聲大笑大笑,笑聲中滿是激動與如釋重負。
圖拉嘎死了。
烏維也死了。
王升此行,收獲遠超預期。
草原這盤棋,驟然被注入了無盡的變數。
一旁的楊修元見狀,立即拱手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王統領果然不負重托,馬到功成!”
“圖拉嘎授首,匈奴王庭大亂,王庭內部必將爭鬥不休。”
“如此一來,我燕北便有機可乘,為我燕北軍滅匈奴鋪就道路。”
“王統領此番深入虎穴,斬首匈奴單於,分裂其王庭,實乃不世奇功!”
裴明緒聽著楊修元的恭賀,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笑道:“哈哈哈!楊長史,你隻說對了一半!”
楊修元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一半?
難道還有什麽變故?
裴明緒揚了揚手中的絹帛,“王升送回的驚喜,可遠不止圖拉嘎的項上人頭!”
他說著,直接將那卷薄絹遞給楊修元,“你且自己看看!”
楊修元滿心疑惑與好奇,凝神細看,目光迅速掃過信上的內容。
他麵上先是驚訝,繼而轉為難以置信,最後竟是激動得狂喜不已!
拿著絹帛的手,都因為過度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這……這……”楊修元猛地抬起頭,激動道:“大才!王統領真乃大才!”
“殿下,王統領此舉,這簡直是神來之筆!當為滅匈奴首功!”
圖拉嘎死,匈奴王庭分裂衰落。
烏維身亡,則是讓剛剛有了一絲統一可能的匈奴,徹底陷入更深、更混亂的內鬥!
裴明緒笑著微微頷首:“王升此功,確實功不可沒。”
他負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眼神銳利,仿佛已穿透了重重空間,落在了那片風起雲湧的草原之上。
“傳令下去,命斥候加倍探查草原動向,任何風吹草動,即刻回報。”
“本王倒要看看,沒了圖拉嘎,又沒了烏維,草原接下來,會亂成怎樣一副精彩的景象。”
一場更大的混亂,正在草原上醞釀。
而始作俑者之一,此刻正站在燕王府的書房內,靜待好戲開場。
議完事,楊修元走後,裴明將密信點著,扔進了火盆,看著密信在火光中化為灰燼。
裴明緒喚來福順,吩咐道:
“福順,你去一趟望舒舍,傳話給王妃。”
“告訴她,王升一切安好,不日即將歸來。”
這些日子,宋昭月雖未多言,但他知道,她心中因綠珠,記掛著遠在草原的王升。
“是,殿下。”福順領命,腳步輕快地往後院而去。
他幾乎是看著王升從最出色的暗衛到暗衛統領,自是知道他一路走來的艱辛。
如今得知他即將平安歸來,心中亦是歡喜。
......
望舒舍,小書房內。
宋昭月正在翻看著慈幼院送來的賬冊,得知福順求見,忙讓白瑾請他進來。
片刻後,福順便快步入內,恭敬地行禮:“奴才給娘娘請安。”
“福公公免禮。”宋昭月溫和道,“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福順臉上帶著一絲喜氣,回稟道:“回娘娘,殿下讓奴才來傳個話。”
“殿下說,王統領一切安好,不日即將歸來,請王妃安心。”
宋昭月聞言,眸光驟然一亮!
王升要回來了?
一切安好?
這意味著……不但王升奉命去辦的事情成了,他自己亦是平安無恙!
她心中瞬間湧起一陣喜悅。
這些時日,綠珠強顏歡笑,她都看在眼裏。這個消息,對綠珠而言,無異於天籟之音。
“好,我知道了。”宋昭月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笑道:“辛苦福公公跑這一趟。”
“奴才分內之事。”福順恭敬道。
待福順退下後,她立刻起身,連賬冊也顧不得收拾了,快步朝著綠珠所在廂房而去。
綠珠今日正在廂房教著朱瓔打絡子。
朱瓔打起絡子來,手指卻有些笨拙,但學得十分認真。
“這裏,要這樣穿過去……”綠珠聲音輕柔,耐心地教著。
宋昭月含笑推門而入。
“娘娘?”
綠珠和朱瓔都有些驚訝,連忙起身正準備行禮,卻被宋昭月喊住:“莫要多禮。”
宋昭月快步走到綠珠麵前,激動道:“綠珠,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綠珠心中一動,有些茫然又有些期待地看著她:“娘娘?”
宋昭月笑意更深:“方才殿下讓福順傳話來。”
“王升,他要回來了!”
“一切安好,不日即將歸來!”
綠珠仿佛沒有聽清一般,她呆呆地望著宋昭月。
王升……要回來了?
平安……回來了?
“真的?”
下一刻,綠珠的眼圈驟然一紅。淚水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滾落下來。
這麽多天的擔驚受怕。
這麽多夜的輾轉難眠。
那些不敢宣之於口的思念與憂懼,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知道王升去做的是大事,是正事,她不能拖後腿。
所以她一直忍著。
可心裏的那份煎熬,隻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聽到他平安的消息,即將歸來……
那緊繃了許久的弦,終於斷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哽咽著,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朱瓔忙輕聲安慰:“綠珠姐姐,這是好事,你莫要哭了。”
“哎呀,你瞧瞧你。”宋昭月連忙掏出帕子,輕輕替綠珠拭去淚水。
她的語氣帶著嗔怪,更多的卻是心疼,“這是天大的喜事,怎麽反倒哭成這樣了?”
“王升平安歸來,你就該徹底放寬心才是。”
“這可是殿下讓福順傳來的消息,千真萬確,還能有假?”
宋昭月柔聲安慰著,輕輕拍著她的背,“你如今身子重,可仔細哭壞了眼睛,傷了身子。”
“王升若是回來看到你這般模樣,定要心疼壞了。”
“把自己和腹中的孩兒養得好好的,高高興興等著他回來,這才是正經事。”
綠珠聽著宋昭月的溫言軟語,用力地點了點頭,努力想止住眼淚,哽咽著應了一聲:“嗯……”
......
這廂,王升一行人,正縱馬疾馳朝燕北而來。
他們每人皆備有兩匹良駒,日夜兼程,輪番換乘。
自呼蘭草原行刺得手之後,為免暴露身份以及被人攔截,他們特意繞開了慣常回燕北的路線,選擇了一條迂回的路線返回燕北。
一路風餐露宿,風塵仆仆。
此行凶險萬分,縱是王升這般頂尖好手,亦帶著一身傷。
但沒有折損一人。
這已是萬幸。
眼看著前方地貌漸趨熟悉,連日奔波的疲憊似乎也淡了幾分。
一行精疲力竭的漢子,精神不由為之一振,臉上漸漸染上歸家的期盼。
暗二催動座下坐騎,探身湊近了王升幾分。
他臉上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壓低了聲音調侃道:“咱們這趟出去這般久,嫂夫人怕是等急了?”
“你說,回去之後,嫂夫人會不會罰你跪搓衣板?”
話音剛落,王升眼風一掃,手中馬鞭倏地甩出,“啪”一聲脆響,精準地抽在了暗二的馬臀上。
那駿馬吃痛,嘶鳴一聲,猛地向前躥出老遠。
暗二猝不及防,險些被甩下馬去,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回頭哀嚎:“頭兒!你這是謀殺兄弟啊!”
“滾!”王升沒好氣地笑罵了一句。
“胡唚什麽!你們嫂子最是賢惠溫柔,哪裏會罰我。”
提起綠珠,王升那張慣常冷硬肅殺的臉龐,線條都柔和了許多。
暗二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言,隻是用眼神示意夥伴們去瞧王升臉上明顯蕩漾的神色。
誰不知道頭兒最是在乎嫂夫人,一想到嫂夫人,臉上溫柔得能掐出水,同平時冷肅大相徑庭,怪讓人不習慣。
王升懶得理會暗二的擠眉弄眼,隻是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緊貼胸口的位置。
那裏,藏著一個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
瓶中之物,正是臨行前殿下親賜的靈犀九轉丹,千金難求的保命仙藥。
此行凶險,這丹藥本是殿下給他以防萬一的。
但他舍不得用。
這一路雖險象環生,數次與死神擦肩,他都咬牙挺了過來。
這丹藥,他要留著。
留給日後綠珠有了身孕,半顆懷孕時便服用,半顆留著生產時備用。
王升再次揚鞭,朗聲道:“加快速度!爭取天黑之前抵達雲上!”
“是!頭兒!”
眾人齊聲應和,馬蹄聲驟然變得更加急促,卷起一路煙塵,朝著雲上疾馳而去。
......
燕王府,前殿書房內。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灑在書案上,映照著一紙攤開的密報。
裴明緒死死盯著那一行行墨字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這是京中加急送回的密報。
字跡潦草,顯然寫得極為匆忙。
近來裴明辰在元氏搭橋牽線下,與幾大世家往來甚密,似有異動。且元氏一族,竟已悄悄將一批火藥運至京郊隱匿。
火藥!
這兩個字讓裴明緒心中一沉。
火藥乃被兵部牢牢掌控,從不外流。
元氏居然弄來一批火藥,還藏匿到京郊。
他們意欲何為?
裴明緒想到什麽,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可密報上亦言,負責查探此事的探子,在京郊查探火藥蹤跡時,竟意外發現了青衣衛的影子。
青衣衛也在查!
這意味著,父皇或許已經知曉,或者至少已經察覺到了風吹草動。
探子不敢再深入,唯恐打草驚蛇,暴露了燕北在京中的暗線,隻能匆匆將已探知的消息傳回。
裴明緒抬手,揉了揉緊鎖的眉心。
京城的局勢,已然暗流洶湧到了這般地步?
裴明辰……元氏……世家……
還有父皇是有何打算?
“福順。”裴明緒沉聲喚道。
“殿下。”福順立刻應聲上前。
裴明緒吩咐道:“去,將楊長史、曾程、還有遊傑、張擇芳都請來議事。”
“是,殿下。”福順領命,不敢有絲毫耽擱,正欲轉身退出。
“等等。”裴明緒卻又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福順腳步一頓,疑惑地轉過身,看向自家殿下。
“不必去請楊先生他們了。”裴明緒改變了主意,但他並未解釋什麽。
福順一愣,雖不明所以,但立刻恭敬應道:“是,殿下。”
裴明緒沒有再多言,徑直邁開大步,朝著書房外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緊迫感。
方向,出了書房,他的方向赫然是後院。
福順連忙跟上,心中暗自揣測,殿下收了京中消息,臉色這般難看,又急匆匆地改變主意,還要先去王妃那裏,莫非此事,還與王妃娘娘有關?
……
望舒舍,正房內。
宋昭月正垂首翻閱千巧閣師新繪的釵環冊子,忽聞屋外傳來一陣熟悉腳步聲。
她微微抬眸,果然看見裴明緒踏入屋內。
隻是,他素來沉穩的麵容上,此刻卻覆著一層明顯的凝重與焦躁。
宋昭月眉頭幾不可察地輕皺。
自回燕北後,因匈奴之事,裴明緒公務愈發繁重。加之綠珠在府中安胎,午膳他多是在前院匆匆用了,甚少這般時分回望舒舍。
“殿下?”
她輕喚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迎了上去,伸手輕輕牽住他略顯冰涼的大手,引著他在臨窗的軟榻上坐下。
“先喝口茶潤潤喉。”
接著轉身從旁邊溫著的茶爐上,為他斟了一盞茶,遞到他手中。
裴明緒下意識地接了過去,指尖傳來的暖意,以及鼻尖縈繞著的熟悉香味,讓他緊繃的心弦微微鬆動了一瞬。
一直跟在後麵的福順,極有眼色輕輕將房門帶上,又後退了三步有餘,垂手立在廊下,揮退了所有靠近的仆婢。
屋內,隻餘夫妻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