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緒走後，宋昭月亦未得閑，一麵照料綠珠與珩兒，一麵忙著操持開辦學院之事。
    裴明緒此前已精心謀劃許久，她相信此番他定會尋到戰機，一舉平定草原。但此戰若無兩三年，恐難終結。
    待裴明緒覆滅匈奴之後，接下來便是要準備進京了。屆時太子之位便是裴明緒的掌中之物。
    日後裴明緒必將君臨大晟，而珩兒身為嫡長子，其未來之路早已限定。
    她身為母親，必須早早為他籌謀布局。
    因此，關於學院一事，她亦早早同裴明緒商定。裴明緒聞言很是欣喜，大力支持，放言她盡管放手去辦。
    燕北之地，民風彪悍，是抵禦匈奴的第一線，軍戶眾多。燕北軍便是來自這數以萬計的軍戶中。
    這些軍戶，世代戍邊，為燕北流盡了血汗，他們的子弟，卻大多因為家境平平，除了從軍，再無其他出路。
    若是能開辦一處學院，專收軍戶之子，不問出身，隻看資質與心性。
    課程設置，需文武兼備。
    既要教授他們識字、明理、學習兵法韜略，也要延請武師，傳授他們騎射、搏擊之術。
    將來，這些學子學成，資質優異者，可入軍中效力，成為燕北軍棟梁之材；亦或者，若有文才出眾者，也可通過科舉入仕，入朝為官。
    無論他們將來走上哪條道路，從這學院出去的人，都將是學院一手栽培，天然便打上了燕王府的烙印。
    至於創辦學院所需銀錢方麵，完全不必發愁。
    千金閣如今的盈利極為可觀，日進鬥金。
    裴明緒自打上次火燒龍城，大發了一筆財，早已言明不再需要千金閣的分紅，那些收益便全數歸了她。
    再加上火燒龍城，從匈奴王庭繳獲的大量珍寶，那些成色稍次、不便入王府庫房的寶石、瑪瑙、玉器等物，她都已陸續通過千金閣，改頭換麵，盡數變賣了出去。
    一來一去，隻進不出，她如今私庫裏積攢的銀兩，早已是一筆連她自己都覺得咋舌的驚人數字。
    銀子放在庫房裏，終究隻是冰冷的死物。總要用起來，流動起來，才能真正創造出價值。
    開辦學院，教化軍戶子弟，為燕王府，也為珩兒的將來儲備人才，正是將這筆巨額財富用在刀刃上的最好方式！
    這些孩子，將來無論是從軍還是入仕，都將是珩兒未來最可靠、最忠誠的班底人選之一。
    宋昭月挑選了幾日，選中了挑中了城東一處寬敞宅院，正是王府的一處宅子，如今空置許久，正合她意。
    那宅子地方夠大，也足夠清淨。且宅子格局方正，改建起來也省事。
    宋昭月便吩咐下去，讓燕王府營造司接手，按她的設想改建。
    營造司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立刻帶人勘察測量，打算盡快動工。
    與此同時，宋昭月請楊修元出麵，延請名師。
    武院的先生，宋昭月屬意燕北軍中退下的老將。
    這些老將經驗豐富，沙場征戰多年，不但曾有一身好武藝，更重要的是行軍作戰經驗豐富。
    至於文院的先生，則需另尋名師，人選由楊修元全權作主。
    ......
    漠北大營，旌旗獵獵作響。
    裴明緒端坐於帥帳之中，凝視著懸掛的草原地圖，手指輕輕敲著桌案。
    怎麽將草原的火燒得更烈？
    烏維之子和圖拉嘎之子，相較其父輩，行事大為遜色。
    雖口口聲聲叫嚷著複仇，卻至今未出動大軍，僅以小規模兵力互相廝殺，畏首畏尾，實在難當大事。
    沉思間，帳簾掀起，夜風雪灌入。
    王升快步入帳，手中握著一封密信，“殿下，草原急信。”
    裴明緒接過密信，展開細閱。看完密信，他嘴角漸漸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當年放阿骨娜和她兒子赫連勃回草原，倒是沒想到能帶來如此驚喜。”
    他將密信遞給王升。
    王升接過，一目十行地看完，眉頭緊鎖，“殿下，這會不會是阿骨娜的詭計？”
    信上，阿骨娜表示願意與燕北合作，迎燕北大軍入草原，向大晟稱臣。
    裴明緒輕笑一聲，“如今，阿骨娜怕是孤注一擲，想找條退路。”
    他起身走到堪輿圖前，手指點在呼蘭草原所在，“命探子盯緊阿骨娜和她的人，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回報。”
    “另外，傳信回去，告訴阿骨娜，若她能聯合呼蘭草原各部共同攻打須卜骨都侯，本王便相信她的誠意。”
    王升領命而去。
    裴明緒負手而立，望著堪輿圖，眼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若是阿骨娜和她兒子願俯首稱臣，一個被燕北軍握在手心的小單於翻不起風浪。
    他不弑殺，亦不可能將匈奴人殺光。
    這片草原還需有人放牧，若是匈奴人被殺光，而燕北並無充足人口能填補草原。
    如此前月兒所言，消滅匈奴，不光是從武力，還要從文化。
    滅了匈奴的祭師和祭祀，將匈奴貴族俘虜盡數送去京城，剩下的匈奴人便好辦。
    ......
    呼蘭草原，夜幕低沉。
    風卷阿骨娜的王帳，火盆中劈啪作響。
    阿骨娜展開密信，麵上閃過了然和怒色。
    燕王，當真是個難對付的。
    想要呼蘭草原各部共同出兵攻打須卜骨都侯？
    這分明是要她向呼衍鞮低頭，支持他掌軍，斷了她和赫連勃母子二人的後路。
    呼衍鞮一旦掌軍，她們母子二人，便如俎上魚肉，任人宰割。
    今後想要平安，唯有順應燕王之意。
    阿骨娜緊緊攥著信紙，指節泛白。
    片刻後，她終於起身，走到懸掛的羊皮堪輿圖前，目光落在呼蘭草原的位置上。
    燕王不可能殺光草原上所有的匈奴人。
    他需要一個傀儡。
    一個能幫他鎮壓匈奴，管理草原的傀儡。而她和赫連勃，就是最好的人選。
    草原遲早是燕王的囊中之物。如今匈奴這局勢，敗局已定，她無力回天。
    與其負隅頑抗，不如順勢而為，豪賭一把。
    賭贏了，她和赫連勃境況定不會比如今糟糕。
    草原各部亦能同燕北通商，可以用牛羊換取穀物、茶葉、鹽、布匹等，日子亦會比眼下好。
    既然燕王希望呼蘭各部攻打須卜骨都侯，那她何不將水攪得更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