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流動的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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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門!少一門免談!"
李雲龍的大嗓門震得指揮部窗欞嗡嗡作響。他叉著腰站在桌前,粗糙的手指重重戳著那張物資調撥單,仿佛要在紙上戳出個洞來。
政委推了推眼鏡,無奈地說:"老李,三門是總部定的標準。三十裏鐵軌換三門迫擊炮,各團都這樣......"
"放屁!"李雲龍一揮手,"丁偉上個月拆了二十裏就換了三門!老子多拆了十裏,憑啥不能多要兩門?"
陳長安坐在角落,強忍著沒笑出聲。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物資分配會議,沒想到見識到了傳說中的"李雲龍式討價還價"。這個滿臉風霜的團長像個市集上的精明商販,為每一門炮、每一箱彈藥據理力爭。
"那不一樣。"政委耐心解釋,"丁偉拆的是正太鐵路主幹線,鐵軌質量好。你拆的是支線......"
"屁的質量!"李雲龍從兜裏掏出塊黑乎乎的金屬拍在桌上,"看看這鋼口!比丁偉那批強多了!陳技術員,你給評評理!"
突然被點名的陳長安一愣,在眾人注視下走到桌前。他拿起那塊金屬——是塊鐵軌斷麵,斷麵呈現出細密的結晶紋路。用手指輕彈,發出清脆的金屬音。
"確實......質量很好。"陳長安實話實說,"含碳量適中,硫磷雜質少,是上好的槍管材料。"
李雲龍得意地昂起頭:"聽見沒?專家都說好!五門,少一門我立馬帶人把鐵軌再鋪回去!"
政委和陳長安交換了個眼神。這當然是李雲龍的虛張聲勢——那些鐵軌現在恐怕已經進了煉鋼爐,變成紅彤彤的鐵水了。
"四門。"政委妥協道,"外加五十發炮彈。這是底線了。"
李雲龍的小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突然咧嘴一笑:"成交!不過炮彈得八十發,我那新編的炮班手生,得多練練。"
就這樣,獨立團用三十裏鐵軌換來了四門迫擊炮和八十發炮彈。簽字畫押時,李雲龍笑得像個剛撿了金元寶的土財主,哪還有半點團長的威嚴。
"陳技術員,下回有好東西,直接來找我老李!"臨走時,他神秘兮兮地湊到陳長安耳邊說,"我那還藏著幾台鬼子發電機,比鐵軌金貴多了......"
陳長安望著李雲龍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個看似粗魯的團長其實精明得很,他清楚知道每種物資的真實價值,更懂得如何最大化利用這些資源。
"別被他唬住了。"政委笑著拍拍陳長安的肩膀,"李雲龍這廝,砍價時喊得震天響,真打鬼子時從不含糊。今晚你就能聽到他的"謝禮"了。"
月黑風高夜,正太鐵路平山段。
十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到鐵軌旁,領頭的打了個手勢,眾人立刻分散開來。沒有交談,沒有多餘動作,每個人都像演練過千百次一樣熟練。
鐵鎬撬起道釘的聲響被呼嘯的山風完美掩蓋。很快,一段鐵軌的一端被卸下固定,幾個壯漢用粗木杠一撬,整段鐵軌就像被抽掉骨頭的蛇,軟綿綿地從枕木上脫離。
"快!"領頭的低聲催促,"再拆五百米就夠數了!"
遠處突然傳來火車的汽笛聲,所有人立刻趴下隱蔽。探照燈的光柱掃過鐵路線,在距離拆軌點不到兩百米處掠過,竟沒發現任何異常。
火車轟隆駛過,帶起的風撲在戰士們臉上。等最後一節車廂遠去,他們又像地鼠般鑽出來,繼續拆卸作業。
這不是李雲龍的獨立團,而是丁偉的新二團。自從總部推出"鐵軌換武器"的政策,各主力團都組建了專門的"拆軌隊",在夜色掩護下瘋狂拆卸日軍鐵路線。
"團長,夠三十米了。"參謀長小聲報告,"要不要......"
"再拆二十米。"丁偉蹲在路基下,眼睛盯著遠處的炮樓,"李雲龍那小子換了四門炮,老子不能比他少。"
戰士們手腳麻利地繼續作業。被拆下的鐵軌很快被抬上獨輪車,由等候多時的民兵運輸隊運往根據地。這些鐵軌會被切割成小段,用騾馬馱運,最後集中到幾個秘密煉鋼點。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丁偉終於下令收工。這一夜,新二團拆了近兩裏鐵軌,足夠換五門迫擊炮了。
"告訴老鄉們,今晚拆李家窪那段。"丁偉拍拍身上的土,"那邊鐵軌枕木都是新的,陳技術員說含錳量高,煉出來的鋼更韌。"
參謀長記下指示,又補充道:"李家窪離鬼子炮樓太近,要不要先......"
"不用。"丁偉咧嘴一笑,"李雲龍今晚請他們吃炮彈,明天鬼子沒空管鐵路的事。"
佐藤大尉狠狠地將戰刀插進土裏,刀身因用力過猛而微微顫動。他麵前的路基上空空如也,本該鋪設鐵軌的地方隻剩下光禿禿的枕木,像一排被拔光牙齒的牙齦。
"八嘎!這已經是本月第三次了!"佐藤怒吼道,臉上的刀疤因憤怒而漲得通紅,"整整三裏鐵軌,就這麽消失了!"
身後的士兵們噤若寒蟬。鐵路守備隊最近壓力巨大,華北方麵軍司令部連發三道訓令,要求確保正太鐵路暢通無阻。可現在,他們連鐵軌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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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一個軍曹小跑過來,"發現搬運痕跡,支那人用的是獨輪車,往山區方向去了。"
佐藤拔出戰刀,指向遠處的村莊:"搜!挨家挨戶地搜!肯定藏在村裏!"
兩個小時後,士兵們垂頭喪氣地回來報告:沒有發現任何鐵軌的蹤跡。倒是在幾個農戶家裏搜出了幾段鐵軌切割成的小塊,但加起來還不到一米長。
"愚蠢!"佐藤氣得渾身發抖,"他們肯定有秘密冶煉點!去查,最近哪裏有異常的煙霧!"
軍曹為難地說:"閣下,山區農戶家家都有鐵匠爐,煙霧根本無法分辨......"
佐藤突然冷靜下來,眯起眼睛:"上次抓到的土八路怎麽說?"
"他說...說鐵軌都變成槍了。"軍曹結結巴巴地報告,"卑職以為他在胡說......"
"槍?"佐藤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就憑那些土八路?用鐵軌造槍?"他輕蔑地搖搖頭,"帝國最先進的兵工廠都需要精密機床加工槍管,他們拿什麽造?石頭和木棍嗎?"
軍曹不敢反駁,但心裏隱約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最近幾次掃蕩中,八路軍的火力明顯增強了,不僅出現了自製的手榴彈,甚至還有了仿製的迫擊炮......
"加強鐵路巡邏。"佐藤收刀入鞘,"特別是夜間,每公裏安排一個崗哨。再發現鐵軌丟失,全體切腹謝罪!"
煉鋼爐噴吐著熾熱的火焰,將山洞映照得如同白晝。陳長安戴著自製的石棉手套,用長鐵鉤調整著爐內的坩堝位置。爐溫已經升到1300度,鐵軌碎片在坩堝中慢慢融化成橘紅色的液體。
"再加點石灰石。"陳長安對助手喊道,"硫含量還是偏高!"
王鐵山在一旁監督著澆鑄工序。融化的鋼水被倒入預熱的模具中,形成粗製的槍管毛坯。這些毛坯經過初步冷卻後,會被送到隔壁山洞進行精加工。
"第七爐了。"王鐵山擦了把汗,黑乎乎的臉上隻留下兩道白印子,"這批鋼水成色不錯,氣泡少。"
陳長安點點頭,摘下手套檢查剛冷卻的毛坯。斷口呈現均勻的灰白色,質地細膩,沒有明顯的雜質或氣孔。比起之前用廢舊鐵器煉的鋼,這批用鐵軌煉製的鋼材質量確實上了一個台階。
"含碳量0.3左右,正好做槍管。"陳長安滿意地說,"錳含量也比預期高,抗疲勞性能會更好。"
王鐵山聽不懂這些術語,但他知道這批槍管肯定更耐用。上個月測試的第一批鐵軌步槍,連續射擊一百發都沒出現膛線磨損,比用鐵鍋煉的強多了。
"陳工!"一個通信員匆匆跑來,"李團長的"謝禮"到了!"
陳長安跟著通信員走出山洞,隻見空地上擺著四門嶄新的迫擊炮,旁邊是幾箱炮彈。更令人驚喜的是,還有兩台汽油發動機和幾箱工具。
"李團長說,這是額外送的。"通信員敬了個禮,"昨晚他們用這批炮端掉了平山炮樓,繳獲了不少好東西。"
陳長安撫摸著迫擊炮冰涼的炮管,心中感慨萬千。這些武器是用鐵軌換來的,而鐵軌又將被製成更多武器,形成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日本人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用來掠奪中國資源的鐵路,正變成抗日武裝的武器來源。
"告訴李團長,下批步槍優先供應獨立團。"陳長安對通信員說,"另外,發動機來得正是時候,我們正準備擴建機床車間。"
通信員剛走,又有人來報:丁偉團長的新二團昨晚拆了近三裏鐵軌,現在正往這邊運送。陳長安趕緊組織人手準備接收。按照現在的煉鋼速度,這批鐵軌三天後就能變成槍管,一周內組裝成步槍。
"咱們這是把鬼子的血管接自己身上了。"王鐵山咧著嘴笑道,"他們鋪多少,咱拆多少,最後都變成打他們的子彈!"
太原,日軍第一軍司令部。
筱塚義男中將麵色陰沉地聽著匯報,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參謀們大氣都不敢出,會議室裏隻有那個倒黴的鐵道部隊參謀顫抖的聲音。
"...本月累計丟失鐵軌十二公裏,主要集中在正太線和平漢線支線...雖然及時修複,但運輸效率下降了30..."
"原因?"筱塚義男冷冷地問。
參謀咽了口唾沫:"初步判斷是八路軍有組織的破壞活動...他們似乎特別針對含錳量高的區段..."
"我不是問這個。"筱塚義男突然提高音量,"我是問,為什麽抓不到人?為什麽阻止不了?"
參謀額頭滲出冷汗:"八路軍行動詭秘,多在夜間作業...當地村民也參與掩護...我們增派了巡邏隊,但鐵路線太長..."
"愚蠢!"筱塚義男猛地拍桌,"鐵軌不會自己長腿跑掉!那麽多鋼鐵,他們肯定有集散地和加工點!給我查!"
"嗨依!"參謀立正低頭,"航空偵察發現山區有幾處可疑煙霧,可能是冶煉點...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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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什麽?"
"但規模太小,不像是能處理大量鐵軌的樣子..."
筱塚義男走到牆上的地圖前,凝視著標注鐵軌丟失地點的紅色標記。這些標記像瘟疫般沿著鐵路線蔓延,而且越來越密集。更令他不安的是,最近幾次交火中,八路軍的裝備明顯改善了,甚至出現了製式統一的步槍。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難道八路軍真的在用鐵軌製造武器?但這怎麽可能?沒有現代工業基礎,沒有專業技術人員,他們靠什麽完成這種轉化?
"通知特高課。"他轉身命令,"派專業人員潛入調查,重點查找可能的兵工廠。另外,從滿洲調兩個鐵道警備大隊來,我要在鐵路沿線每五百米設一個崗哨!"
參謀們紛紛記錄命令,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在綿延上千公裏的鐵路線上,這點兵力不過是杯水車薪。更何況,八路軍從來神出鬼沒,等發現鐵軌被盜時,那些鋼鐵恐怕早已變成了指向皇軍的槍口...
兵工廠的裝配線上,二十支嶄新的步槍整齊排列,等待最後檢驗。趙大錘帶著他的徒弟們正用遊標卡尺逐一測量關鍵尺寸,合格的蓋上藍印,不合格的打回返工。
陳長安檢查著剛下線的成品,滿意地點點頭。這批用鐵軌鋼製造的步槍質量穩定,精度測試全部達標。隨著生產工藝的成熟,月產量已經突破一百支,是三個月前的五倍。
"陳工,你看這個。"王鐵山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旁,從懷裏掏出個布包。
陳長安打開布包,裏麵是一塊烏黑發亮的金屬,比鐵軌鋼沉重得多。
"鎢鋼?"陳長安驚訝地問,"哪來的?"
"老李送來的。"王鐵山壓低聲音,"說是從鬼子礦山搞到的,問咱們能不能做炮管用。"
陳長安心頭一跳。鎢鋼是製造火炮的關鍵材料,耐高溫、抗磨損,如果能穩定獲取,根據地就能嚐試生產迫擊炮甚至山炮了!
"告訴李團長,有多少要多少!"他興奮地說,"下次可以用這個直接換炮!"
王鐵山嘿嘿一笑:"那老小子精著呢,說鎢礦比鐵軌金貴十倍,得用重炮換..."
兩人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喧嘩聲。走出去一看,原來是丁偉團長親自押送鐵軌來了,十幾輛大車上堆滿了切割整齊的鐵軌段,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陳技術員!"丁偉老遠就招手,"這回可是上等貨!平漢線主幹道的鐵軌,德國進口的!"
陳長安迎上去,檢查著鐵軌上的銘文。果然是克虜伯鋼鐵廠的標誌,這種高品質鋼含硫磷極低,是製造槍管的絕佳材料。
"丁團長,這批能換六門迫擊炮。"陳長安爽快地說。
丁偉卻搖搖頭:"這回不要炮。"他湊近低聲道,"我想要能打炮樓的那種直射炮,老李說你們在試驗..."
陳長安會意,這是指他們仿製的37毫米平射炮。這種武器對固定工事特別有效,但生產工藝複雜,目前隻試製了兩門。
"得加價。"陳長安學著李雲龍的口氣說,"至少再加兩裏鐵軌。"
丁偉大笑:"成交!不過得等下周,我得先去拆夠數!"
看著丁偉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陳長安突然意識到:這個"鐵軌換武器"的計劃已經超出了簡單的物資交換,它正在改變整個根據地的作戰方式。部隊不再被動等待分配武器,而是主動出擊獲取資源,再換取最需要的裝備。這種良性循環,正是抗日武裝能在極端困難條件下堅持下來的關鍵。
夕陽西下,運鐵軌的車隊緩緩駛離,而另一支隊伍正從相反方向開來——那是領取新武器的部隊代表。在這流動的鋼鐵中,陳長安看到了抗戰必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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