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起西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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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柯碎夢。
    ——南柯
    後半夜,兩位女子已然趕到了鎮子,柳未若肉眼可見地顯出疲憊神色,道:“你一個孤家寡人,除了枯樓再無其他地方可去,今夜便宿在樓內,明天再上山去見袁讓。”
    宮麗大概多了些近鄉情怯的因素,低頭不作言,柳未若忽然神秘道:“枯樓隻怕你是回不去了,你看,已經有人來迎接我們了。”
    宮麗急抬頭去看,就見到遠處有兩道身影正緩步而來,走到近前些,發現是兩位姑娘,其中一個還是熟人。
    白發狠狠皺著眉頭,不滿道:“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走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麽?”
    見著了女夫子,宮麗是有些親切的,展顏一笑,“夫子,特地來接我們嗎?”
    “接個屁,我是來看看誰這麽吃飽了撐的,走都走了,非要回來趟這渾水麽?”
    宮麗眼神幽怨,輕聲道:“夫子,人是誰殺的,你我心知肚明,我此次回歸,是有兩願,希望你能為我解除第一個疑惑。”
    白發眼光轉向柳未若,抬抬下巴,道:“判官司對你是清楚的,問她不就好了,何苦回來問我。”
    宮麗更加幽怨地看向柳未若,柳未若冷哼道:“她對我都保密著呢,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推心置腹,對我還隱瞞,也別想從我嘴裏問出一點東西。”
    另一旁的南柯站著不動,大眼提溜轉地看熱鬧,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下子湊齊了,正好一台好戲。本來抵達學塾,都準備睡下了,白發忽然要出門,怕她暗中加害小來,便生拉硬扯地把南柯姑娘拽了來,對此南柯是頗多怨氣的,你大半夜害怕走夜路就直說,編排那麽些子理由汙蔑南柯姑娘有意思嗎!
    白發道:“我打聽了下,樓南押監候審,袁讓這幾天就要走,大概這幾天就會對樓南升堂定罪,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大過年的殺人也不是稀奇事,至於他樓南究竟是何來曆,宮麗,留著明天問吧,去牢裏問,聽樓南親口回答你。”
    宮麗的心忽然在瞬間漏跳了一拍,此次回來鎮子,隻為見白發與樓南,見到白發會生出一些親切感,那麽見到樓南呢?
    她忽然不敢去見他。
    因為他就要為她而死了。
    白發又道:“今夜住哪裏,要去枯樓?”
    柳未若臉皮稍厚,笑道:“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不過城主前來,我們可就客隨主便了,這位姑娘瞧著臉生,也是住在學塾裏麽?”
    接觸到她問詢的目光,南柯微微一笑,自我介紹一句:“我叫南柯,是來迦持院看望住持的,晚上不方便留宿迦持院,便與白發城主勉強擠一擠了。”
    南柯這個名字,可不簡單,柳未若細細品味道:“南柯一夢,你的名字莫非來自於此?南柯南柯,其實含義很大的,不知姑娘的來曆是否也一樣大呢?”
    “不大不大,跟我姐姐比起來屬實是小得不能再小了,若有機會,要介紹柳姑娘給我姐姐認識認識。”
    柳未若眼角微翹,淡淡笑了起來,沒有問她為何知曉自己的名姓,也不再追問她的真實來曆,能在小鎮子立足,且與白發城主共眠一室,來曆大概不會小的,轉頭再看白發,問詢道:“城主,學塾可有其他房間給我兩個對付一宿?”
    白發再瞪一眼不識趣的宮麗,掉頭就走,柳未若笑了起來,拍拍宮麗肩頭,“走啦,學塾房間多得是,咱們不去那陰森森的枯樓了。”
    宮麗心情低落,默不作聲,跟上柳未若前往學塾。
    ——
    同是深夜月明,邊塞西疆,破敗的荒城門口,曾經的戰友故交,相視無言,各自百般心思。
    手舉石碑有些累了,闕晚空舉重若輕,將之放回地上,此時現身的狄鷹,褪去曾經的玩世不恭,一襲紫衣,頗顯高貴,闕晚空適時地流露出一絲疑惑神情,按理說狄鷹此刻無論身在沙齒國或是綠洲,都完全合情合理,唯獨出現於荒城,是極不合理的。
    狄鷹不開口,他就絕不開口,狄鷹若想動手,他一定會先於狄鷹出刀。
    狄鷹緩緩轉過身,麵對他,展顏一笑,“鐵兄弟,好久不見了。”
    曾經不遺餘力的斬魔,是闕晚空對狄鷹有所改觀的重要轉折點,如今在如此巧妙且微妙的時間點現身荒城,濃重疑雲又不得不再度爬上闕晚空心頭。
    莫非,他的最終對手竟會是狄鷹麽?
    他的沉默落在狄鷹眼中可就平添了許多意味了,為免這位好兄弟誤會,趕緊指著石碑問詢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我遠在沙齒國都感知到了此地有了些不同尋常的波動,似魔息,又不是那麽地像,遂前來一看,鐵兄一定也是為此而來。”
    這個理由算是沒有漏洞了,闕晚空點頭,報以笑意,“不錯,我向來關注此城,本來都啟程離開西涼了,卻又總隱隱感覺不安,昨夜就到達此地,除了這塊石碑,尚無其他發現。”
    狄鷹走近石碑,露出同樣的疑惑,“這碑還是在老地方?”
    “不錯,可是一塊簡單平凡的石碑,又能鎮壓得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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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鷹摸摸大光頭,道:“那就隻能有一種解釋了,這是一場惡作劇,一場用心險惡且針對於那夜共同斬魔的同誌們的某種警告。”
    闕晚空瞥一眼石碑,毫不在乎,“隻敢躲在暗地裏動動手腳,就憑這樣的人,也有資格威脅咱們?”
    狄鷹對他豎起大拇指,表示讚賞,話卻多了些回旋的餘地,“其實呢敵人在暗,你我在明,這是很被動的事情,瀚海經曆了輪回事件之後,就更加地撲朔迷離了,許多你我都不曾注意的隱秘人物與勢力悄然進駐,目標或許不是咱們,但很有可能會將咱們視作不得不鏟除的敵手。近些時日我隱居沙齒國,看到了許多那位城主搜羅而來的情報,其中有些名字是我很重視的,鐵兄,有一個人你不得不防。”
    “是誰?”
    狄鷹沉聲道:“地佛!”
    ——
    西疆荒城不知何時早已潛藏起了陰謀,如黑水在平麵下湧動,洶湧澎湃卻不為人知,而在遙遠的東海小鎮,好似一切事端都在這個元宵時節消弭殆盡,寂寥的街道隻有四女結伴而行,走去那學墅。
    來到學墅,粗略來看占地不小,除卻那間十分寬敞的教室,院子周遭還有兩三間屋舍,角落的那間屋子亮著微弱的燭光。
    白發簡單布置一番,喊小來在其餘兩間屋子燒起火盆,被褥什麽的實在很簡陋,湊合對付一宿就罷了,雖是女子,倒不慣著她們幾個。
    小來單獨住一間,柳未若與宮麗合住一間,南柯姑娘百般不情願地與白發擠一擠,倒不是非得自己住一間才行,實在是看著白發投來的視線就脊背發涼,這位比較出名的白發城主是有凶名在外的,前些年西涼下轄的幾座城聯合叛亂,打到了白發城跟下,這位女城主愣是帶著人將叛軍打得七零八落,搖搖欲墜地往北邊逃竄,遇上了軍都精兵,還沒過一個月就徹底被平叛。
    此役之中,白發城居功至偉,由此白發城主的威名便在天底下流傳開來,坐鎮時間城的南柯姑娘是不得不聽過這位的大名的。
    加之一秀的此番事件,梁子就算是結下咯。
    不過南柯姑娘臉皮厚,睡一塊就睡一塊唄,還能怎麽著,半夜偷摸給我揍一頓?
    白發的被褥倒是嶄新的,有淡淡的香味,南柯簡單泡個腳,就要往床上鑽,瞧見白發伏案寫作,好奇地來看,眼見書中正寫道:“癡情的男子遭了五花大綁,被推著出了監牢,要去往那亂葬崗砍一回頭,女子雖有萬般不舍,卻隻得眼含熱淚,目送他的離去”……
    南柯嘖嘖稱奇:“城主帶兵是把好手,寫起小說來也文采飛揚啊。”
    “閑來無事罷了,世事無常,總有許多我們無法捉摸之事,可在書中,你想怎樣就怎樣,豈不快樂。”
    南柯點點頭,又納悶道:“我看你這故事線紛亂模糊,好像不太尋常啊。”
    白發側目道:“你能看得到故事線?”
    南柯鄙夷道:“你莫非忘記了我的出身?你看你這小說,被砍頭的男子並未真的死去,已然活著的女子卻又早就死了,有破局者掙紮著想要尋覓真相,卻又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好似在左右你的筆勢。嘶,我看你這小說寫的有些模棱兩可,好像單單隻是給某一個或是某一群人看的而已。”
    白發笑道:“真的是小瞧你了,隻看區區文字竟能掌握住如此內涵。”
    南柯撇撇嘴,不搭話茬,白發心有好奇,問詢道:“依你看,下一步我該如何落筆?”
    南柯瞪著她,想了想,狐疑道:“你認真的?我可不會寫小說,怎麽給你指點?”
    “又不用你動筆,隻需說出你心中所想,我將之付諸筆端即可。”
    南柯連連搖頭,一蹦竄上了床,道:“你這小說有點東西的,我雖然看不清來回脈絡,但牽扯到的人事物定然非同小可,你別想拉我下水。”
    嗬,看不出來,還是有點小心思的。白發思慮一秀之事,問她道:“你要何時啟程?”
    說到此事,南柯就有不小的鬱悶了,撇嘴道:“那還不是要看山頂的住持和一秀怎麽想,人家想要何時走,那就何時走,我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小小胳膊還能扭過人家大腿?”
    “挺有覺悟。”
    南柯一頭躺倒,扯了扯貼身褻衣,有點緊,勒得難受,歪頭看白發,提醒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故事線雖緊跟著主線在行進,但遊走飄忽地已經十分離譜了,這件案子沒那麽容易結束,當然了,你所需要擔心的不是那個破局者會攪動如何風波,而是要提防那隻左右局勢的幕後大手,風雲裹挾之下,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就算你是寫書人,也不行。”
    白發若有所思。
    “哎哎,我不想睡裏麵,你睡裏麵。”
    白發無所謂道:“我要寫到後半夜,你隨便睡。”
    南柯咕噥著熬夜要變黃臉婆,扯上被子蒙頭大睡,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
    一夜無事,雄雞報曉之後,一行人也整裝待發,小商城是距離西涼最近的一座小城池,沒什麽繁華之處,多作西涼物資儲備之用,一旦發生戰事,此城便是絕對的糧倉,是重中之重的保護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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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啟程回轉王朝,一天的腳程趕到了小商城,因著元宵節,便宿在城內,小客棧已十分簡陋了,不過吃住倒不顯得寒酸,在闕晚空獨自前往荒城時,大家夥在客棧內好生團圓了一番,聽聞客棧沒有湯圓,在空與領銜下,大家一起動手搓湯圓,就連錦衣玉食的鍾繇盟主也團了幾個醜的不行的小糯米粒。
    看著袁讓與鍾繇緊鑼密鼓地收拾著行囊,空與陪著娘親蹲在窗邊手托腮,憂愁道:“爹咋還不回來,都兩天過去了,真叫人擔心。”
    “你爹是刀山血雨闖過來的男子漢,擔心他做什麽,若是你沒有來到這個世上,你娘這個時候大概是與你爹一同闖蕩江湖,刀劍拚殺呢。”
    空與瞪著眼,語氣帶了些許怒意,“我礙著你倆神雕俠侶了唄。”
    “哪能呢,有了你,才算是神雕俠侶,哈哈哈!”
    空與後知後覺,你倆是俠侶,那個雕是咋回事!
    “娘!”小姑娘叉著腰跺著腳,給她娘來了一記霸王拳,此時,窗口有道身影緩緩閃現,把彎刀往窗台上放下,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別聽你娘瞎說,以後咱倆闖蕩江湖,不帶著她。”
    “爹!”看得出來小姑娘與爹是更加親密的,一個蹦高跳上窗,闕晚空趕緊攬住她,給抱了起來,“早飯吃了什麽,怎麽又重了這麽多?”
    空與給她爹再來一個霸王拳,不滿道:“還沒吃呢,娘昨天買了許多小吃,準備在路上吃,我挑了許多一看就好吃的,你給嚐嚐看。”
    闕晚空抱著她向馬車走,笑意盈盈,“好好,正巧我也餓著肚子,一會拿出來,咱們給全部解決!”
    “那哪能行,別這麽敗家,一點一點吃,廣積餘糧才能年年有餘。”
    闕晚空誇讚她學問見漲,來到車邊,鍾繇湊了過來,問詢荒城一事,闕晚空談及那石碑,卻故意省卻了偶遇狄鷹一事,鍾繇沉吟道:“此事不尋常,可有眉目?”
    “毫無眉目,我把石碑挪出了城,就此離去,不論事態如何演化,隻要確認城內再無魔息即可,狄鷹還坐鎮瀚海,有風吹草動就要勞煩他去操心了,你我且放心到肚子裏去,先回長安。”
    鍾繇點著頭,心思重了不少。
    就在眾人整裝完畢,出發之時,忽然起了一絲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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