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幫你。”她突然堅定地開口，目光灼灼，“侯府的賬本、柳家的貨單，我都有。”她微微湊近夜無痕，壓低聲音，仿佛在訴說一個驚天的秘密，“但你要告訴我，江湖上的情報網該如何運用。”
    夜無痕緊緊盯著她，眼中的光芒愈發複雜，外頭的火光透過廟門的縫隙映了進來，將他的臉分割成明暗兩半，一半隱匿在黑暗之中，一半沐浴在火光之下，宛如來自陰陽兩界的使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可不是後宅之中的勾心鬥角，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蘇明薇想起前世在雪地中遭受的種種折磨與慘死，指甲不自覺地深深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痕跡，“三日前，他們殘忍地剜了我的舌，毀了我的容，還把我扔在柴房裏等死。”她緩緩抬頭，眼中倒映著跳動的火光，宛如兩團燃燒的火焰，“現在，我要他們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我要他們的腦袋，一個一個，全都砍下來。”
    夜無痕忽然笑了，這一次的笑容裏，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好。”他艱難地從懷裏掏出一枚青銅令牌，上麵刻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會衝破令牌，翱翔天際。“明日去城西鷹揚鏢局，找一個叫老刀的人。他會帶你去見江湖暗線，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或許能揭開這背後的真相。”
    巷外的火警聲漸漸遠去，喧囂的世界慢慢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雪花輕柔地落在瓦片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蘇明薇小心翼翼地收好令牌，忽然聽見夜無痕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輕聲說道：“你很像她。”
    “像誰？”蘇明薇輕聲問道，心中湧起一絲好奇。
    “像我當年在冷宮見過的，先皇後身邊的侍女。”夜無痕緩緩閉上雙眼，聲音越來越輕，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這風雪之中，“她也是這樣的眼睛，明明浸滿了血與淚，卻燃燒著熾熱的火焰，燙得讓人不敢直視……”
    蘇明薇還想問些什麽，卻見他已然昏死過去。她急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感受到那沉穩而有力的跳動，心中稍安。廟外的風雪愈發猛烈，狂風呼嘯著灌進廟內，帶來陣陣寒意。她輕輕解下身上的鬥篷，溫柔地蓋在夜無痕身上，指尖不經意間劃過他腕間的刺青——那是一個比侯府更為錯綜複雜的局，而她，終於在這茫茫迷霧中，找到了一絲破局的線頭。
    回到侯府時，已是寅時。蘇明薇剛跨進角門，就見秋菊領著幾個婆子匆匆趕來，手中舉著燈籠：“姑娘可算回來了！夫人說貨船走水，要您去前廳問話呢。”
    她心中一緊，麵上卻露出慌亂：“走水？怎麽會……”
    前廳裏，柳氏穿著月白寢衣，臉色比雪還冷。她麵前的桌上，擺著半張燒焦的貨單——正是翠屏冒死抄錄的那張。蘇明薇注意到，貨單上“硫磺”二字已被燒得模糊，卻仍能辨認出“鎮北”的字樣。
    “明薇，你去碼頭做什麽？”柳氏的聲音像冰錐，“莫不是去看柳家的笑話？”
    蘇明薇跪下時，膝蓋磕在青磚上：“繼母誤會了，我隻是……隻是聽說碼頭有煙火，想去湊個熱鬧。”她抬頭，眼中泛起淚光，“誰知竟遇到走水，差點被火燒著……”
    柳氏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冷笑：“罷了。明日隨我去柳家賠罪——畢竟，那艘貨船，裝的可是你生母的陪嫁。”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蘇明薇猛地抬頭，看見柳氏眼中閃過的陰鷙——生母的陪嫁，早該在十年前就歸入她的名下，如今卻成了柳家走私的幌子。她忽然想起夜無痕的話，江湖暗線，或許能幫她查清母親真正的死因。
    “是，繼母。”她低頭應下，袖中緊攥著那枚青銅令牌。窗外，風雪呼嘯著撞過窗紙，像極了前世柴房外的風聲。但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當黎明到來時，她會走進鷹揚鏢局，開啟屬於她的，真正的複仇。
    晨霧中，運河碼頭的大火已滅。夜無痕倚在破廟的神像上，望著手中蘇明薇落下的帕子，上麵繡著半枝殘蓮。他指尖劃過帕角的血跡，忽然輕笑一聲——原以為隻是救個落難貴女，卻不想，竟釣到了侯府最鋒利的那根釣線。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她眼中的恨意，竟與記憶中先皇後臨終前的眼神，一模一樣。
    遠處，傳來錦衣衛巡查的馬蹄聲。夜無痕將帕子塞進懷裏，起身時牽動傷口，卻笑得愈發冰冷——看來，這場棋局，該換個走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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