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微的鞋底碾過青石板時，能聽見細碎的金屬碎屑發出的哢嗒聲。
    林羽的手掌還扣在她手腕上，掌心的溫度透過粗麻布料傳來，混著他肩背滲出的血漬氣息——剛才竹棚坍塌時，她親眼看見一截燒紅的竹釘擦著他鎖骨紮進牆裏，他卻像沒事人似的拽著她往外衝。
    "大人，這邊。"情報官阿萊的聲音從巷口傳來。
    他裹著褪色的灰布鬥篷，帽簷壓得很低，隻露出半張緊繃的下頜。
    馬小微注意到他靴底沾著新鮮的泥土，顯然是提前繞到黑市外圍清過路障了。
    林羽突然鬆了手，玄鐵劍"當啷"一聲入鞘。
    他背過身去解腰間的水囊，水流衝刷傷口的嘶啦聲裏，馬小微聽見他悶哼了一聲。
    她想伸手扶，卻被他用沾血的手背輕輕推開——這個動作太熟悉了，自從三個月前她在訓練場第一次被火元素反噬，他就總用這種帶著熱度的拒絕，把所有危險擋在她夠不著的地方。
    "傀儡的殘片。"阿萊掀開鬥篷，露出懷裏用黑布裹著的東西。
    馬小微蹲下身時，林羽的影子立刻罩下來，像片移動的屋簷。
    她指尖剛碰到金屬骨架，便猛地縮回——那上麵還殘留著灼人的溫度，不是普通火焰，是帶著腐味的邪火，和她在城南火災現場聞到的一模一樣。
    "元素傀儡的核心在胸腔。"阿萊壓低聲音，手指劃過骨架關節處的刻痕，"但這些傀儡沒有核心，反而......"他剝開內層黑布，一塊拇指大小的紫晶滾出來，表麵浮著蛛網般的裂痕，"他們用這個代替。"
    馬小微的指尖懸在紫晶上方半寸。
    火焰之心在頸側發燙，像有人用紅炭輕輕戳她的血管。
    她突然想起剛才被邪火燒穿火牆時，那些本該順從的火元素在她意識裏翻湧的感覺——不是恐懼，是憤怒，是它們在拚命撞她的精神壁壘，想讓她看清楚這些傀儡裏藏著什麽。
    "深淵共鳴晶體。"她脫口而出。
    阿萊的瞳孔猛地收縮，林羽倒水的動作頓住，水囊裏的水濺在青石板上，暈開一片深色的圓。
    "您怎麽知道？"阿萊的聲音發顫。
    馬小微沒回答。
    她想起三天前在圖書館翻到的古籍殘卷，記載著深淵教團曾用"共鳴晶"連接異空間能量，操控無生命載體。
    當時她隻當是傳說，現在看著這塊在暗夜裏泛著幽光的晶體，終於明白為什麽前幾次火災現場的灰燼裏總殘留著紫色粉末——那些根本不是普通火場的餘燼，是被燒碎的共鳴晶殘渣。
    "需要驗證。"她摸向頸間的火焰之心。
    這個金紅相間的印記從她穿越那日就烙在皮膚上，起初隻是發熱，後來漸漸能聽見火元素的"聲音"。
    現在，那些聲音又響起來了，像無數小火星在她耳邊低語，指引她該怎麽觸碰這塊晶體。
    林羽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你傷還沒好。"他的拇指壓在她腕脈上，力度重得幾乎要掐出印子。
    馬小微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在滲血——剛才抓傀儡骨架時，金屬毛刺紮進了肉裏。
    "不礙事。"她反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掌心的老繭蹭過自己的傷口，"我需要知道這些晶體是從哪兒來的。"
    林羽的喉結動了動，最終鬆開手退到牆角。
    阿萊立刻上前用紗布纏住她的手掌，動作輕得像在碰易碎的琉璃。
    馬小微閉起眼，火焰之心的熱度順著血管爬遍全身。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晶體裏的能量波動，像腐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著她的意識。
    "東邊......"她的睫毛顫動，"廢棄的煉金工坊？"
    "您說什麽？"阿萊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馬小微睜開眼時，額頭已經沁滿冷汗。
    林羽正用濕布擦她的臉，動作笨拙得像在對待受傷的幼獸。
    晶體在她掌心發燙，表麵的裂痕裏滲出一縷若有若無的紫煙，朝著東城牆的方向飄去。
    "三號碼頭的計劃取消。"她扯過阿萊遞來的披風裹住肩膀，"目標是城東的廢棄工坊。"
    林羽的手頓在半空。
    他望著她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今早城牆上的聖焰——自從她成為火神，那團供奉了三百年的赤焰就變成了琉璃金色，祭司們說是神意變更，他卻覺得，那分明是馬小微眼裏的光。
    "我今晚要去邊境。"他說這話時，目光落在她纏著紗布的手上，"北境哨所有異動，可能是深淵的牽製。"
    馬小微的手指在披風上絞出褶皺："什麽時候走？"
    "子時。"
    她抬頭看窗外的月亮，半圓的月剛好懸在東城牆上方。
    林羽的影子投在地上，像道即將被夜風吹散的牆。
    她想問他能不能晚點，想問他為什麽現在才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是護衛隊長，守護火之國是他的命，就像掌控火焰是她的命。
    "注意安全。"她扯出個笑，"別讓我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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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羽也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頭發："該說這話的是我。"
    他走的時候，馬小微站在院門口。
    夜風吹起他的玄甲，甲片相撞的輕響裏，她看見他腰間掛著自己送的琉璃金火紋香囊——那是她第一次成功凝聚元素力時做的，針腳歪歪扭扭。
    二更天，馬小微在床頭發現了那封信。
    林羽的字跡力透紙背，墨跡還帶著淡淡墨香，顯然是臨走前匆忙寫的。
    信裏除了叮囑她別貿然行動，還夾著塊溫熱的桂花糕——是她上次路過街角攤時多看了兩眼的。
    她咬著桂花糕坐在窗台上，望著東城牆外的陰影。
    火焰之心又開始發燙，這次不是灼痛，是某種牽引，像有根看不見的線在拽她的心髒。
    "他是怕我擔心。"她對著月亮自言自語，指尖摩挲著信紙上的折痕，"可他不知道......"
    風突然卷著幾片枯葉撲進來。
    馬小微警覺地轉頭，卻隻看見院牆上晃動的樹影。
    她把信小心收進木匣，從床底摸出那把短刃——是林羽親手給她打的，刃身淬了火元素強化劑。
    當她翻出後牆時，月亮已經爬到了東城牆頂。
    廢棄工坊的方向飄來若有若無的焦味，像是什麽東西燒糊了。
    她踩著青石板往東邊走，總覺得背後有目光粘著，可回頭看時，隻有幾家閉了門的店鋪，門板在風裏吱呀作響。
    直到她拐過最後一個街角，看見那座爬滿藤蔓的工坊大門時，才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不是林羽的玄甲聲，不是城防軍的皮靴聲，是某種裹著軟布的鞋底，擦過青石板的聲音。
    馬小微的手按上短刃。
    她望著鏽跡斑斑的工坊大門，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黑暗——那裏有雙眼睛，在夜色裏閃著幽藍的光，像深淵傀儡眼裏的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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