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他不是還在你媽手下討生活！你怕什麽！”
    梁文浩再厲害，現在也是要靠著母親的扶持，靠著自己的設計。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在“討生活”。
    自己怕什麽？
    她一直以來，都把自己放在一個仰望者的位置上，覺得梁文浩高不可攀，自己卑微如塵。
    可母親的話，卻猛地將她從那種自卑的情緒裏，給拽了出來。
    她和他，是平等的。
    她不是他的附屬品，不是他可有可無的點綴，而是他不可或缺的一環。
    “媽……”
    趙小麗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但眼神已是多了一分清明。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裏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比剛才堅定了不少。
    “我……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就好。”趙淑芬鬆開女兒，重新坐直了身體，端起旁邊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可……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趙小麗絞著手指，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信心，在麵對具體問題時，又開始搖搖欲墜。
    “他問我明天想去哪裏，我……我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很笨？”
    “是不太聰明。”趙淑芬毫不客氣地點評道。
    趙小麗的臉一垮，剛剛抬起一點的頭，又垂了下去。
    “男人問你想去哪，尤其是一個對你有興趣的男人問你想去哪，這不是一道簡單的問答題，這是一道考驗題。”趙淑芬慢悠悠地說道，教導自己的幼崽。
    “考驗題？”趙小麗抬起頭，滿臉不解。
    “對。他想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你說‘隨便’，或者‘我不知道’，那說明你是個沒有主見，習慣依賴別人的人。這種女人，一開始可能會讓男人有保護欲，但時間長了，就會覺得乏味。”
    “如果你說要去那些最高檔，最貴的地方，那說明你是個拜金，虛榮的女人。梁文浩那種人，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女人，他不會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所以，你的回答，很重要。這決定了你在他心裏的第一印象，也決定了他下一步要用什麽態度來對你。”
    趙淑芬的一番話，聽得趙小麗心驚肉跳。
    她完全沒有想到，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背後，竟然藏著這麽多的門道。
    她回想起自己當時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說出“我不知道”的樣子，臉上就一陣火辣辣的。
    完了，她肯定給梁文浩留下了一個“沒主見的笨蛋”的印象。
    “媽，那……那我該怎麽辦？我現在去跟他說，還來得及嗎？”她急得快要站起來。
    “急什麽？坐下！”趙淑芬瞪了她一眼，“天塌不下來。”
    趙小麗隻好又乖乖坐好。
    “他不是讓你回去好好想想嗎？這就是給了你機會。”
    “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去補救，而是要利用好這個機會，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翻身仗？”
    “對。”趙淑芬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運籌帷幄的光芒。“他不是想考驗你嗎？那你就讓他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最大的優勢是什麽？”趙淑芬問。
    “我……我的優勢？”趙小麗愣住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設計，審美，對服裝的敏感度！”趙淑芬替她回答，“這是你的專業，是你的才華，也是他最看重你的地方。”
    “所以，你明天就要帶他去一個能展現你這些優勢的地方。”
    “你是學設計的，對美，肯定有自己的見解。港島是亞洲的時尚之都，這裏肯定有內地沒有的布料市場，或者是一些有特色的小眾設計師店鋪。”
    “你就帶他去逛這些地方。”
    “在你的專業領域裏，你就是王。你要讓他看到，當談論起你擅長的事情時，你是自信的，是發光的，是有獨特見解的。”
    “你要讓他明白，你趙小麗，不是一個隻會跟在他身後，什麽都不懂的洋娃娃。你是一個有思想，有才華，能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的。”
    “媽，我明白了！”趙小麗的眼睛，前所未有地亮了起來。
    那種光芒，是發自內心的自信和激動。
    “我明天就帶他去深水埗，我聽人說，那裏的布料市場是全港島最大最全的！還有很多獨立設計師會去那裏淘東西！”
    “這就對了！”趙淑芬欣慰地點了點頭，“記住，到了那裏，你就是主角，他才是配角。你要主動介紹，主動點評，掌握整個談話的節奏。”
    “還有，”趙淑芬話鋒一轉，“光展現專業還不夠，你還要觀察他。”
    “觀察他？”
    “對。觀察他的人品。”
    “一個男人，在追求你的時候，可以裝得很完美。但很多細節，是裝不出來的。”
    “你看他，在那些嘈雜擁擠的市場裏，會不會不耐煩。看他，對那些賣布料的小商販，是什麽態度。看他，在你挑選東西的時候，是無聊地玩手指，還是有興趣地聽你講解。”
    “這些細節，比他說一萬句甜言蜜語，都更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
    “如果他尊重那些普通人，尊重你的專業，對你的世界抱有好奇。那這個男人，至少在人品上，是過關的。”
    “如果他全程皺著眉頭，一臉嫌棄，那就算他再有錢有勢，你也要離他遠一點。因為在他的世界裏，人和人，是有高低貴賤之分的。今天他看不起那些小商販，明天，他可能就看不起出身平凡的你。”
    趙小芬的這番話，讓她瞬間冷靜了下來。
    是啊，她不能光顧著心動，光顧著展現自己，她也要看清楚，梁文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不隻是一場約會，更是一場雙向的考察。
    “媽，謝謝你。”趙小麗由衷地說道。
    如果沒有母親的這番話，她明天可能會繼續扮演一個乖巧順從的角色，任由梁文浩安排一切，從而錯過看清他，也錯過讓他看清自己的最好機會。
    “傻丫頭，跟媽客氣什麽。”趙淑芬揉了揉女兒的頭發，語氣裏滿是疼愛。
    “去吧，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打起精神來，讓那個臭小子，好好見識一下，我們紅星市女老板的厲害！”
    “嗯！”
    趙小麗重重地點了點頭，所有的不安和彷徨，都化作了此刻心中的期待。
    她站起身，走進浴室，打開了花灑。
    溫熱的水流衝刷著身體，也洗去了她心頭的塵埃。
    她不再害怕了，就像母親說的，喜歡了，就大大方方去爭取。
    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咱趙家的女兒，輸得起！更何況，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