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竹葉上敲出密鼓般的聲響，陸九霄的白骨右臂拂開垂落的枝椏，仵作刀尖挑著塊沾血的青銅碎片。碎片邊緣的"墨守非攻"篆文被雨水衝刷得發亮，倒刺卻分明是放血槽的製式。
    "機關獸的膝關節。"洛清雪龍紋劍挑起半截虎符，符身上蟠龍紋與天機閣令旗的暗紋陰陽相合，"墨家機關術，竟被改成殺人利器。"
    紅袖的殘魂從劍穗上的九州鼎碎片溢出，狐火映亮符身溝壑："你們看這紋路——"
    火焰順著銘文遊走，竟在雨中勾出半幅海圖，蓬萊島西北角赫然標著血紅色的"誅"字。
    竹林中突然響起機括彈動聲。
    陸九霄旋身揮刀，白骨五指擦著襲來的青銅弩箭劃過，箭身爆開的毒霧裏衝出隻三眼機關虎。獸爪踏碎青石，尾椎處彈出的鏈刃直取洛清雪咽喉。
    "坎位三步！"
    陸九霄刀背格開鏈刃，火星濺在機關虎額間的第三隻眼上。洛清雪應聲騰挪，龍紋劍刺入獸腹時卻發出金石相擊之聲——虎腹內層層疊疊的青銅卦簽如鱗甲般蠕動，將劍鋒死死咬住。
    紅袖的狐火順著劍刃竄入獸腔，燒得卦簽劈啪作響："是活體機關！這些卦簽浸過鮫人血！"
    火焰中浮現出扭曲的人臉，正是醉月樓那些被煉成傀儡的姑娘。
    機關虎突然人立而起，胸腔裂開噴出熒綠液體。
    陸九霄扯過洛清雪急退，毒液腐蝕地麵騰起青煙，雨中隱約傳來齒輪咬合的冷笑："陸大人好眼力，竟識得誅神弩的箭路。"
    "墨門鍛弩講究"七寸斷龍"，閣下卻在機簧裏摻了南海蝶毒。"
    陸九霄的仵作刀突然脫手，釘入三丈外某叢翠竹，竹身炸裂時露出個青銅人影，麵甲上"非攻"二字正在淌血。
    洛清雪劍尖已抵住人影喉頭，挑開麵甲的刹那卻怔住——裏麵蜷縮著個十歲孩童，後頸插滿金針，針尾連著細如發絲的青銅線。
    "提線傀儡。"紅袖的狐火順著金線燒向虛空，"操控者還在三裏外！"
    孩童突然睜眼，童瞳中映出蓬萊仙島的虛影："徐先生問，陸大人可喜歡這份見麵禮？"
    陸九霄刀背敲碎孩童天靈蓋，腐臭的腦漿裏滾出枚微型渾天儀。儀身嵌著的鱗片與醉月樓賬冊上的鮫人鱗一般無二，指針正指向皇城方向。
    "子時三刻，朱雀大街。"洛清雪碾碎渾天儀，龍血順著指縫滲入鱗片，"三皇子要在鬧市放機關獸。"
    疾風卷著雨絲掠過竹林，遠處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
    陸九霄毫無征兆地猛然扯開機關虎的胸腔，露出裏麵的白骨和跳動的心髒。
    令人驚訝的是，這顆心髒竟然並非真正的心髒，而是一塊刻著電路紋路的青銅板，細密的紋路間還鑲嵌著一粒閃閃發光的晶石。
    “這絕非墨家的手藝。”陸九霄凝視著手中的晶石，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將晶石舉起，對著天空中的閃電仔細端詳，隻見冷光在他那通幽瞳中折射出奇異的色彩。
    “這紋路的走向似乎暗合河圖洛書，但材質……”陸九霄的話語戛然而止，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一旁的洛清雪見狀，用劍尖輕輕挑起一些晶石的碎末。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些碎末在接觸到鮮血後，竟然迅速凝結成了一個微型的卦象。
    “這是……”洛清雪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徐衍竟然把蓬萊島的輻射礦融進了機關核！”
    就在這時，紅袖的殘魂突然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狐火在雨中交織，逐漸織成一個人形，那正是紅袖的模樣。
    “我想起來了！”紅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震驚，“三百年前，徐衍剿滅墨門時，搶走了他們的《天工開物》殘卷！”
    火焰幻化出古籍虛影，某頁繪製的機關獸赫然長著三隻血眸，圖注小字寫著"誅神弩，破陣眼"。
    陸九霄的仵作刀突然刺入地麵。
    刀身震顫著指向東北方，那裏隱約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整片竹林的土壤在翻湧，數十具機關獸正破土而出，關節處"墨守非攻"的銘文泛著血光。
    "坎離易位，乾坤倒懸。"他扯下外袍纏住白骨右臂，斑痕在雷光中泛出青鱗紋路，"洛姑娘，可還記得謝明遠教的破陣步？"
    龍紋劍攪碎雨幕，洛清雪的聲音混著劍鳴傳來："陸大人隻管尋陣眼，這些畜生交給我。"
    劍鋒過處，機關虎的青銅頭顱衝天而起，脖頸斷麵露出纏著金絲的脊髓——與禦膳房那些傀儡一模一樣。
    紅袖的狐火突然暴漲，九條虛影纏住最雄壯的機關獸："小郎君看它心口！"
    火焰灼開青銅護甲，露出枚跳動的金色晶核，晶核表麵浮動的卦象竟與三皇子蟒袍上的螭紋分毫不差。
    陸九霄淩空躍起，仵作刀貫穿晶核的刹那，整片竹林的機關獸同時僵直，腐臭的脂液從關節處噴湧而出，雨中彌漫起醉月樓特有的異香。
    "人魚燭的殘渣。"洛清雪捂住口鼻，龍瞳因憤怒泛起金芒，"他們用鮫人脂油潤滑機關！"
    最後一具機關獸自爆的轟鳴中，陸九霄的白骨五指摳出塊殘缺虎符。符身裂紋間隱約可見未來科技的紋路，某個角落刻著微不可察的"px01"字樣。
    "該去會會這位墨門叛徒了。"他望向皇城方向，雨幕中朱雀大街的燈火如鮫人淚般朦朧，"畢竟能改造誅神弩的，除了徐衍......"
    "還有他安插在天機閣的"巧手舵主"。"洛清雪歸劍入鞘，龍紋劍穗上的貝殼滴著熒綠毒液。
    五更梆子敲響時，暴雨中的皇城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
    陸九霄摩挲著虎符上的電路紋路，忽然將晶石碎末撒向風中——碎末竟逆著雨絲飄往蓬萊島方向，在夜空劃出一道熒光線。
    "洛姑娘可聽說過"海市蜃樓"？"
    "陸大人是說......"
    "徐衍在蓬萊島複刻了整個墨門機關城。"他碾碎最後一點晶末，"這些機關獸，不過是些邊角料。"
    晨光刺破雲層時，第一縷陽光照亮機關虎殘骸。某塊青銅甲片內側，用鮫人血畫著的蓬萊地圖正在緩緩消失，唯剩"誅神"二字在輻射中泛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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