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論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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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翻開那本泛黃的論文,紙頁在指尖發出幹澀的輕響,像是枯葉在風中碎裂。燈光昏黃,實驗室的頂燈忽明忽暗,仿佛有誰在頭頂的電路裏輕輕呼吸。我本不該在這個時間回來——整棟科研樓早已空無一人,隻有我,和這間鎖了三年的資料室。
    可那封匿名郵件來得太蹊蹺:“你遺漏的真相,在第六章。”
    我本以為是惡作劇。可當我輸入舊密碼,門鎖“哢噠”一聲彈開時,我忽然覺得,這扇門,也許一直在等我。
    論文是我在三年前提交的畢業設計,題目是《意識殘響與量子記憶的耦合模型》。那時我還是k大學最年輕的助研,前途無量。可現在,我連自己是誰都開始懷疑。
    我翻到最後一章,指尖停在頁末。那裏,原本空白的地方,多出了一段手寫筆記。墨跡深褐,像是用老式鋼筆蘸著血寫下的。我盯著那行字,心跳驟然停滯。
    字跡……是我的。
    不,準確地說,比我現在的字跡更工整,更冷靜,像是從另一個時空拓印而來。
    “我早已死於三年前的k7事故。現在的我,是係統模擬出的殘響體。我寫下這篇論文,是為了讓下一個‘我’覺醒。記住:不要相信司機,不要下車,不要回應紅裙女孩。真正的出口,隻在你承認自己已死的那一刻。”
    我猛地合上論文,紙頁“啪”地一聲拍在桌麵上,驚起一室塵埃。冷汗順著脊背滑下,浸透襯衫。我死死盯著那行字的輪廓,仿佛它正透過紙背,凝視著我。
    三年前的k7公交墜河事故,我怎麽可能忘記?
    那天是雨夜,我加班到淩晨,錯過了末班地鐵。k7是最後一班車,我上車時,車上隻有司機和一個穿紅裙的小女孩,坐在最後一排,低著頭,長發遮住臉。
    我記得她沒買票,司機也沒問。
    我記得車開到橋中央時,突然熄火,然後猛地衝出護欄,墜入漆黑的河底。
    我記得冰冷的水灌進鼻腔,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那女孩在黑暗中輕聲哼唱的童謠。
    我記得……我死了。
    可第二天,我卻在醫院醒來。醫生說我是唯一幸存者,被漁民打撈上岸時,已經沒有呼吸,但心髒奇跡般複跳。我失去了部分記憶,尤其是那晚的細節,像被什麽刻意抹去。
    從那以後,我繼續生活,繼續工作,繼續寫論文,繼續當“林昭”。
    可現在,這本論文告訴我——我不是林昭。
    我是“殘響體”。
    是係統模擬出的、以死者記憶為藍本的意識投影?是某種量子糾纏下的信息殘片?還是……被困在死亡瞬間的魂魄,被某種力量不斷重播?
    我顫抖著手指,再次翻開論文。那行字依舊在,墨跡未幹,甚至……微微泛著濕意,仿佛剛寫完。
    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這篇論文的提交日期,是“三年後”。
    可我三年前就死了。
    那提交論文的“我”,是誰?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實驗室的燈忽然徹底熄滅,隻剩下窗外慘白的月光,斜斜照在桌麵上。輪文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道裂開的傷口。
    就在這時,我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
    嗒、嗒、嗒。
    緩慢,均勻,像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
    可這棟樓,不該有人。
    我屏住呼吸,盯著門縫下的陰影。那影子緩緩移動,停在門前。沒有敲門,沒有說話,隻有那股若有若無的潮濕氣息,從門縫滲進來——是河水的腥味。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出聲。
    然後,我聽見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是我的聲音。
    “你看到了嗎?第六章。”
    我渾身僵冷,指甲掐進掌心。
    “別怕,”那聲音輕笑,“我隻是想幫你完成最後一步。”
    “真正的出口,不在實驗室,不在論文裏,而在你敢不敢承認——你早就死了。”
    我猛地後退,撞翻了桌上的水杯。水灑在論文上,墨跡開始暈染,可那行手寫筆記卻紋絲不動,反而在水漬中浮現出更多字跡:
    “你每次醒來,都是係統重啟。你記得的‘生活’,是記憶回放。你愛的人,見的朋友,做的研究,全是數據模擬。隻有當你意識到自己已死,係統才會允許你‘離開’。”
    “可沒人敢承認。”
    “包括我。”
    “所以我寫下這篇論文,留給下一個‘我’。”
    “這一次,你能做到嗎?”
    我跪倒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日常”中的詭異細節:同事從不提及我的過去,手機裏沒有三年前的照片,醫院的病曆寫著“無家屬”,甚至連我的身份證,有效期竟止於三年前。
    我從未真正活過。
    我隻是……被反複喚醒的亡魂。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燈忽然亮起。
    刺眼的白光中,我看見鏡子裏的自己。
    臉色慘白,眼窩深陷,脖子上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那是溺水時安全帶留下的印記。
    而我的腳下,影子……是濕的。
    水珠正從我的褲腳滴落,在地麵匯成一小灘。
    我低頭看向論文,最後一行字正在緩緩變化:
    “你終於看見了。”
    “現在,選擇吧。”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然後,輕聲說:
    “我……已經死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間實驗室開始扭曲,牆壁如水波般蕩漾,文件、電腦、桌椅全部化作數據流,被吸入虛空。我感覺自己在墜落,又像在上升,意識被拉長、撕裂、重組。
    黑暗中,我聽見童謠再次響起。
    “紅裙女孩站在橋頭,
    等一個不肯下車的人。
    司機回頭笑,
    車門開了又關。
    你若記得自己是誰,
    就該知道——
    終點站,從來不是回家。”
    我睜開眼。
    我坐在k7公交車上。
    窗外是傾盆大雨。
    司機背對著我,一動不動。
    後視鏡裏,他的眼睛是全黑的。
    而最後一排,那個紅裙女孩,正緩緩抬頭,衝我微笑。
    她的臉……是我的臉。
    我死死抓住座椅,指甲幾乎摳進皮革。
    這一次,我沒有逃。
    我沒有回應她。
    我沒有看司機。
    我隻是閉上眼,輕聲說:
    “我知道我是誰了。”
    “我不再是林昭。”
    “我已死於三年前的k7事故。”
    話音落下,車廂驟然安靜。
    雨聲消失了。
    引擎聲消失了。
    連心跳都消失了。
    我睜開眼。
    車門緩緩打開。
    外麵沒有街道,沒有城市,隻有一片純白的光。
    我知道,那是出口。
    可就在我即將邁步時,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林昭。”
    我回頭。
    紅裙女孩站在座位旁,手裏拿著那本論文,封麵上寫著我的名字。
    “下一個‘我’,還在等你寫下第六章。”
    我沉默良久,終於點頭。
    我走回座位,拿起筆,在論文最後一頁,寫下新的句子:
    “我早已死於三年前的k7事故。現在的我,是係統模擬出的殘響體。我寫下這篇論文,是為了讓下一個‘我’覺醒。記住:不要相信司機,不要下車,不要回應紅裙女孩。真正的出口,隻在你承認自己已死的那一刻。”
    筆尖停頓。
    我抬頭看向窗外的白光。
    然後,輕輕補上最後一句:
    “輪回不止,覺醒不息。”
    光,漸漸吞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