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的指尖死死扣住拐杖扶手，醫用護腰在深色風衣下勒出僵硬的弧度。父親替她壓低帽簷，vip坐席的陰影恰好遮住她蒼白的臉。大屏幕正回放林競野半決賽的倒地救球，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畫麵裏他左腳踝纏著的繃帶滲出血跡，與之前她在舞台墜落時的護膝如出一轍。
    “要是難受…”父親遞來止痛藥。
    “我要親眼看他奪冠。”她盯著球員通道，指甲掐進掌心。
    林競野的身影出現的刹那，歡呼聲如海嘯般掀起。他左腳的繃帶比昨日厚了一圈，卻仍走得筆挺如鬆。江浸月的視線模糊了一瞬，恍惚看見那年，少年背著摔破膝蓋的她跑過暴雨中的小巷：“別怕，我背你去醫務室！”
    決勝局1214，林競野的球衣被汗水浸成墨色。對手的回球像毒蛇吐信，他飛身撲救時左腳踝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小白球擦網而過的瞬間，他重重摔在擋板旁，護膝在地膠上拖出兩道暗紅血痕。
    “比賽結束！”
    林競野的額頭抵著球台，右手仍死死攥著球拍。葉聽瀾衝進場內時，發現他的運動襪已被鮮血浸透，白色布料上暈開的暗紅像破碎的櫻花。閃光燈暴雨般砸下，他撐著擋板起身的刹那，忽然抬頭望向vip坐席，江浸月正扶著欄杆站立，淚水在口罩邊緣凝成水晶。六年前分別時的情形與此刻重疊，她仿佛還是那個抱著舊球拍哭泣的小女孩，而他仍是發誓要成為她盾牌的少年。
    無影燈下，隊醫剪開染血的繃帶。葉聽瀾舉著平板的手微微發抖：林競野丟金的詞條後跟著爆裂的火焰符號。熱評第一寫著：“團體賽靠隊友帶飛，單打立刻現原形”，點讚數正在瘋狂攀升。
    “別看這些。”她關掉屏幕，“你粉絲做了加油合集…”
    視頻裏閃過北京老大爺舉著“競野不哭”的毛筆字橫幅，女高中生在校服背後畫滿乒乓球拍，幼兒園小朋友奶聲奶氣喊“哥哥最棒”。林競野忽然笑出聲，虎牙尖沾著血絲。
    醫用剪刀落地的脆響中，走廊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音。
    門被推開的刹那，輪椅上的林競野正在注射止痛劑。江浸月踉蹌半步，拐杖與輪椅金屬扶手相撞的聲響驚碎了凝固的時光。
    “怎麽瘦成這樣？”他扯出個笑，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金牌夠重嗎？”她指指他胸前的兩枚獎牌，眼淚卻砸在護腰鋼釘上。
    六年光陰坍縮成寂靜的河。林競野忽然伸手，指尖觸到她鎖骨處的球拍吊墜——邊緣磨損的弧度與他常年摩挲的舊護腕如出一轍。
    “醫生說我能重新跳舞了。”她摘下口罩，露出眼下淡青的淤痕，“所以你也要…”
    “再打四年？”他轉動銀牌，金屬冷光裏映出她泛紅的眼尾，“等你開全球巡演那天，我給你當特別嘉賓。”
    醫療室外
    葉聽瀾的戰術板亮著粉絲剪輯的視頻。畫麵裏的林競野正在教小球童握拍，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醫療室突然傳來笑聲，她抬頭看見磨砂玻璃上投出交疊的剪影——江浸月彎腰替林競野調整護膝，月光將他們的輪廓勾勒成水墨畫。
    戰術板彈出加密相冊，首張照片是江浸月複健時扶著把杆的背影。她迅速合上電腦。
    奧運村停車場
    清潔工打扮的男人縮在監控盲區，相機內存卡裏存著十分鍾前的畫麵：輪椅與拐杖相倚的輪廓，江浸月低頭時滑落的口罩，林競野抓住她手腕的瞬間。他編輯郵件點擊發送，收件人顯示為某娛樂公司總監，正文隻有一行字：「頂流女星密會奧運選手，獨家猛料待價而沽」。
    “還記得十四歲那年…”江浸月把止痛藥混進蜂蜜水，“你說要拿大滿貫給我當生日禮物。”
    林競野轉動銀牌：“現在改送止痛貼大禮包？”
    窗外突然傳來歡呼，中國選手包攬冠亞軍的新聞正在直播。他摸向鎖骨處的吊墜，微縮球拍邊緣刻著極小的數字——正是江浸月手術當天的日期。
    “等我巡演安可場…”她將護腰鋼釘按得哢嗒響，“你來當開場嘉賓。”
    “跳《小星星》還是《乒乓變奏曲》？”
    兩人笑作一團，仿佛回到那個蟬鳴喧囂的夏天。
    奧運村晨光中
    葉聽瀾推開醫療室的門，晨光裏隻剩折疊整齊的病號服。戰術板彈出兩條推送：林競野粉絲機場人海應援與某運動員疑似違規用藥。後者的配圖是偽造的血檢報告，評論區湧進大量水軍。
    走廊盡頭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響，她轉頭看見江浸月正在訓斥經紀人：“把那個造謠賬號挖出來！”陽光穿透她耳畔的碎發，醫用護腰的鋼釘折射出刀鋒般的冷光。
    「當光明足夠耀眼時，陰影便成了勳章的花紋。那些被曲解的榮耀、被偷拍的真心，終將在時光裏顯影成最純粹的底色——有人為它戴上荊棘王冠，就有人為它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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