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競野用毛巾裹住發燙的左手腕，礦泉水澆在頸後的瞬間，手機在儲物櫃裏連震三聲。解鎖屏幕時水珠滾進指縫，模糊了江浸月發來的照片——她裹著羽絨服站在酒店落地窗前，脖子上掛著冰島買的雙生石項鏈，背包拉鏈上晃著舊球拍鑰匙扣。玻璃倒影裏擠滿舉著「una新劇大麥」燈牌的粉絲，有個戴鹿角發箍的女孩正踮腳揮舞著手裏的毛絨企鵝。
    「拍戲順利。」他回完消息，將手機倒扣在長椅上。戰術包的夾層裏躺著一包藍莓幹，是臨別前夜江浸月偷偷塞的，錫紙袋上還印著民宿的火漆印章。
    葉聽瀾握著計時器站在深蹲架旁，薄荷香混著鐵鏽味在空氣裏浮沉。林競野扛著空杠鈴調整站姿時，她忽然伸手按住他後腰：“重心前傾2度，左膝內扣了。”
    他僵在原地，戰術服下的皮膚滲出細汗。這個觸碰太像冰島最後那日，江浸月教他按摩舊傷時的溫度。葉聽瀾迅速收回手，戰術板邊緣磕到杠鈴架，震落夾層裏泛黃的訓練日誌——2018年4月那頁畫著歪扭的月亮。
    “休息五分鍾。”她彎腰撿日誌時，馬尾掃過他小腿的肌效貼，“下午加兩組核心穩定訓練。”
    林競野擦著頭發打開儲物櫃，冰島火山石鑰匙扣撞在金屬內壁叮當作響。最底層壓著個樺木禮盒，苔蘚封口還沾著雷克雅未克的晨露。葉聽瀾推門進來時，他正捧著盒子裏的人魚木雕發呆——紅發人魚的尾巴蜷成反手擰拉的弧度，魚鱗刻著極光觀測數據。
    “民宿老板刻的。”他把木雕放在她戰術包上，“說像你。”
    葉聽瀾的指尖撫過人魚冷冽的眉骨，突然發現魚尾藏著行小字：「給永遠清醒的觀測者」。窗外的梧桐影投在她側臉，將戰術包上的薄荷糖染成青灰色。
    總教練的保溫杯磕在賽事表上，震起幾片枸杞。“大阪公開賽、多哈挑戰賽、澳門大滿貫都報上了。”他推過蓋滿紅章的日程表，“以賽代練，找找手感。”
    林競野摩挲著腕帶下的舊疤，想起江浸月吊威亞前發的短信：「今天要飛好多次，比你的積分賽次數還多」。陽光穿透窗欞，在賽事表上切割出細長的光柵，像球台網柱投下的影。
    “葉分析師會跟隊。”教練突然補了句，“她說要重建你的動態模型。”
    走廊傳來戰術筆敲擊玻璃板的脆響，林競野抬頭時，正撞見葉聽瀾抱著冰島木雕走過。人魚的尾巴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她永遠筆直的脊梁。
    江浸月蜷在折疊椅上翻劇本，醫用護腰的鋼釘在古裝裙下硌出紅痕。助理突然遞來保溫杯：“浸月姐，冰島寄來的包裹。”
    火山玻璃罐裏凝著藍紫色極光沙，便簽上是林競野的字跡：「灑在威亞繩上，摔了不疼」。她將沙粒倒進掌心，發現每顆都刻著納米級的乒乓球拍紋路。
    監視器那頭傳來導演的怒吼，威亞師傅正調試新的保險扣。江浸月把極光沙撒進防護墊，抬頭望見夜航機劃過冰川——那是飛往大阪的航線。
    葉聽瀾撕開藍莓幹包裝時，錫紙撕裂聲驚飛了棲息的灰鴿。林競野靠在生鏽的欄杆上，左手腕纏著最新款肌效貼——讚助商要求必須露出ogo。
    “大阪站的對手資料。”她遞過平板，屏幕上是她熬了三夜做的動態模型，“山田的反手削球旋轉軸偏移了0.3度。”
    晚風掀起她襯衫下擺，露出戰術包裏露出一角的冰島木雕。林競野忽然指向遠處槐花胡同的方向：“你記不記得小時候體校門口，總有個賣糖畫的老頭？”
    葉聽瀾咬碎藍莓幹，酸澀在舌尖炸開：“他去年去世了。”
    暮色突然變得粘稠，兩人沉默著分食完最後半包藍莓幹，包裝袋上的火漆印章在風裏沙沙作響。
    「當藍莓幹染紫了戰術板，威亞繩沾上極光沙，那些沒說出口的牽掛都成了年輪裏的苔痕。他們隔著山海分食同一份思念，在各自的戰場等待季風捎來重逢的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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