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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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的月光凝在檔案室窗欞上,許曼婷用鑷子夾起染血的賬簿殘頁時,突然發現被藥水腐蝕的邊緣處,隱約顯出梅花狀的壓痕。她將台燈調至冷光模式,那些凹凸的紋路竟與春和堂賬簿封皮的燙金圖樣嚴絲合縫。
    "這是..."指尖撫過凹痕時,記憶如墨汁在宣紙上暈開。七歲那年偷入母親辦公室,在保險櫃最底層看到的驗屍報告複印件上,就有同樣的梅花印記。當時父親告訴她那是老式打字機的故障,此刻卻覺得那更像是刻意留下的密碼。
    走廊傳來軍靴踏碎薄冰的聲響,王振華裹挾著風雪闖進來,眉梢結著冰晶:"呂世昌的律師團在申請重新屍檢。"他摘下警帽,鬢角的白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們說當年的齒模鑒定有誤。"
    許曼婷將賬簿殘頁塞進證物袋,夾層裏突然滑出半枚玉蘭胸針。這是母親葬禮那天,她在遺物箱底發現的,背麵刻著"1987.2.14"。她記得那個雪夜,母親脖頸間也別著同樣的胸針,隻是正麵的玉蘭花蕊處嵌著粒朱砂痣。
    "去物證科。"她抓起外套,金屬門把手在掌心留下月牙狀紅痕。冷藏櫃裏整齊排列著七具焦屍的複原模型,當紫外線掃過第三具模型的齒列時,細小的金粉在鏡頭下閃爍——與第二具模型空缺的槽牙位置完全吻合。
    王振華突然按住她顫抖的手腕,掌心的槍繭磨蹭著皮膚:"看這裏。"他掀開第四具模型的左臂,人造皮膚下藏著微型膠卷。顯影液裏的畫麵令兩人窒息:1987年除夕夜,呂世昌的父親正在春和堂密室清點金鎖,而櫃台上攤開的賬簿扉頁,赫然印著許曼婷嬰兒時期的腳印。
    市局大樓的防空洞陰冷刺骨,許曼婷舉著手電筒的手已凍僵。王振華用身體擋住穿堂風,從貼身口袋掏出懷表——表麵玻璃裂成蛛網,卻精準停在十一點三十七分。這是老李犧牲的時刻,也是當年所有監控錄像神秘中斷的時段。
    "坐標32.718°n,118.933°e。"他突然報出一串數字,那是王振華在昏迷中反複念叨的經緯度,"是市局地下車庫的承重柱位置。"
    液壓鉗咬開混凝土的悶響驚醒了守夜人。生鏽的保險櫃裏躺著青銅匣子,匣蓋內層的血跡拚成"丙寅年臘月廿四"的日期。當許曼婷用放大鏡觀察匣內羊皮卷時,呼吸驟然停滯——泛黃的宣紙上用金粉寫著七位股東真名,而呂世昌父親的名字旁,赫然簽著她母親的名字。
    "雙生賬簿。"王振華的聲音帶著血腥氣,他割破手指將血滴在羊皮卷上,隱藏的化學字跡立即浮現,"你母親才是春和堂真正的財務總監。"
    警報聲突然撕裂寂靜。許曼婷將青銅匣塞進防彈衣,轉身時瞥見通風管道閃過人影。追捕途中經過榮譽牆,她突然駐足——老李的勳章陳列櫃玻璃映出詭異倒影,某個本該空置的相框位置,分明掛著母親穿著警服的照片。
    地下車庫的應急燈忽明忽暗,許曼婷摸到承重柱後的暗格。指紋解鎖的瞬間,三十年前的雨聲灌入耳膜。玻璃罐裏漂浮著七枚金鎖,每把都刻著股東姓名縮寫,而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胎兒標本,後頸處有塊與她鎖骨形狀完全相同的胎記。
    "你果然在這裏。"呂世昌的聲音混著雪鬆香逼近,翡翠扳指折射著冷光,"當年你母親偷換賬本時,就該想到..."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金屑落在許曼婷手背,與古井底的血漬產生相同灼燒感。
    王振華的槍聲與遠處新年鍾聲同時炸響。許曼婷撲向暗格時,看見母親的照片從夾層滑落,背麵是用隱形墨水寫的遺書:"曼婷,真正的金鎖在..."最後幾個字被血跡覆蓋,而她掌心的金鎖突然發燙,鎖芯彈出一枚微型芯片。
    暴雨傾盆的午夜,許曼婷站在春和堂廢墟前。無人機燈光掃過殘垣斷壁,照亮地下室新發現的密室。當她將芯片插入終端機,大屏突然開始播放1987年除夕夜的監控錄像——本該死亡的張春和正在往金鎖裏嵌金箔,而高坐太師椅上的...赫然是如今已癡呆的老局長!
    "這才是真正的春山案。"王振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舉起的老式攝像機裏,磁帶正播放著呂世昌父親與境外商人的交易現場,"你母親用假死保護的證據鏈,我們追了三十年。"
    許曼婷撫摸著脖頸間的銀鐲,紫外線下顯現的化學字跡逐漸清晰:丙寅年臘月廿四,所有罪惡都將在黎明新生。她忽然明白母親為何要在遺物裏留下那枚胸針——玉蘭花蕊的朱砂痣,正是指引她找到真相的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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