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黑暗中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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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貼在媽媽心口,能聽見她心跳像敲鼓。
    爸爸後背繃得硬邦邦的,把我們娘倆護在身後。
    老爺的銀刀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他彎腰撿刀時,我看見他後頸的汗順著衣領往下淌。
    洞外那道影子開口的瞬間,媽媽懷裏的溫度突然降了幾度。
    她裹著我的毯子本來捂得嚴嚴實實,這會兒卻漏進冷風,我打了個小噴嚏,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可爸爸立刻回頭看我,眼裏全是血絲。
    "你們真的以為這就結束了?"那聲音又響起來,這次離得近了些。
    我從毯子縫裏瞥見,影子的帽簷動了動,露出半張臉——是佛店女人!
    她身上那件藏青布衫我認得,上個月媽媽抱我路過佛店,她還摸過我的手,說"這孩子骨相清"。
    可現在她的臉白得像浸了水的紙,嘴角往下扯著,活像被線吊起來的木偶。
    爸爸的拳頭"哢"地捏緊。"你到底想怎樣?"他聲音發顫,我知道他在忍,上次在巷子裏撞見女鬼時,他也是這麽壓著嗓子說話。
    佛店女人沒回答,一步步往洞裏挪。
    她的鞋跟磕在石頭上,"嗒嗒"響得人心慌。
    走到青銅棺旁邊時,她突然伸手摸了摸棺蓋,指甲刮過銅鏽的聲音讓我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我也不想的。"她開口時,尾音像被風吹散的煙,"那東西纏上我三年了...先是托夢,說我前世欠了債,後來就往我夢裏塞刀,往我飯裏下毒味..."她突然攥住自己手腕,指甲深深掐進肉裏,"它說隻要幫著把這孩子帶過去,就能消了我的業。"
    媽媽的手在發抖,我貼在她胸口的臉被蹭得發疼。"帶小涵去哪?"她啞著嗓子問,懷裏的我能感覺到她喉結動了動,像是要哭又硬憋著。
    佛店女人的指甲陷得更深了,腕子上洇出小紅點。"我不知道...它隻說這孩子身上有光,能解它的困。"她突然抬頭,眼睛裏全是紅血絲,"可我看見你們用光明草的時候,那光燒得我心口疼——原來我不是想害這孩子,是它逼我!"
    山洞裏突然起了風,吹得青銅棺"吱呀"響。
    我看見民國女子的身影從棺後飄出來,她原本半透明的身體這會兒凝實了些,能看清她旗袍上的盤扣是珍珠母的,掉了一顆,在鎖骨位置留著個圓洞。"我知道這種疼。"她的聲音不像之前那樣尖嘯了,倒像春天化凍的溪水,"它附在我身上七十年,逼我找替死鬼,逼我啃生肉..."她飄到佛店女人麵前,指尖輕輕碰了碰對方手腕的傷口,"現在,我幫你拔了它。"
    爸爸倒抽了口冷氣,往後退了半步,撞在洞壁上。
    媽媽把毯子又往我臉上拉了拉,可我還是看見佛店女人的眼淚"啪嗒"掉在青石板上。"你...你不是要索命的?"她抖得像片葉子。
    民國女子笑了,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我索了半輩子命,最後才明白,它才是吃人的那個。"她轉過臉看向老爺,"老臧家的,借你那把銀刀用用。"
    老爺的手頓了頓,還是把刀遞過去。
    銀刀在女鬼手裏泛著冷光,她反手握住刀背,往自己心口一紮——我嚇得閉緊眼,再睜開時,她心口冒起團黑霧,像條蛇似的往佛店女人身上鑽。
    佛店女人尖叫著摔倒,雙手抓撓脖子,喉嚨裏發出"嗬嗬"聲。
    "按住她!"陳老突然擠過來,他白胡子一翹一翹的,手裏舉著個紅布包。
    我之前見過這包,爺爺說陳老走鄉串戶給人瞧病,裏麵裝著朱砂、黑驢蹄子,還有他自己配的鎮驚散。
    爸爸立刻撲過去,按住佛店女人的肩膀,媽媽把我往老爺懷裏一塞,也去按她的腿。
    黑霧纏上佛店女人的脖子時,民國女子的身體開始變淡。
    她衝我笑了笑,嘴型好像在說"別怕",然後抬手對著黑霧一指——那團黑突然炸成火星子,"劈啪"掉在地上。
    佛店女人猛地吸了口氣,癱在地上直喘氣,臉上的青氣退了大半。
    陳老蹲下來,從紅布包裏抓了把朱砂撒在她周圍,又摸出個小銅鈴晃了晃。"好了,暫時鎮住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抬頭看向洞外,"可那東西的根還沒斷。"
    話音剛落,山洞裏的溫度驟降。
    我打了個大噴嚏,老爺趕緊把我往他懷裏攏了攏,他身上有股老煙草味,混著淡淡的藥香。
    青銅棺突然"轟"地一聲蓋子彈開,裏麵冒出團紫黑色的霧,像活物似的扭著往我們這邊爬。
    "退!"老爺吼了一嗓子,把我塞進媽媽懷裏。
    爸爸抄起剛才那株光明草,草葉上的金光還沒完全褪盡,他舉著草往前一擋,紫霧碰到光就"嗤"地冒青煙。
    民國女子的身影又凝實了些,她飄到紫霧前麵,張開雙臂——我看見她旗袍上的盤扣在發光,一顆、兩顆,最後那顆掉了扣的位置,竟也亮起豆大的光。
    陳老突然從懷裏掏出個青瓷瓶,拔開塞子往空中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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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聞見股極苦的藥味,像爺爺煎的敗毒湯。
    紫霧被藥氣一激,猛地縮成個球,"嗖"地往洞外竄。
    爸爸舉著光明草追出去,老爺抄起銅錢又撒了一地,陳老扶著佛店女人站起來,民國女子飄在最後麵,身上的光越來越弱。
    媽媽抱緊我跟著往外走,山風灌進領口,我凍得直打顫。
    剛出洞口,就見半空中懸著團紫黑的霧,爸爸的光明草照著它,陳老的藥氣纏著它,民國女子的盤扣光戳著它,三股力道絞在一起,空氣裏發出"嗡嗡"的鳴響。
    "要來了!"陳老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順著他的目光抬頭,就見月亮被烏雲遮住了半邊,漏下的月光裏,有什麽東西在往下落——不是雨,不是雪,是光。
    那光白得刺眼,像有人把太陽捏碎了撒下來,照得人睜不開眼。
    "捂好孩子!"爸爸的聲音從強光裏傳來。
    媽媽立刻用毯子把我整個裹住,我眼前一片漆黑,可還能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像過年時放的大地紅,震得耳朵發疼。
    毯子被風吹得鼓起來,媽媽的手死死壓著我,指甲都掐進我胳膊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慢慢小了。
    媽媽掀開毯子角,我眯著眼睛往外看——紫霧沒了,民國女子沒了,連爸爸手裏的光明草都隻剩根焦黑的莖。
    佛店女人癱在石頭上,陳老蹲在她旁邊號脈,老爺蹲在地上撿銅錢,銅錢上全是焦痕。
    爸爸走過來,把我從媽媽懷裏接過去。
    他的手冰涼,可懷裏暖乎乎的,有股煙火氣。
    我抬頭看他,他臉上全是灰,眼睛卻亮得嚇人。"結束了?"媽媽輕聲問,聲音像片飄在風裏的葉子。
    陳老站起來,把藥瓶收進紅布包。"根沒斷透。"他指了指天空,烏雲散了,月亮又明晃晃的,"那光來得蹊蹺,像是有人幫了把。"
    老爺把最後一枚銅錢塞進兜裏,抬頭看天。"幫我們的...怕是那姑娘。"他指的是民國女子,可現在山洞前空蕩蕩的,隻有青銅棺還敞著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佛店女人突然哭了,聲音像小鵝叫。"我...我剛才看見它了。"她抹了把臉,"那東西縮在雲裏,說...說這才剛開始。"
    山風又刮起來,吹得青銅棺"吱呀"響。
    媽媽打了個寒顫,把我往爸爸懷裏又塞了塞。
    爸爸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他的胡茬紮得我癢絲絲的。"別怕,小涵。"他說,"爸爸在。"
    可我能感覺到,風裏有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像被血泡過的布。
    月亮底下,青銅棺的影子慢慢拉長,蓋住了我們的腳。
    隨著那道耀眼光芒的消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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