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我貼在他胸口，能感覺到他肋骨抵著我後背的力道突然加重——他撞在了一堵軟牆上。
    不對，那不是牆。
    我迷迷糊糊抬起頭，看見洞口的白光正被一團黑霧吞噬，像塊浸了墨的棉絮，慢悠悠把出口堵了個嚴實。
    "操！"林峰的短刀"唰"地拔出來，刀身震得嗡鳴，"剛才還沒這東西！"他反手推了爸爸一把，刀尖挑向黑霧，可刀光剛觸到那團黑，就像掉進了泥塘，"嗤"地被吸了進去。
    李明的桃木珠串"嘩啦"散了半串，他彎腰去撿，手剛碰到珠子就觸電似的縮回來："燙！"他抬頭時額頭全是汗，"這霧...在發燒？"
    趙薇把我手裏的銀鎖攥得更緊了，鎖麵燙得我指尖發疼，她湊到爸爸耳邊喊："退回去！
    退到青銅牌那邊！"爸爸的喉結動了動，胳膊卻沒鬆，反而把我往懷裏按了按——他在抖，從後頸到指尖都在抖，可抱我的力道穩得像塊鐵。
    我們轉身的刹那，岩壁突然發出"哢啦"一聲。
    我被爸爸轉得頭暈，眼角瞥見牆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頭，上麵浮起暗褐色的紋路。
    趙薇倒抽一口涼氣："浮雕！"
    那浮雕從我們腳邊往上爬，像活了的藤蔓。
    最底下刻著七八個披麻戴孝的人，舉著青銅燈跪在地上；中間是個穿黑裙的女人，長發纏滿鎖鏈，半張臉埋在陰影裏；最頂上...我盯著那團模糊的輪廓，突然胸口發悶——那輪廓和我夢裏見過的黑影一模一樣，獠牙從嘴角咧到耳根，爪子上滴著血珠。
    "這是...封印儀式。"老爺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猛地轉頭，看見他站在青銅牌前，唐裝領口扯開了兩顆紐扣，脖子上有道青紫色的勒痕。
    黑霧還纏著他的手腕，可他像感覺不到疼似的，踉蹌著湊近浮雕，"《山鬼誌》裏說過，民國二十年，滇南有邪物現世，吸了七十二個嬰孩的魂。
    當時的陰陽先生用活祭封它，拿青銅牌鎮在墓裏，用嬰魂當引子..."
    "引子？"爸爸的聲音發啞，"什麽引子？"
    老爺的手指劃過浮雕裏那個女人的臉，指甲在石頭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就是它要找的"鑰匙"。"他轉頭看我，眼裏的紅血絲纏成了網，"小涵身上的銀鎖，是你姥爺找終南山的老道士求的，對吧？
    鎖裏封著她的生辰八字。
    可剛才銀鎖發燙..."他突然頓住，喉結動了動，"說明那東西已經認準了她。"
    趙薇攥著銀鎖的手在抖，鎖麵燙得她指尖發紅："那剛才我們跑不出去，是因為..."
    "它不讓鑰匙走。"老爺摸出兜裏的火柴，"哢"地劃亮一根，火苗剛湊近黑霧，就"滋啦"一聲滅了，"這霧是它的怨氣，能遮路，能鎖魂。
    要破它，就得重新啟動封印儀式。"
    "封印儀式？"李明撿起半串桃木珠，珠子還在發燙，"怎麽啟動？"
    老爺的手指點在浮雕中間那個女人的鎖鏈上："當年用了七十二個嬰魂當祭品，可現在..."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霧順著他的嘴角往外鑽，"現在它等不及了，提前二十年醒過來，就是因為...因為當年的祭品裏，有一個沒封死。"
    爸爸的手猛地收緊，我被勒得喘不上氣，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是不是小涵？
    是不是因為她？"
    "當年陰陽先生算錯了。"老爺擦了擦嘴角的黑血，"那第七十二個嬰孩，本該是個死胎，可她活了。
    她的魂沒被封進青銅牌，反而成了活鑰匙。
    現在它要的不是祭品，是鑰匙本身——"他突然指著浮雕最頂上的黑影，"它要吞了小涵，把當年的封印徹底撕碎！"
    空氣裏的腥甜突然濃得嗆人，我鼻子裏全是鐵鏽味，眼前一陣陣發黑。
    趙薇把銀鎖塞進我領口，鎖麵貼著皮膚像塊燒紅的炭："那怎麽重新封印？"
    老爺的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最後落在爸爸臉上："儀式需要七樣東西：活人的血，死物的魂，守墓人的骨..."他突然停住，岩壁上的浮雕開始冒黑煙，黑影的獠牙越長越長，"來不及了，它在催。"
    爸爸的眼淚砸在我額頭上，滾燙的："那我們該怎麽做？"
    老爺的手按在青銅牌上，黑霧"嘶"地裹住他的胳膊："先找到..."他的聲音被黑霧吞了一半，岩壁上的黑影突然張開嘴，我聽見一聲尖嘯，像指甲刮玻璃，刺得我耳朵生疼。
    "但我們怎麽知道..."爸爸的話被岩壁的震動打斷，整塊石頭都在抖，趙薇踉蹌著扶住牆，浮雕上的黑影正慢慢往下爬，爪子尖離我們的腳隻有半尺。
    老爺突然拽住爸爸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冰："記住，鑰匙不能碎。"他的瞳孔開始擴散，黑霧順著他的七竅往外湧，"去找...去找..."
    岩壁"轟"地一聲裂開條縫，冷風灌進來，卷著黑霧往我臉上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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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拚命往爸爸懷裏縮，聽見他在我耳邊喊："小涵別怕，爸爸在。"可他的聲音在抖，抖得像片秋天的葉子。
    浮雕上的黑影已經爬到了我們腳邊，它的爪子碰著了李明的鞋尖，他尖叫一聲跳開，桃木珠串"嘩啦"全散在地上。
    趙薇撿起塊碎陶片，往黑影上砸，陶片剛碰到它，就"哢嚓"碎成了齏粉。
    老爺的身體慢慢往下滑，黑霧裹著他，像裹著團破布。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這次我聽清了，他說："活下去。"
    爸爸突然蹲下來，把我護在懷裏。
    他的後背抵著岩壁，我能聽見他心跳聲，快得像擂鼓。
    林峰的短刀在黑影上砍出火星，可刀痕剛出現就愈合了；李明把剩下的桃木珠全撒出去，珠子落在黑影上，"滋啦"冒起青煙。
    趙薇突然拽住爸爸的袖子："看！"她指著岩壁裂縫，裏麵漏出點金光，"那是不是出口？"
    爸爸抬頭的刹那，黑影的爪子已經碰到了我的腳後跟。
    我疼得縮成一團，爸爸吼了一聲，把我舉過頭頂，往裂縫裏塞："進去！
    快！"
    我被推進裂縫的瞬間，聽見爸爸喊："小涵，抓緊銀鎖！"然後是"噗"的一聲悶響，像什麽東西砸在肉上。
    我扒著裂縫邊緣往下看，看見爸爸被黑影按在地上，它的獠牙咬進他肩膀，血濺在岩壁上，紅得刺眼。
    "爸爸！"我終於哭出聲，聲音啞得像破鑼。
    趙薇從後麵拽我，她的手勁大得嚇人："別看！
    快走！"
    裂縫裏的金光越來越亮，我聽見李明在喊："這邊！
    這邊還有路！"林峰的短刀還在震，刀鞘上的青光越來越亮，"跟著我！"
    可那股腥甜還在濃，濃得我喘不上氣。
    我攥著銀鎖，鎖麵燙得我手心發紅，可我不敢鬆手。
    背後傳來爸爸的悶哼，一下，兩下，像敲在我心上的鼓。
    岩壁突然劇烈震動，裂縫"哢"地合上了。
    我撞在石頭上，眼前發黑。
    趙薇把我抱起來，她的脖子上全是汗，"別怕，我們找老爺說的儀式...我們..."
    她的聲音被震動打斷。
    我模模糊糊看見，岩壁上的浮雕還在冒黑煙，黑影的輪廓透過石頭，像團蠕動的影子。
    老爺的身體已經看不見了，隻有他的白發，飄在黑霧裏，像團散了的雪。
    "我們得..."趙薇的話沒說完，裂縫深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有人在敲門。
    那聲音很輕，很慢，一下，兩下，像在數心跳。
    我攥緊銀鎖，聽見自己的哭聲在裂縫裏回蕩。
    爸爸的血味還在鼻子裏，腥甜得發苦。
    趙薇的腳步越來越快，可那敲門聲，卻像長了腿似的，跟著我們，一下，兩下，一下，兩下...
    我被趙薇抱得肋骨生疼，她的下巴抵著我頭頂，每說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小涵別怕，趙姨在。"可她的脖子上全是冷汗，滴在我後頸，涼得我直哆嗦。
    岩壁裂縫外的動靜漸漸弱了，爸爸的悶哼被黑霧吞得隻剩嗡嗡的回響，我攥著銀鎖的手心裏全是黏糊糊的汗，鎖麵燙得像塊炭，燙得我指甲蓋都發紅。
    "過來！"老爺的聲音突然像敲在銅盆上，我猛地抬頭，看見他正扒著岩壁上的浮雕，指甲縫裏全是石粉，"按這上麵的紋路擺！
    活人的血要滴在第七個跪俑的眼睛裏，死物的魂..."他突然劇烈咳嗽，黑霧順著指縫滲出來，"用你們身上帶的舊物——趙薇，你腕子上的銀鐲子！
    那是你奶奶給的，帶人氣！"
    趙薇把我往李明懷裏一塞，我剛被轉交就慌了，小手揪住她衣角："趙姨！"她蹲下來捏了捏我的臉，眼睛紅得像浸了血："趙姨去去就回，小涵跟李叔叔乖乖的。"李明的桃木珠串還剩幾顆在兜裏，他掏出來塞給我："捏緊了，這珠子能鎮邪。"可珠子剛碰到我手心就"滋啦"冒起白煙，我"哇"地鬆開手，珠子"骨碌碌"滾進石縫裏。
    林峰的短刀突然"當啷"插在地上，刀身震得岩壁嗡嗡響："我來放血。"他扯過衣角纏住左手，刀尖在虎口劃了道口子，血珠"啪嗒啪嗒"掉在跪俑眼睛的位置，暗紅的血滲進石紋，像活了似的往周圍爬。
    老爺盯著那血痕，喉結動了動："對，就是這樣...李明，你兜裏的老照片！
    你爺爺的？"李明手忙腳亂翻出個褪色的全家福，照片邊角都卷了，他剛要往石台上放，照片突然自己"呼"地展開，照片裏的老人眼睛位置滲出黑漬，像在流眼淚。
    "守墓人的骨..."老爺的手指突然停在浮雕最頂端，黑影的獠牙在石紋裏泛著青灰，"臧家的祖牌！
    臧老弟，你脖子上掛的那個！"爸爸？
    我猛地扭頭，可身後隻有岩壁上的裂縫，爸爸被黑影按住的畫麵還在我眼前晃，他肩膀上的血珠濺起來，像一串紅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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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薇突然拽了拽我袖子，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掙開了李明的手，正往裂縫那邊爬，膝蓋撞在碎石上生疼。
    "小涵！"趙薇把我撈起來，她腕子上的銀鐲子已經摘了，鐲子內側刻著"長命"兩個字，現在那兩個字正往外冒黑氣，"咱們得聽老爺的，不然..."她沒說完，可我聽見她心跳聲快得像敲鼓。
    老爺突然喊了聲："停！"所有人都僵住，他蹲下來盯著地麵，石縫裏滲出暗黃色的液體，像化不開的膿，"血位偏了半寸——林峰，往左挪！"
    林峰咬著牙把傷口按在跪俑左眼，血珠順著石紋爬進右眼，暗黃色液體突然"嘶"地縮回去。
    老爺的背挺得筆直，唐裝後背全濕了，貼在身上像塊膏藥："接下來是死物的魂..."他的話被岩壁的輕響打斷，我聽見頭頂傳來"哢啦"一聲，抬頭看見浮雕上的鎖鏈動了——那些纏在女人長發上的鎖鏈正慢慢鬆開，每鬆一圈，岩壁就震一下。
    "快！"老爺的聲音破了音，"趙薇，銀鐲子放中間！
    李明，照片壓在鐲子上！"趙薇把鐲子往石台上一放，銀鐲剛沾到石頭就"轟"地燒起來，火苗是幽藍色的，舔著照片邊緣，照片裏的老人突然"睜"開眼，眼白全是黑的。
    我打了個寒顫，往趙薇懷裏縮，她的心跳撞得我耳朵疼。
    林峰的血還在滴，地上的血痕連成了七顆星的形狀，和浮雕最底下的跪俑位置一模一樣。
    "成了！"老爺突然喊，他的手按在青銅牌上，黑霧"唰"地退開半尺，"現在...等月光照進來！"可頭頂的裂縫裏哪有月光？
    隻有剛才那道金光還在滲，像塊被揉皺的金紙。
    我正疑惑，突然腳底一震，整麵岩壁都在晃，趙薇踉蹌著撞在石台上，銀鐲子"當"地掉在地上，幽藍火苗"呼"地竄到她褲腿上。
    "操！"林峰撲過去拍火，短刀"當啷"掉在我腳邊。
    李明尖叫著去扶老爺，可老爺像被釘在青銅牌上，他的手背上爬滿黑筋，脖子上的勒痕腫得發亮。
    我被甩在地上，膝蓋磕在碎石上，疼得眼淚直掉。
    更疼的是銀鎖，它突然燙得像要化了，貼著皮膚的地方肯定起了泡，我疼得直抽氣，卻不敢鬆手——爸爸說過要抓緊銀鎖。
    地下傳來"轟"的一聲，像有口大鍾被撞響，我耳朵裏全是嗡鳴。
    石縫裏的暗黃色液體"咕嘟咕嘟"往外冒，帶著股爛魚的腥氣。
    趙薇的火苗滅了，可她臉上全是黑灰，盯著石縫發抖："那...那是什麽？"
    一道黑影從液體裏浮起來。
    它沒有腿，下半截像團化不開的墨，上半截卻清晰得可怕——長發纏滿鎖鏈，半張臉埋在陰影裏，正是浮雕中間那個女人！
    她的鎖鏈"嘩啦嘩啦"響著，每動一下，岩壁上的浮雕就跟著動，黑影的獠牙在她身後慢慢顯形，比之前夢裏的更尖，更紅。
    "鑰匙..."女人的聲音像指甲刮玻璃，我脖子後麵的汗毛全豎起來了，"我的鑰匙..."她的鎖鏈突然繃直，"唰"地纏上了我的手腕。
    我疼得尖叫，銀鎖"滋啦"一聲燙穿了鎖鏈，可鎖鏈剛斷就又纏上來，這次纏的是我的脖子。
    "小涵！"趙薇撲過來掰鎖鏈，可那鎖鏈像活的，"哢"地咬住她的手，她疼得直抽抽，"老爺！
    快想想辦法！"
    老爺的手還按在青銅牌上，他的嘴在動，我聽見模糊的咒語聲，可女人的鎖鏈越纏越緊，我眼前開始發黑。
    林峰的短刀突然"嗡"地飛起來，刀鞘上的青光刺得我睜不開眼，他吼了一聲："接著！"刀把砸在我手心，我下意識攥緊，刀刃"唰"地砍在鎖鏈上——鎖鏈斷了，可血珠濺在我臉上，不是紅的，是黑的。
    女人的臉突然湊近我，陰影裏的半張臉慢慢露出來，那是張和我媽媽有點像的臉，可眼睛是兩個血窟窿，"你本該是死胎..."她的手摸上我的臉，冷得像塊冰，"現在，跟我走..."
    岩壁突然劇烈震動，我被甩進趙薇懷裏。
    老爺的咒語聲突然清晰起來，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急急如律令！"女人的鎖鏈"嘩啦"全斷了，她的身影開始變淡，可黑影的獠牙卻越來越清晰，從她背後探出來，離我的頭頂隻有幾寸。
    "抓住小涵！"李明喊了一聲，可他的聲音被震動吞了。
    我攥著短刀和銀鎖，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腳底往身體裏鑽，冷得我直打擺子。
    女人的身影徹底散了，可黑影還在，它的眼睛是兩團綠火，直勾勾盯著我，"鑰匙..."它的聲音像悶在甕裏，"我要鑰匙..."
    老爺的咒語聲突然拔高，我聽見他喊："鎮！"黑影的綠火晃了晃，岩壁上的青銅牌"嗡"地響起來，像口大鍾。
    趙薇把我按在地上，她的眼淚滴在我臉上，熱的："小涵別怕，老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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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黑影的爪子已經碰到了我的鞋尖，石縫裏的暗黃色液體還在冒，帶著股甜膩的腥氣。
    我聽見老爺的咒語裏混著咳嗽聲，混著黑霧的嘶鳴，混著爸爸在裂縫外的喊叫聲——他還在嗎？
    他是不是還在和那個黑影打？
    趙薇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我抬頭看她，她的眼睛亮得嚇人："小涵，攥緊銀鎖和刀，不管發生什麽都別鬆手。"她的手按在我後頸，像在按一個開關，"老爺要開始了，我們得撐住..."
    黑影的爪子劃破了我的鞋底，我疼得倒抽冷氣。
    就在這時，老爺的咒語聲突然變得清亮，像敲在瓷碗上的脆響，"臨、兵、鬥、者..."他每念一個字，青銅牌就亮一分，黑影的綠火就暗一分，"皆、陣、列、在、前！"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刹那，青銅牌"轟"地炸開一團金光。
    我被晃得閉上眼，再睜開時，黑影的身影已經淡得像團霧，可它的綠眼睛還在，還在盯著我，還在說："鑰匙...我要鑰匙..."
    老爺的呼吸聲突然粗重起來，我聽見他踉蹌著往前挪了一步，咒語聲低了下去，卻更急了："天蓬天蓬，九元殺童...五丁都司，高刀北功..."
    黑影的綠眼睛開始閃爍，像要滅的燈。
    趙薇的手在我背上輕輕拍著，一下，兩下，像在哄我睡覺。
    可我睡不著，我聽見爸爸的聲音還在裂縫外喊，我聞見自己手腕上的血味，混著銀鎖的焦味，混著岩壁的土味。
    老爺的咒語突然卡住了，他喘著粗氣喊："林峰！
    血！"林峰咬著牙又在虎口劃了一刀，血珠"啪嗒"掉在青銅牌上，金光"轟"地漲大一圈。
    黑影的綠眼睛終於滅了，可它的輪廓還在，像塊沒擦幹淨的影子，貼在岩壁上。
    "還差..."老爺的聲音弱得像歎氣，他的手從青銅牌上滑下來，"還差最後一步..."
    岩壁突然又震了一下，我聽見裂縫外傳來"咚"的一聲——是敲門聲，和之前一樣，一下，兩下，像在數心跳。
    趙薇的身體猛地繃直，她盯著裂縫方向，聲音發啞："那是...那是你爸爸？"
    我猛地扭頭，可裂縫還是合著的，隻有石壁上的血痕，紅得刺眼。
    敲門聲還在響，一下，兩下，一下，兩下，混著老爺的咒語聲，混著林峰的粗喘聲，混著李明撿桃木珠的響動。
    黑影的輪廓突然動了動，它的爪子又抬了起來。
    老爺的咒語聲突然拔高，帶著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的聲音被敲門聲蓋住了。
    我攥緊銀鎖和短刀，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正從心口往喉嚨裏湧，那是爸爸的血味，是趙薇的眼淚味，是李明的桃木珠焦味。
    黑影的爪子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它要碰到我臉的刹那——
    "轟！"
    青銅牌突然爆出刺目金光，我眼前一片雪白。
    等能看清東西時，黑影的輪廓已經不見了，岩壁上的浮雕也暗了下去，隻剩些模糊的紋路。
    老爺跪在青銅牌前，背彎得像張弓，他的唐裝前襟全是黑血，可他的手還舉著，指著裂縫方向："去...去看看..."
    敲門聲還在響，一下，兩下，一下，兩下。
    趙薇把我抱起來，她的手還在抖，可腳步穩了些："走，我們去看看。"林峰撿起短刀，刀鞘上的青光已經弱得像螢火蟲，可他還是把刀橫在胸前："我在前頭。"李明攥著剩下的桃木珠，珠子還在冒煙，他咽了口唾沫："我...我跟著。"
    我們往裂縫方向走，每走一步，敲門聲就響得更清晰。
    我貼在趙薇耳邊，聽見自己啞著嗓子說："趙姨，那是爸爸嗎？"
    趙薇的喉結動了動，她的眼淚滴在我額頭上，熱的："不管是誰，我們都要...都要..."
    她的話被裂縫的"哢啦"聲打斷。
    我抬頭看，裂縫正在慢慢張開，露出裏麵的黑暗。
    敲門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低啞的呼喚，像被揉皺的紙："小涵...小涵..."
    那是爸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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