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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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頸像是被火炭烙著,我疼得抽抽搭搭醒過來。
    爸爸的下巴還抵在我頭頂,可他剛才涼得像冰的懷抱,現在正一點一點回暖——許是他把我往懷裏又攏了攏,體溫透過薄衫滲進來,混著我臉上的眼淚,潮乎乎的。
    "小涵醒了?"爸爸的聲音啞得厲害,我偏頭蹭他下巴,聞到淡淡的血鏽味——許是剛才那男人倒地時濺到他衣角的。
    抬眼就能看見青石板上那團暗褐色的血漬,離我晃著的小腳不過半尺。
    我打了個哆嗦,攥住爸爸的衣領往他脖子裏鑽,卻聽見佛店女人的笑聲還在飄:"寶寶瞧,姐姐醒了呢。"
    我偷偷掀眼皮。
    佛店女人坐在八仙凳上,懷裏的小娃娃正用灰色的眼睛盯著我,嘴角沾著亮晶晶的口水。
    她的手指絞著藍布衫的衣角,指節白得像骨茬,可那笑意還掛在臉上,像塊貼歪了的膏藥。
    韓立的槍還指著她們,槍管微微發顫;曉月蹲在那男人旁邊,正用黃紙蓋住他圓睜的眼睛,聽見響動抬了抬頭,眉峰擰成個結。
    "哢嗒。"
    門閂被抽開的聲音突然炸響。
    我嚇得一縮,爸爸的手立刻托住我的腰,順著我的背輕輕拍。
    老爺攥著朱砂劍站在門口,劍尖的紅光映著門外人的臉——是個陌生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右手攥著個皺巴巴的塑料袋,指節因為用力泛著青白。
    "你是誰?"老爺的聲音像塊冰,劍尖往前送了寸許。
    那男人猛地抖了下,塑料袋"嘩啦"掉在地上,露出半截照片角。
    他彎腰去撿,動作急得差點栽進門裏:"我、我叫張偉,是李明的朋友!
    我知道你們在查那股邪乎東西,我...我也想幫忙!"
    "明子?"爸爸抬頭,懷裏的我跟著轉了個方向。
    牆角陰影裏晃出個人影,是穿藏青夾克的李明,正揉著後頸往外走:"張哥是我發小,去年在雲南碰到山鬼那回,要不是他幫我引開髒東西,我早折在林子裏了。"他衝張偉點點頭,"你咋找這兒來了?"
    張偉抹了把額頭的汗,這才注意到屋裏的血漬和舉著槍的韓立,喉結滾了滾:"我前兒夜翻到個秘密基地,在西郊廢磚廠後頭。"他從塑料袋裏抽出張照片,邊角沾著泥,"拍的時候手抖,可您瞧這牆上的符號——"
    老爺接過照片的手頓了頓。
    我離得近,瞥見照片裏青磚牆歪歪扭扭刻著些紋路,像蛇又像火焰,和我滿月時爺爺在門檻上畫的鎮宅符有幾分像。"和我們在老河灣破廟找著的刻痕一樣。"老爺指腹蹭過照片,"你怎麽確定那是秘密基地?"
    "我..."張偉突然卡住了,眼神往佛店女人那邊飄了飄。
    小娃娃正趴在佛店女人肩頭,灰色的眼睛忽閃忽閃,伸出舌頭舔她耳垂。
    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壓得更低:"我聽見裏頭有娃娃哭。
    和...和這屋裏的小娃娃聲兒像。"
    "砰!"
    韓立的槍口"刷"地轉向張偉,撞得八仙桌晃了晃。
    佛店女人的笑突然變了調,像指甲刮玻璃:"寶寶乖,咱們該走了。"她抱起小娃娃要起身,可腿剛動,曉月的黃紙"唰"地貼在她腳邊,騰起團藍火。"想走?"曉月掐著訣,"先把你懷裏那東西說清楚。"
    張偉猛地後退半步,後背撞在門框上。
    他的手無意識攥緊塑料袋,指節泛出青白,我看見他袖口露出道紅痕,像被什麽抓的。
    李明皺著眉扯他袖子:"張哥你這是——"
    "別碰我!"張偉突然吼了聲,驚得我打了個激靈。
    他盯著佛店女人懷裏的小娃娃,瞳孔縮成針尖:"那東西...那東西的眼睛,和磚廠裏的一樣!"他踉蹌著往前兩步,又猛地停住,"我拍照片時,有雙眼睛從磚縫裏盯著我。
    就、就和這小娃娃的眼睛似的,灰不溜秋的,沒眼白..."
    屋裏突然靜得能聽見我抽鼻子的聲音。
    爸爸的手還在拍我背,可他掌心全是汗,把我後頸的胎記焐得更疼了。
    老爺把照片遞給曉月,曉月隻掃了眼就攥緊,指尖發顫:"這符號...是養鬼陣的引。"她抬頭看向佛店女人,"你們養的,就是磚廠裏那些?"
    佛店女人沒說話,小娃娃卻"咯咯"笑起來,伸手抓她頭發。
    她低頭親了親小娃娃的額頭,再抬頭時,眼角竟沁出淚來:"我們就想...給它個家。"
    "家?"韓立嗤笑一聲,"養小鬼吸人血,也配說家?"他的槍托重重砸在桌上,"老子當年在緬甸見過這路貨,專挑生辰弱的娃娃——"
    "夠了。"老爺喝止他,目光又回到張偉身上,"你說你想幫忙,憑什麽?"
    張偉突然跪了。
    他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響,驚得我又往爸爸懷裏縮。"我閨女。"他聲音發顫,"我閨女上個月發燒,燒退了就說看見個灰眼睛的小姐姐。
    我找先生看,先生說...說那是被鬼纏上了。"他抬頭時眼眶通紅,"我偷摸跟了這夥人半個月,磚廠那回差點搭進去,就想...就想求你們救救我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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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蹲下去拉他:"張哥你這是做什麽,咱們——"
    "等等。"曉月突然插話。
    她盯著張偉的眼睛,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符咒袋,"你說你在磚廠看見灰眼睛?"
    張偉重重點頭,喉結動了動:"不止,我還聽見...聽見它們管領頭的叫"阿婉"。"
    "阿婉?"爸爸突然出聲。
    他懷裏的我被顛了下,卻見他盯著佛店女人,眼神發直,"蘇婉?"
    佛店女人的手抖了下。
    小娃娃"哇"地哭起來,她慌忙哄著,可目光卻鎖在爸爸臉上,像要把他刻進骨頭裏。
    我後頸的胎記"嗡"地一跳,疼得我又掉眼淚。
    爸爸低頭親我額頭,可他的聲音在抖:"小涵別怕,爸爸在。"
    曉月的手指還在摩挲符咒袋。
    她盯著張偉,眼神像要穿透他的皮肉,忽然皺起眉:"你身上...有股子陰寒氣。"
    張偉猛地抬頭,額角的汗珠子"啪嗒"掉在地上:"我知道,我昨晚...昨晚夢見有雙灰手扒我窗戶。"他扯起袖子,胳膊上果然爬著道青紫色的印子,"先生說這是警告,再查下去...再查下去我閨女就..."
    "行了。"老爺把朱砂劍插回劍鞘,"今晚你住西廂房,明早跟我們去磚廠。"他掃了眼佛店女人,"至於你們——"
    "我們走。"佛店女人突然站起來,黃紙在她腳邊"刺啦"燒穿。
    她抱著小娃娃往門口走,經過張偉時頓了頓,低頭衝他笑:"你閨女...長得真像我家囡囡。"
    張偉猛地抖了下,像是被雷劈了。
    他踉蹌著後退,撞翻了牆角的炭盆,火星子"劈啪"濺在青石板上。
    曉月盯著他的背影,符咒袋在她手裏攥出個褶子。
    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目光從張偉臉上移到他發顫的指尖,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後頸的胎記還在一跳一跳地疼,我蜷在爸爸懷裏,能聽見他心跳得像擂鼓。
    曉月閉著眼時,屋裏靜得連炭盆裏火星爆開的輕響都清晰。
    張偉額角的汗珠子順著下巴砸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和我抽鼻子的聲音混在一起。
    老爺的朱砂劍沒入劍鞘時,金屬摩擦聲讓我打了個哆嗦,爸爸的手立刻托住我後腰,掌心的溫度滲進薄衫,像塊焐熱的玉。
    "我能感覺到他說的是真的。"曉月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我被嚇了一跳,抬頭正撞進她漆黑的眼睛裏。
    她睫毛上還沾著剛才蹲在血漬旁時落的灰,指尖卻穩穩攥著符咒袋,"也許我們可以相信他一次。"
    張偉猛地鬆了口氣,肩膀塌下去半截,差點栽倒在李明身上。
    李明扶住他,低聲罵了句"沒出息",可眼眶也跟著紅了——許是想起去年雲南那回,他說張哥為引山鬼在林子裏繞了整夜,褲腳全是血痕。
    老爺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劍穗在他腕子上晃出個小圈:"行,那就加個人手。"他轉身掃過屋裏眾人,聲音像敲在銅盆上,"韓立、趙薇,你們帶佛店這對夫婦去西郊磚廠外圍盯著——"
    "憑什麽?"韓立的槍托"咚"地砸在八仙桌上,震得我懷裏的爸爸抖了下,"那倆玩意兒養小鬼,指不定半道兒跑了!"佛店女人正低頭哄小娃娃,聞言抬眼笑了笑,那笑意像結了冰的湖麵,小娃娃卻突然伸出灰撲撲的手,抓向韓立的槍管。
    "韓同誌。"趙薇拽了拽他衣角,她製服袖口沾著剛才那男人的血,已經凝成暗褐色,"上頭說過,要利用一切可用線索。"她轉向佛店女人,聲音軟了些,"你們要是配合,等事了...或許能給那小娃娃找個幹淨地方。"佛店女人的手指絞著藍布衫,指節白得透明,過了會兒才輕輕點頭,小娃娃卻"咯咯"笑起來,把口水蹭在她衣領上。
    "曉月、小臧,還有蘇婉。"老爺又點了三個人,我聽見爸爸的喉結動了動——蘇婉是那個民國女鬼的名字,前兒夜爸爸說夢話時提過,"去祠堂取鎮鬼鈴和往生經。
    蘇婉..."他頓了頓,"你對那夥人的路數熟。"
    蘇婉站在陰影裏,我隻能看見她月白衫子的一角。
    聽見自己名字時,她往前挪了半步,月光從窗紙破洞漏進來,剛好照在她臉上。
    她的眼睛和佛店女人懷裏的小娃娃一樣灰,可更清透些,像落了層霧的玻璃。
    爸爸的胳膊突然緊了緊,我被勒得喘不過氣,卻聽見他輕聲說:"成。"
    就在這時,"砰砰砰"!
    敲門聲像炸雷似的砸下來,我嚇得一縮,後頸胎記疼得眼淚直掉。
    爸爸慌忙用下巴蹭我額頭,可他自己的呼吸也亂了——他抱我太緊,我能聞到他後頸冒出的冷汗味,混著剛才血鏽氣,直往鼻子裏鑽。
    老爺的手按在劍柄上,指甲蓋都泛了白:"都別動。"他挪步時,青石板被踩得"吱呀"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
    門閂拉開的瞬間,穿堂風"呼"地灌進來,吹得燭火直晃。
    我眯起眼,看見門外站著個黑影。
    她穿一身黑布衫,袖口和褲腳沾著泥,臉卻白得像紙,嘴角咧得老開,露出兩排白牙——可她的眼睛...我打了個激靈,那眼睛和佛店小娃娃的一模一樣,灰撲撲的,沒有眼白!
    "爸...爸。"我抽抽搭搭地拽他衣領,爸爸低頭看我,臉色比蘇婉還白。
    曉月攥著符咒袋的手在抖,符咒邊緣被她指甲摳出了毛邊;韓立的槍本來指著佛店女人,現在"刷"地轉向黑衣人,槍管抖得像風中的蘆葦;張偉癱在牆角,嘴張得老大,卻發不出聲;佛店女人懷裏的小娃娃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像指甲刮玻璃,她慌忙捂住它的嘴,可那灰眼睛還死死盯著黑衣人。
    老爺的劍尖慢慢抬起來,映著燭光的紅光在黑衣女人臉上遊移。
    她的笑沒變,卻往前邁了半步,鞋跟碾過地上的炭灰,"吱"地響了聲。
    我後頸的胎記"嗡"地一疼,差點昏過去,迷迷糊糊聽見老爺沉聲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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