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司隸校尉,憂心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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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華閣,一月廿三。
    祁若夏擱下狼毫,殿外便傳來芬兒壓低的聲線。
    “內務府的人剛從裴婕妤殿裏出來,聽說鬧得不大愉快。”
    她手中握著的是上好的徽墨,有淡淡木香,聞言,便輕笑道。
    “看來裴婕妤那處的日子也不安生呢。”
    自太後病發,宮中日日有戲,前日徐婕妤抱著七公主在長信殿外哭至昏眩,今日裴韞歡又為年禮與內務府起爭執,倒像漫天飛絮,看似雜亂,實則各有軌跡。
    芬兒應著,又道。
    “裴婕妤今年三十了,又出身高門,大抵是在宮裏待久了,有些心浮氣躁,皇上這幾年雖說不如往年寵,卻也都給幾分臉麵,婕妤娘娘自然也是有脾氣的。”
    祁若夏將手中的徽墨輕輕擱在硯台上。
    “她那性子,竟也會與人爭執?”
    她指尖輕撫過案上詩箋,語氣裏帶著幾分玩味。
    “倒是稀奇。”
    芬兒將外頭聽來的消息一一道來。
    “可不是嘛,裴婕妤自持身份,平日裏也少與人來往,聽說是內務府扣了新昌伯府送來的年禮,連南豐蜜桔都要查驗,裴娘娘當場就惱了。”
    “新昌伯府……”
    祁若夏輕聲呢喃著,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麵。
    揚州豫章的南豐蜜桔,她幼時在烏衣巷老宅裏常吃。那桔子皮薄如紙,汁水豐盈,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滋味能讓人想起秋日的暖陽。
    她吃過的很多家鄉特產,都在入宮後漸漸斷絕。宮裏並不缺這些,但內務府送來的永遠比不上她記憶裏的味道。
    “小主,要傳膳嗎?”
    芬兒見她出神,輕聲問道。
    “今日忘憂宮小廚房送了新到的鯊魚皮,奴婢讓他們按家鄉的法子做了蔥燒鯊魚皮,這會兒該煨得入味了。”
    祁若夏回過神來,淡淡地應了一聲。
    “嗯,那就傳膳吧。”
    她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庭院裏栽種的香草花木,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這些香草花木都是皇上命人從各地搜羅而來,悉心栽種在此處。
    忘憂宮多年來僅她一人獨處,殿裏的小廚房自然也隻她一人使用,皇上對她,是有幾分真情的吧……
    一月廿五。
    芬兒從外頭匆匆回來,手裏捧著一封家書。
    “小主,司隸校尉府遞來的信。”
    祁若夏正在看書,指尖一頓,抬眸看向那封信。
    司隸校尉,她的長兄,祁素。
    自入宮後,家中極少與她聯絡,父親向來不喜她與家中牽扯過多,而長兄更是常年在外執行密令,記憶中鮮少歸家。
    直至兩年前新任司隸校尉,忙碌更甚從前,如今竟主動遞信,想必是有要事。
    她接過信,拆開火漆,細細讀了起來,寥寥數語,卻讓她眉頭微蹙。
    “兄長竟要回京述職……”
    芬兒見她神色有異,低聲問道。
    “小主,可是家中出了什麽事?”
    祁若夏輕輕搖頭,將信紙折好,放入信封中。
    “無事,隻是兄長要回京一趟,順道遞信問候。”
    芬兒鬆了口氣,笑道。
    “那倒是好事,小主許久未見家人了。”
    祁若夏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聲道。
    “是啊,許久未見。”
    祁素回京,絕非尋常。他如今任司隸校尉,掌京畿監察之權,若無重大變故,絕不會輕易離開駐地。
    一月廿七,太後病情稍緩,皇後便下令縮減侍疾人數,隻留幾位高位嬪妃輪流照料,九嬪之列的也遣回去休息。
    祁若夏因位分不高,本不必去,卻意外收到了皇後的口諭,讓她今日去長信殿一趟。
    她心中疑惑,卻也不動聲色,隻吩咐芬兒備好素淨的衣裳,便乘步輦前往長信殿。
    殿內藥香濃鬱,太後倚在榻上,神色倦怠,皇後坐在一旁,正輕聲與太後說著話。
    她緩步上前,行禮道。
    “妾見過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太後擺了擺手,聲音微弱。
    “起來吧。”
    祁若夏謝恩起身,垂眸站在一旁,等待太後和皇後發話。
    皇後溫聲道。
    “祁美人不必拘束,今日喚你來,是太後娘娘想聽你誦幾首詩。”
    祁若夏有些意外,卻也不敢怠慢。
    “妾遵旨。”
    太後緩緩道。
    “哀家近日精神不濟,你一向詩才甚佳,便想著聽你念幾首,也好靜靜心。”
    祁若夏微微頷首,清冷的眸子低垂。
    “妾鬥膽為太後娘娘誦一首《秋風辭》。”
    她素手輕抬,廣袖垂落。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太後聽著她清潤的嗓音,撫著長命縷,漸漸有了些精神。
    待她誦到“歡樂極兮哀情多”時,忽然輕咳一聲。
    祁若夏立刻停下,見皇後臉色變化,便不著痕跡地轉了個調子。
    “少壯幾時兮奈老何——太後娘娘恕罪,是妾選詩不當。”
    太後卻擺擺手,枯瘦的手指從錦被裏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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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這詩哀家年輕時也常誦,繼續吧。”
    祁若夏微怔,餘光瞥見皇後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卻也不敢再多言,轉而誦起《洛神賦》。
    太後聽著,聽著,便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眼角似有濕潤。
    皇後見狀,便知太後有些累了,輕聲道。
    “祁美人今日便到這裏吧,太後娘娘累了。”
    祁若夏福身行禮。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妾告退。”
    她退出長信殿,芬兒早已在外等候,見她出來,忙迎上前去。
    “小主可算出來了。”
    自家小主一向與瑤夫人親近,突然被太後與皇後叫去,怎能不讓她膽戰心驚。
    祁若夏神色淡淡。
    “走吧。”
    翌日申時,太後倚在榻上,神色比前幾日好了許多,正與皇後低聲說著什麽。
    見祁若夏進來,她微微頷首。
    “祁美人來了。”
    祁若夏上前行禮。
    “見過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皇後溫聲道。
    “起來吧。太後娘娘今日精神好些,想聽你誦《長門賦》。”
    祁若夏微怔,抬眸看向太後,隻見她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便應聲起身。
    “是。”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
    祁若夏聲音清冷,一字一句誦來,殿內眾人皆靜默聆聽。
    她越誦越順,朗朗上口,仿佛自己便是那為情所困的陳皇後,哀怨婉轉。
    長信殿裏一片寂靜,太後微閉著眼,似乎沉浸在詩中,皇後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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