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曾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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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藍雙焱七歲入宮,除去在奉天台修行術法的三年外都是由帝後一手帶大的。她待藍雙焱一向就如同自己親生女兒一般。
旭朝帝國現存帝族數量極少。宗長一位都沒,與帝君同輩的也隻有他的親生弟妹兩人,淳王莫瑛珣和西英長公主莫瑛瑛。帝君有五子四女,淳王有二子一女,西英長公主有一子一女,這十七人就是所有的帝族了。
他倆的關係不單單隻是一同養在帝後膝下而已。
這要從很多年前說起了。那時候藍雙焱剛被送進宮中撫養。因為還在孝期都穿著白衣。她剛剛會走路,頭發留的也不長整日裏就卷成個髻。宮裏經常能瞧見她跟個雪球似的在帝後身邊滾來滾去。
後來上了學,莫傾煥奉命照顧她。她天資聰慧跟著哥哥跳級也能不落課業,但是騎術就不行了。莫傾煥很喜歡這個妹妹,一直將她帶在身邊。上騎術課時就讓她待在場邊自個玩。
她曾經是個皮孩子,雖然聽話但還是皮。有天她扒拉著馬場欄杆一不小心跌了下去,摔得個狗啃屎不說還驚到了路過她身邊的莫傾熠馬匹。
莫傾熠也是嚇壞。他拉緊韁繩,沒讓馬踏到藍雙焱但自己卻摔下了馬。
這次事故引起了帝君震怒。他重責了當時在馬場的所有侍衛、侍從。連帶著莫傾煥也被罰在宗祠跪一天。
藍雙焱受驚生了場大病。莫傾熠摔斷了手臂。兩人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好透。
後來莫傾煥親自上門向莫傾熠道謝。那時候藍雙焱已經好多了,被帝後遣到莫傾熠身邊照顧他。莫傾煥進屋的時候他倆正在拌嘴。
桌上擺著棋盤,白子顯然已經勝了。藍雙焱撅著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哭鼻子公主又要哭了?”莫傾熠顯然心情很好,他眼中帶著笑意嘴角忍不住的上揚。“丟人。”
後來他們再上騎術課就是由帝君的侍從長在一旁守著。老師也再不敢隻讓藍雙焱在一旁看,帝君也經常會抽空帶著藍雙焱騎馬。
騎術結束便是箭術。為了不重蹈覆轍莫傾煥立刻為她做了一把勁力不大的小弓。
藍雙焱打小就會射箭,她的父母皆是司主,射箭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但是她沒有屬於自己的弓,原本的弓是藍蒼嵐用完換下來的羚羊角弓,勁道相當大。莫傾煥不知道這些,他做的這把對藍雙焱來說太輕。
弓太輕,她又不知道原因,連著幾周準頭都不行。後來發脾氣在自己屋裏摔東西。她住天長宮偏殿,用的都是君後賞賜的東西,這一摔嚇得侍女丟了半條命。帝後知道理由也不說,隻在一旁瞧熱鬧。
後來摔累了藍雙焱流著眼淚去前宮找帝君。帝宮中是絕不允許小輩做駕的。隻有她被特赦有一頂小小的轎子。那天她哭得累了也沒坐轎子,穿過整個前殿,到了最前方的議座廳。那天她母親西英長公主在,淳王帶著自己的世子也在。
殿門關著顯然是在談事,藍雙焱沒讓人通傳。自己縮在殿前階梯上。最後是帝後身邊的女官怕出事著人悄悄進去告訴帝君的。
西英長公主自然是知道藍雙焱射箭水平的。她一想就知道了原因,當下便冷笑道:“陛下,孩子再寵也不是這麽個養法。”
帝君笑了笑,“想必往宮裏一扔也算是個養法。”他說完轉頭對莫傾煜說:“世子願不願意去哄哄公主?”
莫傾煜自然是知道藍雙焱的,但她一直被帝後養在後宮,儲帝也從不帶她出門,這一年來莫傾煜竟也從未見過她。
這天陽光明媚,莫傾煜聽從帝君指示來到殿外。看到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她穿著孝衣,陽光披灑在身上仿佛一層輕柔的罩衣。
一旁的侍衛見他出來了低聲對她說道:“公主,淳王世子殿下來了。”
藍雙焱沒見過他,盡管不高興還是抬頭看了過去。莫傾煜有一項巨大的優勢,他長得非常好看,雌雄難辨,一見傾城的程度。
宮裏早就流出消息說帝後有意將藍雙焱許給他。莫傾煜早就知道。但他對一個這樣備受君後寵愛的公主沒有絲毫興趣。這名公主以嬌蠻任性出名,這種性子再好的家世、再好的皮囊也救不回來。他走上前去,詢問藍雙焱為什麽哭。
“怎麽?哭得臉都皺起來了。”
藍雙焱立馬猜到是帝君讓他出來的,她抓住機會一通哭訴:“箭術……我射不中準心了!”說著說著她又哭起來。這是真情實意的委屈,藍雙焱才八歲,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練好箭術。她是真的委屈。
莫傾煜以為她隻是想逃課。他讓侍衛取來一柄普通的弓箭,“射一箭我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藍雙焱委委屈屈地接過幾乎跟她一樣高的弓,“射哪?”
“我想想……”莫傾煜想了一會指向議座廳上方的題字牌匾。牌匾離他們十尺有餘。絕不是一個五歲女孩能射中的距離。“就匾額。”
“好。”她的拇指上帶著一枚小小的指板,看著還很像回事。藍雙焱搭箭拉弓,沒怎麽用力就拉開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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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莫傾煜才有些慌了。她的技術豈止是沒問題,甚至遠遠超過了同齡人。
箭咚的一聲擊中了匾額。沉重的匾額晃動了一下,居然掉了下來。這塊匾額是由始帝君題的字,距今已經兩千多年,意義非凡,如今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兩個身份高貴的孩子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場麵一片寂靜。
沒過一會一旁突然傳出一聲爆笑,他似乎覺得真的很好笑,幾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焱兒,你怎麽這麽可愛。”莫傾熠笑得有些頭疼,他扶著頭靠在一旁站都站不穩。
出了這麽大的事,殿門很快也打開了。藍雙焱手中握著弓,一看就知道是罪魁禍首。她有些害怕,握住弓的手很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這時莫傾煜往前走了一步,“陛下,是外兒的錯是外兒誘導公主射箭。”
帝君這時才慢慢悠悠地從殿內走出來。侍衛整理好匾額碎片呈到帝君跟前,他看一眼便點頭。“不是說總射不中嗎?”
藍雙焱輕輕哼了一聲:“射得中,是弓有問題。”
“你說是儲帝替你做的弓有問題?”
“箭有問題。”
莫傾熠一下沒忍住又笑出了聲。帝君注意到他,“你來幹什麽?”
“聽聞焱兒最近不高興想帶她出去玩。”
“去不了了。她得罰跪。”
藍雙焱的臉瞬間垮掉。
很快帝後也來了,她隻看了一眼碎片。“這匾額早該換了。”便立刻抱起跪在地上的藍雙焱,“罰什麽跪,孩子還小,病了怎麽辦。”
帝君卻是鐵了心要罰,“生病就治,闖禍就罰。”
帝後懷裏的藍雙焱掙紮了一下自己跳到地上,低著頭跪下:“焱兒做錯了事,該領罰。”
後來他倆被罰在祠堂跪五天。
莫傾煜的心情很複雜,這是他的決斷錯誤。他是將領,這種錯誤原是絕不能犯的。
藍雙焱跪在他身邊,很努力的讓背挺直。她雖然身體強健,但終究還是個八歲的孩子。第一晚後半夜的時候就低頭睡過去,看上去倒像是很習慣邊跪邊睡。
她睡著後沒多久帝君便來了。祠堂隻有帝族和祭司可以進入。帝君沒帶人,一進來就發現她已經睡著了。莫傾煜發現帝君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也溫和了起來。
帝君把藍雙焱抱在懷裏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臂睡。“說說今天的事。”
莫傾煜點頭。“是。外兒原以為殿下隻是耍脾氣想逃課便著人遞了一套弓箭想看看水平究竟如何,沒想到一擊即中。想必之前射不中是因為弓太輕,用一貫的力氣失了準頭。”
“嗯。予見她用的是製式弓?”
“是。所以傾煜原覺得殿下並拉不開弓。”
帝君沒說話,過了會才開口道:“你覺得她怎樣?”
莫傾煜愣了一下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了這麽個問題。“公主不似傳聞那般。”
“傳聞是怎樣?”
“嬌縱任性。”
“那倒也沒錯。”
“一個隻是嬌縱任性的公主是不會有這樣一手箭術的。”
“讓我們世子刮目相看的竟是這手箭術?”
莫傾煜是軍人,他自己在八歲時用這樣的弓都射不出這樣的箭。
帝君沒等莫傾煜回答,他一邊輕拍藍雙焱的背部一邊說:“這孩子無父無母,予又總慣著。脾氣難免大些。去年底她摔傷的事有聽說嗎?”
莫傾煜搖頭。
“她總愛跟著儲帝玩。馬術課時驚著了老大的馬摔斷了胳膊。不算什麽大事,但帝後覺著還是該找個人來照顧她。”帝君說著看向莫傾煜。“你聽得懂予的意思?”
“外兒明白。”
“你們先處著試試。照顧她不是易事,沒點真心是堅持不了的。”
莫傾煜這時才真正感受到帝君對藍雙焱的寵愛。“陛下,為什麽是我?”
“因為帝後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帝君說到這突然抬頭看了眼殿門。“進來。”
莫傾煥低著頭進了祠堂。“父君。”
“知道錯哪了嗎?”
“弓做輕了。”
“錯。”
莫傾煥頓了頓,“是兒思慮不周。”
“又錯。”帝君說:“一錯做事敷衍,二錯狂妄自大。先是跌落馬場再是擊落匾額。公主交與你照顧了一年,你連她會箭術與騎術都不知。”
這頓教訓說的其實已經不再是藍雙焱的事,莫傾煥低頭認錯。
“正好你倆都在,有件事要通知你們。”帝君低下頭確認了藍雙焱熟睡了才接著說:“帝後前兩日說到孩子們該早日定親。”
莫傾煥愣了一下,他未行冠禮,並非非得定親。“父君?”
帝君沒理他接著說:“淳王女年六歲,姿容秀美,性行溫良,可當得儲帝妃。”
淳王女。莫傾煥看向身邊的莫傾煜,莫生祭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結合帝後想將藍雙焱許給莫傾煜的舉動,這是個雙保險。既保證了淳王府在未來也會是他的後盾,又保證了藍雙焱未來的日子會過得一如既往的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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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傾煥可以理解這個決定,但他同時也有一些挫敗。這證明君後並不認為他可以護藍雙焱周全。
帝君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麽似的,說道:“她承擔不了帝後義務。”
莫傾煥連忙說:“父君,兒並無此意。”
“帝後曾有過這個意思。”帝君的表情絲毫未變,他依然在持續輕拍藍雙焱的背哄她睡覺。“但很快就放棄了。她自己被困在了這裏一輩子,不舍得焱兒步她的後塵。”
這才叫盛寵。莫傾煥其實根本不能理解為何藍雙焱會如此受寵。確實,她作為一個妹妹是十分可愛又討人喜歡。但也不至如此。
“你現在不懂沒關係,早晚你也能明白,這帝國漫長歲月中最後隻會有你倆。”
莫傾煥很久都沒能理解帝君的意思。
轉折是第二年拜盈成殿的神諭下達後。盈成殿司主是帝後,司處離帝都又近。直到藍雙焱出發時他都覺得人很快會回來。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兩年。
再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趴在帝君懷中的女孩臉上毫無血色,明明是初夏卻穿著冬裝,瘦瘦小小的身子埋在皮襖之中,隻露出半張臉。
一看就是生了場大病。
就算如此她的第一句話還是“兄長,焱兒終於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她性情驟變,雖然原也有些任性,但都是孩子心思。現在事事操縱人心、以利優先。
盡管如此她依然會拉著他的手喊兄長。她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共同的願望。
帝君像是突然累了似的,擺擺手讓他退下。“你先下去。”
後來莫傾煜聽從命令日日進宮陪她用早膳,說是陪餐其實隻是監督她吃藥的一個角色。更重要的是在這段日子裏他發現了莫傾熠的心思。
這時他才明白帝君話中深意,帝後給了他這個機會,但也可以給別人。雙司之子,誰握在手裏都會是柄利刃。
藍雙焱這次在帝都也沒能留多久,待再回來時已是為了及笄禮。
莫傾煜想他們的關係也許隻能停留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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