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虹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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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父那飽經風霜、布滿褶皺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他艱難而緩慢地支撐起自己,仿佛每一個動作都是對歲月沉重負擔的挑戰。他似乎已經在那個位置靜止了數百年之久,周圍的植物早已與他融為一體,如同一座古老而神秘的雕像。
    當他終於站起身時,那些緊緊纏繞著他的根係發出一陣清脆的斷裂聲,仿佛是時間的琴弦被猛然撥動。它們依依不舍地被拉扯開,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見證著這位老者與這片土地長久以來的親密聯係。
    耕父邁著蹣跚不穩的步伐,一步一晃地走向莫生祭。他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線中顯得格外單薄和虛弱,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倒。走近後,可以看到他的身體被一層厚厚的濕腐植物所覆蓋,這些植物宛如寄生在他身上一般,使得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塊曆經風雨侵蝕、腐朽不堪的老木頭。
    隻見他緩緩地抬起那隻幹枯如樹枝般的手臂,將手伸向自己看似胸口的位置。令人驚訝的是,他的手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整個身體,如同進入了另一個維度的空間。在胸口處摸索了一會兒之後,他的手中竟出現了一朵僅有大拇指大小的蘭花。
    這朵蘭花極為嬌小玲瓏,其花瓣表麵近乎無色透明,唯有中心的花蕊呈現出純淨潔白之色。它靜靜地躺在耕父的掌心之中,散發著一種淡雅而清幽的香氣。然而,這朵小花卻又是如此的脆弱易碎,仿佛隻需輕輕一陣微風拂過,它便會瞬間消散於無形。
    莫生祭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給她這個。耕父卻像是很著急似的使勁往她跟前送。
    失去了信仰的耕父脆弱的就像是年邁又缺少營養的老人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死。
    她總覺得哪裏非常不對勁。這是山神,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正在這時瑞熾拍了拍她的肩微微點頭。莫生祭接過那朵花。
    耕父像是突然泄了氣似的坐在地上,瘦小的腦袋低垂著一動不動。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真要殺嗎?”
    這是她的選擇。
    莫生祭想了想點頭。“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好,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瑞熾說。
    他側過頭打了個響指。“消失。”
    鳥頭蛇身的怪物瞬間纏住耕父,怪物身上的影子就像有生命似得將耕父籠罩進黑影中。
    目標一消失,原本設立的阻止信仰進入的咒術失效。盤踞在在地信仰找不到主人橫衝直撞直直衝向了雲層。
    原本躲在雲層深處的吞雲天窗露出自己的樣子,它每隻眼睛都睜開到極限,緊緊盯著莫生祭和瑞熾仿佛是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背棄神諭的指引。
    莫生祭才懶得管他們,她眼見雍和要跑,一躍而出銂刃順勢而出,骨獸先尾後頭將雍和卷起拍在掌下。
    “不如想象中那麽難殺。盡管是山神。”莫生祭著重了山神二字。
    “山神象征意義更強,並非每隻異獸都有強大力量。”瑞熾輕輕一揮手鳥頭蛇身的怪物重新鑽回他的影子中。四周亮度恢複,地麵上日輪的光芒也逐漸消散。“少安宮和甲尊宮都要忙起來了。”
    “為什麽?”莫生祭問。
    “因為耕父同時是旱魃,會帶來幹旱的天災。”回答她的是另一個人。王子優似乎在旁邊待了很久,一副愁容滿麵的樣子。“您下次做這種決定能不能多問幾個人?”
    這莫生祭真的沒想到,她看向瑞熾一臉震驚。
    “我問過你是不是真的決定殺他,你說是。”
    “誰知道會有這麽嚴重的結果?你就不能說?”
    “你不是說驗證理論的方式是實驗嗎?就讓我們來看看這場天災是否真的會為帝國帶來衰敗。”
    莫生祭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她有種自己被利用的感覺,但這決定確實是她做的,甚至瑞熾曾數次想製止她。
    她又看向王子優,“那你在旁邊湊熱鬧也不來製止?”
    “我?”王子優指著無辜的自己,“我?我算什麽東西,你們一個帶著個怪物還施展了必死的咒術,一個帶著骨獸一臉決絕。我出來找死嗎?”
    莫生祭這麽一想又覺得他說得對,她自己感受過那種威壓,她連站都站不起來。沒想到瑞熾竟養了一隻這麽強的咒靈。
    “那你來做什麽的?”
    “抓養魚人。”王子優突然正經,“莫檀軒也來了。他抓到了人,我來山上順便碰碰運氣能不能抓到幕後之人。沒成想見你倆在這殺山神。”
    “抓到禁魘婆了?”莫生祭知道他們一直在抓那日她在乙閣看到的那池吞金魚的主人,隻是沒想到她也在這。
    “不,你一定不敢相信飼養吞金魚的是什麽……”王子優遲疑了一下看了眼瑞熾後又接著說:“是什麽東西。”
    “什麽什麽東西。”莫生祭追問。
    “你見了就知道。”
    “那二哥人呢?”
    “去與少宮主匯合。”
    瑞熾突然道:“既然來了這麽多人那我先行一步。”
    莫生祭立刻抓住他,“你去哪?”
    沒想到自己會被抓住的瑞熾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莫生祭的頭發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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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事情辦完了?”
    “虹國深處拜吞雲天窗的神殿有位祭司,是虹國藩王擁有的唯一一名神諭之子。據說他可以看到未來。想去看看。”
    “預知?”聽了這話王子優也有了點興趣。
    “不,他是能準確的看到未來發生的事再告訴現在的自己。”
    “你是說他能與未來的自己共存意識。”王子優嗤笑一聲,“你信嗎?”
    “所以得去見了才知道。”
    這是屬於他們玄靈殿的幹涉範圍,瑞熾要去也正常,但莫生祭不知為何就是不想放他一人離開視線。
    “那我們一起去。”莫生祭一邊說一邊想,“少宮主尋舊遺物一定還需要一些時間。他的紙人還能撐一個月,我們一起去。”
    瑞熾很吃驚,“難得你兩位哥哥都在,你不想跟他們待一起。”
    這也是讓莫生祭很糾結的一個點,但她依然堅持。“是,我們一起去。”
    “那回去取了馬我們一起去。”瑞熾同意,他又問王子優。“你呢?”
    “我要通知甲尊宮來為兩位擦屁股。”王子優行了個禮退後幾步。“雍和請交給我。”
    莫生祭示意骨獸鬆開雍和,這時她突然想起了手中的蘭花。這朵花看上去晶瑩剔透但又脆弱無比,美麗得宛若晨曦的露珠。
    連王子優都湊上來看,“這神力都可以再造一個偽神了。”
    “偽神?”
    “山神也是偽神,脫離天窗實際出現在世間的神明都是偽神。”瑞熾解釋。
    “造?”
    “接受供奉,賦予三魂。怎麽不是神?”
    莫生祭覺得這幫人的所作所為比她的想法褻瀆神明多了。
    她將花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起後與原骨一起塞入錦袋中。這個袋子是老司主的意識們一起新為她做的,不會再像上次一樣被輕易奪走。
    他倆重新回到營地。莫傾煜和莫檀軒都不在,莫生祭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辦法。她留下一封信信牽出馬同瑞熾一起潛伏進虹國。
    信仰吞雲天窗的這個國家同帝國不同,他們的房屋都建得很高,底下隻是空著,屋頂都是平台,沒有一戶是尖頂。
    “這屋頂暴雨天會被淹沒吧。”
    “信仰足夠虔誠天窗會保護他們。”
    莫生祭很不喜歡這種把一切都寄托在神明身上的行為。她認為神明隻是一種寄托而不該是一切。
    虹國地域狹小,麵積並不廣袤。然而,經過連續兩周馬不停蹄地奔波,他們已經成功地深入到了虹國的核心地帶。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隨著距離都城越來越近,周圍的人煙卻變得愈發稀少起來。更讓人詫異的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地麵上竟然始終彌漫著一層約有一尺半高的白色濃霧。
    這層神秘的霧氣仿佛擁有自己獨特的生命一般,它終年不散,無論是陽光明媚的晴天、陰雨綿綿的日子,亦或是白晝與黑夜交替之時,始終如一地籠罩著這片土地。
    隻見那白霧繚繞在腳下,宛如一層輕柔的白紗。莫生祭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霧似乎對人體並沒有什麽不良影響。於是,她索性連詢問的心思都懶得動一下,任由其存在。
    一路上,瑞熾和莫生祭都是以野營的方式度過夜晚。不過,此次出行,瑞熾顯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除了必備的幹糧之外,他還特意攜帶了各種調味品,使得簡單的食物也能增添幾分美味。盡管睡覺時依然感覺頗為難受,畢竟野外的條件無法與家中相比,但由於長時間的騎馬趕路,莫生祭在休息時已然疲憊不堪,根本無暇顧及舒適度的問題。
    見莫生祭適應地很快瑞熾也鬆了口氣,“再忍一忍,快到了。”
    “很快是多快。”她已經不是十歲小孩了,不好騙。
    “半個時辰算快嗎?”瑞熾笑道。“已經能看見了。”
    饒是莫生祭也被眼前這個不可思議的神殿驚呆了。
    這座神殿竟然矗立在一座山頂尖上,而這座山,如果非要用“不高”來形容的話,那實在是有些過於委婉了,因為它簡直可以被稱為矮小。這可是莫生祭生平所見過最為低矮的山峰了,甚至將其稱作山都有點高估它了,說它像個小土丘恐怕會更為貼切一些。
    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就在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山頂之上,居然穩穩地托著一座規模宏大的神殿!而且,這座神殿就那麽突兀地頂在那裏,僅僅隻有中心部分的地麵與山體有所接觸,其餘大部分區域完全處於懸空狀態。莫生祭瞪大了眼睛,別說是強勁的颶風了,哪怕隻是一陣輕微的小風,恐怕也能輕而易舉地將這座神殿給吹落下來。可事實卻是,它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屹立於山頂,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支撐著它一般。
    “這是能真實存在的?”
    “虹國曆代相傳的秘術。”
    “那他們幹脆把王宮也漂浮起來好了。”
    “未必不行,但你知道為什麽他們沒有這樣做嗎?或者說為什麽他們要將神殿的一部分與山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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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
    “因為天梯。”
    莫生祭想起了入帝宮必要走的那條長長的天梯。沒有任何人可以坐轎、騎馬上梯,每一個人包括君後都必須步行上梯。
    “若他們也建天梯那就不用等到今天,早就被削藩滅國了。”
    “也不是非得叫天梯吧。”
    “稱呼不重要,重要的是形式。”
    莫生祭想了想,浮在空中的王宮,一條通向天的樓梯。確實,說他不想反都沒人信。
    “累嗎,我們今天早點歇下,明日再去。”瑞熾看著她的樣子,跟剛開始連背都挺不直時相比已經好多了,但長時間長途跋涉確實也讓她精力不如剛開始時旺盛。
    莫生祭連連點頭,她確實想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運氣很好,瑞熾不僅捉到了兔子,還打到一隻羊。羚羊肉不如家養羊肉質肥美但比兔子還是要油脂豐富些。瑞熾將腿肉切成塊加了些草藥丟在鍋中煮。莫生祭在這幾周的露營生活中學會了剝兔子皮。她已經攢了好幾塊,感覺回去可以做一條圍脖。
    瑞熾一邊處理兔子內髒一邊問:“今天吃烤兔還是悶兔。”
    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莫生祭覺得兔子精肉太多一點也不好吃。在有羊肉吃的今天。她一口兔子都不準備吃。瑞熾見她不說話歎了口氣又在鍋中丟了一把野菌菇和野菜。
    沒一會香味四溢,她饞得口水都要掉下來了。瑞熾連忙拉住她,“還沒熟不能吃。我們聊會天?”
    莫生祭眼巴巴地看著那鍋湯,一邊心不在焉地問:“明天要見的那個神諭之子真能看到未來?”
    “見了就知道。但我不認為可以。”
    “為什麽?”
    “你知道預知和預言的區別?”
    “預知不準確,預言不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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