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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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走的時候,早已經過了午夜。醫院裏已經沒有了白日的喧囂,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走廊上的燈光調得昏暗,隻有護士站還亮著明亮的白光。icu病房內,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而輕柔的聲響,屏幕上跳動的曲線在昏暗的房間裏投下幽幽的藍光。
張花朵閉目假寐,但每一個感官都處於高度警覺狀態。她能聽到走廊外偶爾傳來的輕微腳步聲,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能感覺到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根據金一川的計劃,那個一直暗中發送警告信息的人很可能會在今夜現身。
就在淩晨兩點左右,病房的門被極輕地推開一道縫隙。一個纖細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來人穿著深色的護士服,戴著口罩,但那雙眼睛卻讓張花朵感到莫名的熟悉。
“花朵?”一個輕柔的女聲試探性地叫道,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情感,“你醒著嗎?”
張花朵緩緩睜開眼睛,借著儀器屏幕的微光打量著來人。盡管對方戴著口罩,但那雙眼睛中的關切和焦急卻是無法偽裝的。
“你是誰?”張花朵故意虛弱地問,同時悄悄按下了藏在被子下的警報按鈕——這是與金一川事先約定好的信號。
女子走近病床,摘下口罩,露出一張保養得宜卻帶著疲憊的麵容。這張臉讓張花朵感到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尤其是那雙眼睛,竟與她自己的有著驚人的相似。
“我是錢素衣,”女子輕聲說,聲音微微顫抖,“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一直在暗中關注著你。”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金一川和李梅已經衝了進來。但令人驚訝的是,錢素衣並沒有表現出驚慌,反而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幕。
“金先生,你終於來了,”錢素衣平靜地說,轉身麵對他們,“我知道這是你設的局。”
金一川微微一愣,但很快恢複鎮定:“錢素衣,你來做什麽?”
“來看我的女兒。”錢素衣的回答很自然,但令張花朵猛地屏住呼吸,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這個氣質優雅的女人。無數記憶碎片突然在腦海中拚接起來——童年時模糊的女性身影、父親書桌上那張永遠反扣著的相框、那些她從未得到解答的關於母親去向的疑問...
“您是我的...母親?”張花朵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眼中充滿了震驚和困惑。
錢素衣的眼中瞬間盈滿淚水,她向前邁了一步,卻又猶豫地停下:“是的,花朵。我是你的生母。”
就在這時,走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病房門再次被推開,風塵仆仆的張風帆出現在門口,他的西裝皺巴巴的,頭發淩亂,眼中布滿血絲,顯然是剛下飛機就直奔醫院。
“花朵!你怎麽樣...”張風帆的呼喚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定格在病房內的錢素衣身上,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僵在原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張風帆和錢素衣四目相對,兩人的表情都複雜得難以用語言形容——震驚、痛苦、憤怒、懷念,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舊情難忘。
“素衣?”張風帆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沙啞而顫抖,“你怎麽會在這裏?”
錢素衣挺直了脊背,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愧疚和堅定的複雜表情:“風帆,好久不見。我...我是來看女兒的。”
張風帆的臉上很是精彩,他看著錢素衣,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花朵問道,聲音因情緒激動而微微發顫,“為什麽您從未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為什麽現在又突然出現?”
錢素衣深吸一口氣,目光在張風帆和張花朵之間徘徊:“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涉及到很多危險的事情。我之所以離開,是為了保護你們。”
張風帆終於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的眼神變得冷硬:“保護我們?你所謂的保護就是消失二十幾年,連一封信都不寄回來?你知道花朵從小到大問過我多少次她的生母在哪裏嗎?”
錢素衣的眼中閃過痛苦之色:“我有苦衷,風帆。當時的情況很複雜,我卷入了一些危險的事情中,如果繼續留在你們身邊,隻會給你們帶來災難。”
“那麽現在呢?”張風帆逼近一步,“為什麽又現身?難道危險已經解除了?”
“因為現在的危險指向了花朵,”錢素衣急切地說,“我發現那個走私團夥已經盯上了她。我試圖通過匿名信息警告她遠離調查,但她顯然沒有聽從。”
金一川插話道:“錢女士,您是否知道這個走私團夥的內幕?您與他們有什麽關係?”
錢素衣轉向金一川,眼神變得專業而冷靜:“我知道的遠比你們想象的多,金先生。或者說,我應該稱您為國際刑警組織的特別顧問先生?”
這句話讓病房內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張風帆震驚地看向金一川:“什麽?一川,這是真的嗎?”
金一川歎了口氣,點頭承認:“是的,張導。我很抱歉一直隱瞞我的真實身份,但這都是為了調查工作需要。”
張花朵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場錯綜複雜的諜戰劇中,每一個反轉都讓她更加困惑。她看著麵前的三個人——她的父親、她的生母、和她心生愛意的男人,每個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所以,整個遇刺事件都是一場戲?花朵沒有受傷?”張風帆終於智商在線,但語氣中依然帶著難以置信,“是為了引出暗中發送警告信息的人?”
金一川點頭:“是的。我和花朵都察覺到發送信息的人並無惡意,反而像是在保護她。所以我們決定用這個方式引您現身,錢女士。”
錢素衣苦笑一下:“我本該想到的。但我太擔心了,看到新聞說花朵遇刺重傷,我就...”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打斷。醫院走廊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喊聲,似乎發生了什麽緊急情況。
金一川立即警惕起來,通過對講機低聲詢問外麵的情況。片刻後,他的臉色變得凝重:“有人試圖潛入醫院藥房,被安保人員發現了。看來不止錢女士一個人被引出來了。”
錢素衣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們跟蹤了我!我必須立刻離開,否則會連累你們所有人!”
張風帆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臂:“素衣,等等!這麽多年了,你還要再次消失嗎?”
兩人的目光再次相遇,那一刻,時光仿佛倒流回了二十幾年前。張風帆眼中的憤怒已被擔憂取代,而錢素衣臉上的堅決也融化成了不舍。
“我不會再消失了,”錢素衣輕聲承諾,反手握住張風帆的手,“但現在我真的必須離開。等我處理好一些事情,我會解釋一切的,我保證。”
她轉向張花朵,眼中充滿母愛與愧疚:“花朵,請相信我,我一直都在暗中關注著你的成長。你畢業典禮、春晚那天、甚至是你和金先生初次見麵的那天...我都在你看不見的角落裏。”
這番話讓張花朵的眼眶濕潤了。她突然意識到,那些生活中偶爾感到的被注視感,那些莫名安心的時刻,可能都不是錯覺。
錢素衣匆匆擁抱了一下張花朵,然後毅然轉身離開。在病房門口,她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張風帆:“照顧好我們的女兒。等我回來。”
隨著錢素衣的離去,病房內陷入一片沉寂。張風帆失神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臉上寫滿了複雜的情緒。張花朵看著父親,突然明白了他這些年的孤獨和堅守。
窗外開始泛起晨光,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對於張風帆父女來說,這個夜晚所帶來的震撼,將會永遠改變他們的生活。
張風帆緩緩走到女兒床邊,坐了下來,眼中卻有了淚,他長歎一聲:“我等這句話,已經等了二十六年了。”
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病房,映照在張風帆複雜的麵容上——那上麵交織著重逢的喜悅、分離的痛苦、和對未來的忐忑期待。而在醫院外的某個角落,錢素衣也正回首望著醫院大樓,眼中閃爍著同樣的複雜情感。
二十六年的分離,二十六年的沉默,在這一刻化為一個眼神的交匯,訴說著未盡的話語和未了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