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亡母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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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蘚覆蓋的廢墟深處,九幽跪坐在一具青銅古鏡前。鏡框纏滿混沌獸的觸須,鏡麵卻非光滑,而是由無數灰金瞳孔拚成的旋渦。那些瞳孔屬於青蘿村的胚胎、幽冥的亡魂、乃至被苔蘚吞噬的人族幸存者。他指尖撫過鏡緣,觸須驟然收緊,紫血滲入鏡麵:“母親......這一次,我要他們親眼看著你受苦。”
鏡中漩渦炸開腥紅光芒,淩燼的殘魂被強行扯入——他本在苔蘚繭中修補神魂,此刻卻被九幽的執念拽入混沌鏡的深淵。
黑暗褪去時,淩燼站在一座懸空的神族刑台上。
天穹垂落金色鎖鏈,鎖著一具銀發女子的軀體。她的脊柱被七根骨釘貫穿,釘尖刻著《山海經略》的篡改經文,血順著鎖鏈滴落,在下方的血池中凝成灰金琥珀——每一枚琥珀裏都蜷縮著一隻混沌獸胚胎。
“這是......九幽的母親?”淩燼的殘魂震顫。那女子的麵容與九幽有七分相似,卻因劇痛扭曲如惡鬼。她的瞳孔潰散,口中反複呢喃:“幽兒......快逃......”
神族祭司立於刑台邊緣,手持脊髓長鞭。鞭影落下時,女子背部的皮膚綻開,露出內側刻滿的巫族血誓——竟與白璃逆鱗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人族飼主,私縱混沌獸,罪當煉魂。”祭司的嗓音如雷,長鞭卷起血池中的灰金琥珀,將其捏碎。胚胎的尖嘯聲中,女子的脊柱被強行抽出,脊髓在半空凝成一卷《山海經略》的殘頁。
“不......那是我族與混沌獸的共生契約!”女子嘶吼,潰散的瞳孔突然聚焦,“神族......你們才是篡史的寄生者!”
祭司冷笑,殘頁焚為灰燼。女子的軀殼被拋入血池,池中浮出萬千混沌獸的利齒,啃食她的血肉。每一口撕咬,都有一截篡改的經文烙入她的魂髓。
淩燼的殘魂欲衝上前,卻被混沌鏡的力量禁錮。九幽的聲音自虛空傳來,帶著癲狂的快意:“看清楚了嗎?神族抽了她的脊髓,將共生契約改成奴役咒文......那些混沌獸發狂屠戮人族的‘曆史’,全是謊言!”
鏡中畫麵驟變。
女子殘破的魂髓被注入一枚青蘿村胚胎,胚胎的灰金瞳孔逐漸染上紫血——正是幼年的九幽。神族祭司將胚胎捧至唇邊,輕聲道:“你會成為最完美的‘鑰匙’......開啟人族自我屠戮的輪回。”
淩燼的殘魂突然劇痛,脊柱深處浮出白璃的逆鱗殘片。殘片與鏡中女子的血誓共鳴,竟將他的意識拽入九幽母親的魂髓深處!
這裏是無盡的混沌海,海浪由篡改的經文組成。女子被鎖在海心骨架上,每道浪湧都衝刷著她的記憶。淩燼看見她與混沌獸共舞,看見人族孩童騎在獸背上播種雲雨,看見初代天帝手持骨笛,將共生契約刻入地脈......
“殺了我......”女子的魂音突然刺入淩燼的神識,“我的脊髓已與混沌鏡同化......隻有魂髓俱滅,才能斬斷九幽的執念!”
混沌鏡外,九幽的灰金瞳孔流下血淚。他手中的觸須插入鏡麵,試圖將母親的魂髓拽出:“我要你活著......我要神族永世跪在你腳下懺悔!”
鏡內,淩燼的逆鱗殘片化為銀刃。他握刀的手顫抖——這一刀若落下,九幽將徹底癲狂;若不落,混沌鏡的詛咒會借女子魂髓侵蝕三界。
“人族......早該學會自己執刀。”女子的魂音漸弱,主動撞向銀刃。
刀光炸裂的刹那,混沌鏡崩出裂痕。九幽的嘶吼與女子的輕笑交織,鏡麵碎片化為暴雨,每一片都映出九幽被神族祭司植入胚胎的記憶。
鏡體徹底炸裂,苔蘚廢墟突然暴動。地麵裂開深淵,無數混沌獸幼體自蛹中鑽出,它們的瞳孔灰金帶紫,口器撕咬苔蘚,卻將啃噬的養料反哺給深淵——那裏浮出一具由女子魂髓凝聚的巨像,其手持脊髓長鞭,鞭身纏滿九幽的執念。
“母親......”九幽跪在巨像足邊,灰金瞳孔徹底裂開,“連你也要逼我成魔?”
巨像揮鞭,苔蘚海化為囚籠。淩燼的殘魂被鎖鏈纏住,逆鱗殘片突然傳出白璃的魂音:“刺她的左眼......那是共生契約的殘頁所化!”
淩燼的銀刃刺入巨像左眼,灰金血瀑中浮出一卷泛黃的皮紙——正是未被篡改的共生契約。九幽撲向血瀑,卻被契約的銀焰灼傷。深淵深處,盲眼少年的竹簡浮出,血字灼穿虛空:
“第三十三日......弑母者,見眾生。”
而在契約的背麵,一行小字緩緩浮現:“混沌獸的真名......是人。”
九幽的指尖觸到共生契約的瞬間,皮紙上的銀焰驟然暴漲。火焰中浮出萬千混沌獸的虛影——它們的鱗甲褪去,骨刺消融,最終化為赤身裸體的人族孩童。孩童的瞳孔清澈如泉,掌心卻刻著《山海經略》的篡改符文。
“這就是混沌獸的‘真名’?”淩燼的殘魂在銀焰中搖曳,逆鱗殘片與契約共鳴,“人族吞食獸名,獸族寄居人軀......所謂共生,竟是互相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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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的灰金瞳孔裂出血絲,契約的銀焰舔舐他的指尖,灼出焦黑的巫族古篆——“名枷”。他嘶吼著扯碎皮紙,碎片卻化為灰燼滲入地脈。苔蘚廢墟劇烈震顫,深淵中的混沌獸幼體齊聲啼哭,它們的額間浮現人族姓名:青州鐵匠、苗疆巫女、歸墟漁童......
苔蘚地表轟然塌陷,暴露出埋藏其下的神族祭壇。壇心矗立著一尊青銅巨鼎,鼎內沸騰的並非藥湯,而是被剝離真名的混沌獸魂髓。鼎身纏繞的鎖鏈刺入虛空,末端係著九幽母親的巨像殘軀——她的左眼已成空洞,右眼卻流下血淚,淚滴墜地凝成灰金琥珀,每一枚都映出人族與混沌獸共舞的湮滅之景。
“母親......你連最後一眼都在憐憫這些螻蟻?”九幽癲笑,掌心紫血凝成長矛,刺向巨像右眼。矛尖觸及淚滴的刹那,琥珀炸裂,記憶洪流席卷全場——
淩燼看見初代天帝手持骨笛,將人族真名刻入混沌獸脊髓;看見玄機子剜去九幽母親的雙目,用她的魂髓澆灌《山海經略》;更看見白璃的龍魂在歸墟深處掙紮,逆鱗被神族祭司活剮,煉成鎮壓混沌獸的“鎮海石”......
記憶的衝擊撕開淩燼的殘魂,脊柱深處的混沌獸胚胎驟然蘇醒。它撕開他的胸腔鑽出,身形卻非猙獰獸態,而是一名銀發藍瞳的男童——與白璃化龍前的容貌別無二致。男童指尖輕點虛空,苔蘚化為滔天巨浪,將神族祭壇吞沒。
“你才是白璃的‘真名’?”九幽的灰金瞳孔首次露出驚惶。男童不語,抬手召出逆鱗殘片,殘片化為銀刃,刃身刻著初代天帝的絕筆血誓:
“名枷碎時,人獸同歸。”
銀刃劈向九幽,卻在中途調轉鋒芒,刺入男童自己的心口!
男童的身軀在銀焰中焚化,灰燼凝成一卷全新的《山海經略》。經卷無字,唯有一幅未完成的圖騰:人族與混沌獸共生於巨樹之梢,根係深紮幽冥,樹冠觸及神界。九幽母親的巨像殘軀突然抬手,骨指點向圖騰空白處——
“這才是共生契約的全貌......”她的魂音如風過苔原,“人族為枝,獸族為葉,神魔不過是蛀蟲。”
圖騰驟然暴亮,苔蘚廢墟中鑽出無數蒼白根須,根須纏住混沌獸幼體與人族幸存者,將二者強行融合。淩燼的殘魂被根須托起,脊柱裂痕中生出銀葉——那是白璃逆鱗的最後一縷魂息。
融合的軀體在根須中蜷縮成繭,繭殼表麵浮出盲眼少年的血字預言:
“第三十四日......無名者生,眾生為繭。”
九幽跪坐繭前,灰金瞳孔徹底黯淡。他扯下母親的殘軀右眼,嵌入繭殼裂縫:“若新世需祭品......我來做第一隻飛蛾。”
繭內傳出歌聲,非人非獸,卻似風穿過骨笛的空洞。淩燼的銀葉化為光塵,裹住九幽的身軀——他的紫血與灰金融為蝶翼,振翅間撕裂神族祭壇的最後一根鎖鏈。
巨樹圖騰在廢墟中生根,第一隻繭破開,鑽出的生靈半人半獸,額間刻著九幽與淩燼交纏的姓名。深淵深處,玄機子的殘魂附著一片銀葉,低笑滲入根須:“共生?不過是新一輪的寄生......”
混沌鏡的碎片在苔蘚廢墟上瘋長,凝成一片暗紫色的花海。花瓣形似人眼,瞳仁處嵌著九幽母親的記憶殘片。九幽的灰金瞳孔已被花汁浸染,每一步踏下,花叢中便浮出一段湮滅的時空——
他看見母親未被神族捕獲的“另一世”:她與混沌獸在山野間馴養雲雨,人族孩童騎獸踏浪,初代天帝跪坐其側,以骨笛記錄《共生典》。
“這些花......是母親的魂塚。”九幽的指尖掠過花瓣,紫血滴落處,花蕊吐出灰金絲線,纏住他的腕骨,“她想讓我看見......真正的曆史。”
淩燼的殘魂匿於花影中,逆鱗殘片忽明忽暗——白璃的魂音在警告他:“每一朵花都是鏡淵的陷阱......九幽在獻祭自己!”
花海中心驟然坍陷,露出一口青銅古棺。棺蓋刻著九幽母親的側影,她的銀發化為藤蔓,纏繞著一隻閉目的巨蝶。蝶翼上的紋路與混沌鏡碎片完美契合,翅尖輕顫時,苔蘚廢墟的時空開始倒流——
被混沌獸吞噬的人族從血口中爬出,歸墟裂隙逆縮為珍珠,青州焦土重歸稻浪。然而逆轉的瞬間,淩燼的脊柱裂痕中鑽出銀絲,將他拽入棺內——
棺中無屍,唯有一麵由蝶翼拚成的鏡子。鏡中映出的不是淩燼,而是身披神袍的玄機子,他指尖捏著一枚蝶蛹,蛹內竟是九幽的嬰兒繈褓。
“共生契約的真相?”玄機子輕笑,蛹殼裂開,幼年九幽的瞳孔灰金帶紫,“他本就是我用混沌蝶和巫族魂髓捏造的‘鑰匙’......為了打開這口棺。”
蝶翼鏡炸裂,淩燼的殘魂被拋入時空亂流。他看見九幽母親的魂髓被玄機子抽離,注入混沌蝶的蛹中;看見幼年九幽在神獄中撕裂繈褓,紫血化為蝶翼;更看見白璃的逆鱗被玄機子剜下,煉成鎮壓混沌蝶的“鎖鱗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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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蝶才是真正的《山海經略》......”淩燼的逆鱗殘片與蝶翼共鳴,銀焰灼穿時空壁壘,“九幽,你是玄機子複刻天道的傀儡!”
九幽的灰金瞳孔驟然暴亮,花海化為蝶群,將他裹成蛹狀。蛹殼表麵浮出血誓:“以魂為蛹,噬盡光陰......方成新蝶。”
苔蘚廢墟的時空加速坍縮,混沌蝶的翅影覆蓋天穹。人族與獸族的融合體在翅下化為粉塵,唯有盲眼少年的竹簡懸浮不倒,血字被蝶鱗篡改:
“第三十五日......光陰蝶醒,眾生為塵。”
淩燼的殘魂抓住最後一片逆鱗,刺入蝶蛹。蛹內傳出九幽的嘶吼,紫血與銀焰交融,凝成一柄刻滿巫族符文的骨刀——刀柄是初代天帝的脊骨,刀刃則是白璃的逆鱗。
“斬斷蝶脈......否則三界將成蛹中幻夢!”白璃的魂音近乎哀求。
骨刀劈落的刹那,混沌蝶的翅脈寸斷,鱗粉如淚灑落。每一粒粉中皆藏著一幕被篡改的曆史:人族獻祭、獸族暴亂、神族降罰......鱗粉觸及淩燼的殘魂,他驟然明悟——混沌蝶的鱗翅,正是《山海經略》的“活體書頁”!
九幽自蝶蛹中墜落,灰金瞳孔已碎,紫血凝成最後的血誓:“母親......我終究成了你憎惡的‘神’......”
蝶屍化為光塵,苔蘚廢墟中浮出萬千未睜眼的蛹。盲眼少年拾起一枚蛹,輕聲道:“新世......從不是救贖。”
玄機子的殘魂自蝶屍中複蘇,附身於一枚蛹殼。蛹內傳來白璃的魂音:“淩燼......我等你來斬這最後一刀。”
而在光塵盡頭,九幽母親的銀發自虛空垂落,發梢係著一枚骨笛——笛孔中,初代天帝的歎息隨風消散:
“飼蝶者,終為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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