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淩晨兩點，李東送葉伯常回景姍那邊。
    李東的電話一直在響。
    好像從晚飯的時候就開始了。
    李東又不敢關機。
    擔心葉伯常或者南島那邊有什麽突發狀況。
    他看看來電，就掛斷，不再搭理。
    葉伯常玩笑說，“被哪個狐狸精纏上了？”
    “我媽！”李東蹦了兩個字出來，把葉伯常都給幹懵了。
    這就難怪李東一直悶悶的不吭聲了。
    李東幹笑了兩聲，“對不起，我也想跟你幽默一下子。”
    “但是提到他們，確實笑不出來。”
    李東不想再提家裏的事。
    就像葉伯常以前也不想提他家的事一樣。
    隻是到了家門外邊。
    葉伯常沒有進門，而是跟李東說，“下來抽支煙嘛！”
    家裏是禁煙的。
    葉伯常就像要在外麵把煙癮過足了再進家門似的。
    兩人坐在別墅外的台階上，就像當年他們青春年少時打望。
    一人一支煙……
    李東說，“你那時也不抽煙。”
    葉伯常說，“其實初中的時候，想學壞。”
    “因為壞人在處理很多事情的時候，就不會再去考慮人家的感受了。”
    “所以就想學抽煙，學喝酒。”
    李東小聲說，“還要學泡妞。”
    葉伯常搖搖頭，“都是別人泡我。”
    哈哈哈……李東終於是笑出來了，不過馬上又垮了臉，“他們曉得我在你大姐他們那個小區買了新房子。”
    “想讓我把房子過戶給他們。”
    “說是我還沒有結婚。”
    “也沒談對象。”
    “拿到房子跟哪個女的要是在一起了，以後就變成了夫妻共同財產。”
    “他們說幫我保管。”
    李東說，“我突然就想到以前小學的時候……”
    “小區裏突然有人騎三輪，上麵架上碳火烤爐，有燒烤了。”
    “比我們大的，和我們同齡的。”
    “父母都會帶他們哪怕是吃一串，嚐一下味道也好。”
    “我跟我媽說，我也想吃。”
    葉伯常看著李東……
    李東憋了半天，“她說……你吃錘子！”
    哈哈哈哈……李東自己在笑。
    葉伯常隻是吧唧了一下嘴，叼著煙默默地抽了兩口，“所以，我爸請你吃了一次燒烤，你跟我當了一輩子的朋友。”
    李東說，“我們才二十多歲，一輩子還早點很。”
    對葉伯常來說，確實是一輩子。
    其實李東家裏算是一個超級奇葩了。
    他老爸以前的收入跟葉平差不多。
    他老爸把掙的錢都交給他媽。
    他媽一個月隻給他爸十塊零花錢。
    所以……李東他爸有個外號叫鐵公雞。
    李東的日子就過得更慘了，鐵半城的子弟，一年盯著一雙鞋穿的，本來就很罕見。
    李東從小學到初中一直被嘲笑。
    他輟學不是為了去混社會，而是為了早掙錢。
    早一點嚐試一下有錢的生活是啥樣子。
    李東說，“我現在有錢了，我媽居然覺得是她的功勞，因為她摳，所以讓我有了一些優秀的品質，才能掙到錢。”
    “我再看看今天陳卓……”
    “家庭跟家庭之間的差距，在下一代的身上表現得格外明顯。”
    葉伯常問，“你要把房子給他們嗎？”
    李東說，“我會給他們買塊墓地，我生有出處，他們死有著落。”
    牛逼！葉伯常心裏大讚了一聲。
    李東的苦難比外人看到的要多許多。
    父母雙職工的情況下，按說應該過得很幸福。
    他父母就是那種極其罕見的反人類的類型。
    對他的惡，都不是令人發指。
    而是令人不解。
    絕大多數時候，都會讓人懷疑李東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但又不會有人去懷疑。
    因為這兩口子在外人的麵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關心，就像在家裏對李東好到批爆的那種。
    他們對外人又非常客氣，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知書識禮，人情世故很到位。
    所以，看到李東出去混，那些長輩都會說一句，“你這麽搞，怎麽對得起父母的一番良苦用心。”
    也許這個世界上，隻有葉伯常能懂李東的心情。
    被父母往死裏虐，外人還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指責他。
    等到他長大成人，還要來摘桃子。
    那麽葉伯常為什麽會相信李東呢？
    是因為有次葉伯常去找李東的時候，聽到李東正在說，“別人家裏燉雞，都是把雞腿給娃兒吃。”
    “我長這麽大，連雞腿是啥味道都不知道。”
    “能不能讓我吃一次雞腿。”
    就聽到她媽說，“你想吃？那你跪下來求我。”
    葉伯常趕緊敲門……
    他真的怕李東當時就跪下去了。
    如果不是葉伯常撞見了這種事，他也想不到，這一對父母，還有這麽騷的一麵。
    葉伯常問，“我都以為你要留在南島那邊過春節了。”
    “你跑回來做啥？”
    李東說，“春節前還是要和你聚一下嘛。”
    “還有，他們兩口子的臉皮厚得一批。”
    “最近一直在給我打電話。”
    “如果隻是打電話就算了，但是他們說，我如果不回來，他們就去單位找你。”
    李東把煙頭杵了，“我回來警告他們的，要是他們敢去單位找你，我就回老家去，掘我媽的祖墳。”
    葉伯常差點沒笑死，但又覺得有些悲情。
    李東一直都挺狠的。
    但是對他父母下不了重手。
    不過，和葉伯常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再想想葉伯常把他兩個舅舅的骨灰給揚了的操作。
    李東早就已經沒有了心理負擔。
    李東離開的時候說，“我如果不把他們料理得徹底。”
    “我以後連成家的勇氣都沒有。”
    “伯常啊，你知不知道，我其實比誰都渴望擁有一個溫暖的家。”
    “我要給我孩子一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條件。”
    “我要讓他有吃不完的雞腿。”
    沒有將原生家庭帶來痛苦傳給下一代，都特麽的是天使。
    李東也是個閃閃發光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