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箱啟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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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舊事隨風啟,古卷幽影照孤寂。
鳳火烙痕引前路,血咒迷霧待新曦。
那一聲“哢噠”,在死寂的教堂裏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激起無聲的漣漪。
箱蓋,應聲而開。
並非完全敞開,隻是向上彈起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然而,就是這道縫隙,卻像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冷氣息,裹挾著陳腐的黴味與淡淡的、類似舊紙張混合著幹枯花瓣的奇異香氣,猛地從縫隙中湧出,撲麵而來。
阮白釉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冰涼的空氣刺得她裸露在外的頸部皮膚微微發麻。
沈青臨的動作也頓住了,他握著箱蓋邊緣的手指收緊,手背上青筋微顯。
那不僅僅是物理上的寒冷。
更像是一種……彌漫在空氣中的惡意。
仿佛隨著箱蓋的開啟,有什麽沉睡了許久的東西被驚醒了。
無數雙無形的眼睛,正從教堂深處、從祭壇周圍、甚至從木箱內部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注視著他們。
這種感覺強烈而粘稠,如同蛛網般纏繞上來,讓人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竄起一股寒意。
手電的光柱有些不穩地晃動了一下,映照出阮白釉瞬間蒼白了幾分的臉頰。
她的嘴唇抿得很緊,眼神卻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空曠的教堂依舊空曠,隻有他們兩人,以及祭壇上這個剛剛開啟了一道縫隙的木箱。
那些窺視感,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
沈青臨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不安。
他看了一眼阮白釉,用眼神示意她不必驚慌。
隨後,他的手指再次用力,緩緩地,將整個箱蓋徹底掀開。
吱呀——
一聲輕微的、木材摩擦的聲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箱子內部的全貌,終於呈現在兩人眼前。
沒有想象中的金銀財寶,也沒有駭人的機關陷阱。
箱子內部鋪著一層暗紅色的、似乎是某種絲絨的襯裏,但早已褪色,邊緣處甚至有些腐爛,散發出更濃鬱的陳舊氣息。
裏麵擺放的東西並不多,但每一件都透著一股歲月的滄桑感。
最顯眼的是幾件銀器。
一個小巧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銀質香薰球,表麵已經氧化發黑,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一把造型典雅的拆信刀,刀柄似乎是象牙製成,微微泛黃,刀刃卻依舊殘留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寒光。
還有一個扁平的銀質酒壺,壺蓋緊閉,輕輕晃動,能聽到裏麵似乎還有殘留的液體,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些物品旁邊,還散落著幾枚形狀奇特的金屬徽章,上麵的圖案模糊不清,像是某種家族或者組織的標記。
而在這些零散物品的最下方,占據了箱子大部分空間的,是一本書。
一本厚厚的,用深棕色皮革包裹著封麵的書。
封皮已經磨損得非常嚴重,邊角卷曲,露出了裏麵泛黃發脆的書頁。
封麵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個和箱蓋上幾乎一樣的烙印——浴火的鳳凰。
隻是這個烙印更加細致,鳳凰的眼神似乎都清晰可辨,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與……悲傷?
阮白釉的目光立刻被這本書吸引了。
“祈禱書?”
她輕聲說道,帶著一絲不確定。
看樣式和裝幀,很像是西方宗教使用的祈禱書或者聖經之類的典籍。
沈青臨也注意到了這本書。
他的視線在書本那古老而破舊的封皮上停留了幾秒,然後慢慢移開,落在了書本旁邊,一個被小心翼翼放置在絲絨襯裏上的東西。
那是一張照片。
一張已經嚴重泛黃,邊緣甚至有些殘破的黑白照片。
照片被一個同樣古舊的銀質相框裝著,相框的邊角雕刻著細小的薔薇花紋。
手電的光束聚焦在照片上。
照片裏,是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旗袍的東方女子。
她站在一扇雕花的窗欞前,背景似乎是一個布置典雅的房間,光線從側麵打來,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輪廓。
女子的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筆畫,柳葉眉,杏核眼,小巧挺直的鼻梁,菱角分明的唇。
是那種典型的、帶著古典韻味的東方美人。
然而,最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深邃的、仿佛盛滿了故事的眼睛。
隔著泛黃的相紙與數十年的時光,那雙眼睛依舊清晰地傳遞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是空洞,不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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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一種……浸入骨髓的悲傷。
如同深秋的寒潭,平靜的表麵下,是無盡的冰冷與絕望。
她的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勉強的笑意,但這抹笑意,卻讓她眼底的悲傷顯得更加濃重,更加觸目驚心。
阮白釉的心髒猛地一縮。
這張臉……
雖然模糊,雖然隔著歲月的塵埃,但那眉眼間的神韻,那獨特的氣質……
“蘇婉……”
沈青臨的聲音低沉沙啞,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張照片,指尖卻在距離相框幾毫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微微顫抖著。
不會錯的。
盡管從未見過真人,但關於蘇婉的描述,關於那段被詛咒籠罩的往事,早已在他們心中勾勒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而眼前這張照片,這張臉,這雙眼睛,完美地契合了他們所有的想象。
甚至,比想象中更加令人心碎。
這位傳說中導致了威廉家族悲劇,也可能是詛咒源頭的女人,這位在威廉的日記中被反複提及,充滿了愛恨交織情緒的女人,蘇婉。
她的照片,竟然會出現在這個由威廉親手放置的、帶有鳳凰火紋的箱子裏。
和一本疑似祈禱書的古籍,以及一些零散的舊物,靜靜地躺在一起。
這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太過巨大。
阮白釉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
教堂裏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稀薄,那無處不在的窺視感也仿佛更加強烈了。
威廉將蘇婉的照片和這本祈禱書放在一起,是懺悔?是紀念?還是……別有用意?
“祈禱書……”阮白釉的目光重新回到那本厚重的古籍上,“詛咒……骨瓷……鳳凰火紋……蘇婉……”
一個個關鍵詞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試圖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串聯起來。
“威廉的日記裏提到過,蘇婉篤信某種……古老的信仰。”沈青臨的聲音依舊低沉,但已經恢複了些許鎮定。
他的目光銳利,在祈禱書和照片之間來回移動。
“他說她常常獨自祈禱,手裏拿著一本……外人看不懂的經文。”
兩人的視線再次交匯。
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解開詛咒的方法,很可能就記錄在這本看似是祈禱書,但或許並非普通祈禱書的古籍之中。
而蘇婉,這位悲傷的旗袍女子,不僅僅是詛咒的誘因,或許……也是解咒的關鍵人物。
“威廉把蘇婉的照片和這本書放在一起,藏在這個地方……”阮白釉緩緩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種恍然,“他不是在隱藏秘密,他是在留下線索。”
“他希望有人能找到這裏,找到這本書,找到蘇婉留下的東西。”
沈青臨接話道:“或許,他自己也嚐試過解咒,但失敗了。或者,他根本沒有機會。”
“所以他留下這個箱子,等待一個……能夠理解這一切,並且有能力終結詛咒的人。”
繼承者。
沈青臨之前的猜測,此刻似乎有了更清晰的指向。
繼承的不是詛咒本身,而是解開詛咒的責任,以及……蘇婉未了的心願?
這個想法讓兩人心中都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們是為了自救而來,為了擺脫那糾纏不休的血色詛咒。
但現在,似乎又被卷入了更深沉的,跨越了數十年的恩怨情仇之中。
阮白釉定了定神,將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
“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弄清楚這本書裏寫了什麽。”
她的語氣異常堅定。
眼前的線索,是他們距離真相最近的一次。
沈青臨點了點頭。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碰觸到那本古老的祈禱書。
皮革的觸感冰涼而粗糙,帶著一種奇異的韌性。
書很沉,比看上去要重得多。
他慢慢地將書從箱子裏捧了出來。
動作輕柔,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觸碰一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書頁因為年代久遠而變得極其脆弱,邊緣呈現出焦糖般的深黃色。
沈青臨將書平放在祭壇相對幹淨的一塊石麵上,灰塵在手電光柱下飛舞。
阮白釉湊近了一些,目光緊緊盯著那古老的封麵。
鳳凰烙印在近距離觀察下,更顯精致與神秘,火焰的紋路仿佛在微微流動。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凹凸不平的烙印。
沒有文字,沒有標題。
隻有這隻浴火的鳳凰,沉默地守護著書中的秘密。
“要打開嗎?”阮白釉看向沈青臨,聲音裏帶著一絲詢問,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打開這本書,就意味著真正踏入那個未知的、與詛咒核心相關的領域。
前路是光明還是更深的黑暗,無人知曉。
沈青臨的目光沉靜如水,他凝視著那本書,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開弓沒有回頭箭。”
事已至此,他們別無選擇。
他伸出手指,小心地、極其緩慢地,掀開了那沉重而古舊的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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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又是一聲輕微的摩擦聲。
書頁被翻開了第一頁。
出乎意料,第一頁並非文字。
而是一幅手繪的圖案。
圖案的線條繁複而詭異,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繪製,像是血液幹涸後的顏色。
畫的似乎也是一隻鳳凰,但姿態扭曲,羽翼殘破,不複封麵烙印那般昂揚,反而充滿了痛苦與掙紮。
鳳凰的身下,是層層疊疊的、仿佛荊棘又像是鎖鏈的黑色線條,將它緊緊纏繞。
而在鳳凰的心口位置,用同樣的暗紅色顏料,點綴著一個模糊的、類似符文的標記。
這幅畫,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與不祥。
僅僅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一陣心悸。
阮白釉的眉頭緊緊皺起,指尖下意識地蜷縮。
這絕對不是一本普通的祈禱書。
沈青臨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沒有立刻翻動下一頁,而是仔細觀察著這幅詭異的鳳凰圖。
暗紅色的顏料……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骨瓷茶具上滲出的那種暗紅色液體。
顏色,驚人地相似。
他的手指輕輕撚了一下書頁的邊緣。
紙張的質感很奇特,既不是普通的紙,也不是羊皮紙,倒像是由某種植物纖維壓製而成,帶著一種粗糙的顆粒感。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小心地翻開了下一頁。
這一次,終於出現了文字。
但那些文字,卻讓兩人同時愣住了。
不是英文,不是拉丁文,也不是任何他們已知的歐洲語言。
那是一種極其古老的、扭曲的、如同蝌蚪般遊動的符號。
每一個符號都結構複雜,筆畫詭異,組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費解的篇章。
這些符號散發出一種比圖案更加陰冷、更加晦澀的氣息。
仿佛每一個字符,都蘊含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力量。
“這是什麽文字?”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茫然。
作為古董鑒定師,她也算見多識廣,但眼前這種文字,她從未見過,甚至聞所未聞。
沈青臨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的目光逐行掃過那些扭曲的符號,試圖從中找出任何一絲熟悉的痕跡。
然而,一無所獲。
這些文字,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
“不認識。”他搖了搖頭,語氣沉重,“看起來非常古老,甚至可能……不是人類已知的任何一種文字體係。”
這個推測讓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不是人類已知的文字?
那會是什麽?
難道是……某種與詛咒本身相關的,屬於“那個世界”的語言?
兩人沉默地對視著,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如果連文字都無法解讀,那他們還如何找到解咒的方法?
難道忙活了這麽久,冒著巨大的風險找到這個箱子,最終得到的,卻是一本無法破譯的天書?
教堂裏的寂靜,此刻仿佛化作了沉重的壓力,壓在兩人心頭。
手電的光束,映照著那攤開的書頁,古老的符號在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無力。
阮白釉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難道,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就在這時,沈青臨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書頁的某個角落。
他的手指,輕輕指向那裏。
“等等,你看這裏。”
阮白釉立刻湊過去。
在那些蝌蚪般扭曲的古老符號之間,在一行文字的末尾,竟然夾雜著幾個……她能夠辨認的字跡!
那是……漢字!
而且是,繁體字!
字跡娟秀,筆鋒帶著一絲柔弱,卻又透著一股倔強。
雖然隻有寥寥幾個字,夾雜在那些完全看不懂的符號中顯得格格不入,但卻像是一盞突然亮起的燈塔,瞬間驅散了部分的迷茫。
“血……骨……為引……”
阮白釉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著,輕聲念了出來。
這幾個字,是用與繪製圖案相同的暗紅色顏料寫下的,顏色已經有些發暗。
字跡,與旁邊那些印刷或者烙印般的古老符號截然不同,明顯是後來者手寫添加上去的。
是蘇婉的字跡嗎?
“血骨為引……”沈青臨重複著這四個字,眼神變得極其銳利,“這像是一種……注釋?或者提示?”
蘇婉看懂了這些古老的文字?
還是說,她隻是記錄下了某些關鍵的信息?
阮白釉的心跳再次加速。
雖然依舊不明白整本書的內容,但這幾個漢字,無疑提供了一個關鍵的突破口!
血,骨……
這兩個字,讓他們立刻聯想到了那套會滲血的骨瓷茶具!
難道,解咒的關鍵,真的與那套茶具本身有關?
需要用鮮血和骨瓷作為某種引導或者媒介?
阮白釉立刻來了精神,小心翼翼地翻開了下一頁。
這一頁,依舊是密密麻麻的古老符號。
但在頁麵的空白處,同樣用暗紅色的顏料,寫著幾個繁體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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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火……涅盤……鎮魂……”
又是幾個意義不明,但似乎指向性極強的詞語。
鳳火,無疑是指鳳凰火紋。
涅盤,是鳳凰浴火重生的傳說。
鎮魂……鎮壓亡魂?還是安撫靈魂?
阮白釉和沈青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抑製不住的激動。
蘇婉留下的這些手寫漢字,就像是麵包屑路標,雖然零散,卻在指引著方向!
他們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閱下去。
這本書非常厚,大部分頁麵都寫滿了那種神秘的古老符號。
但幾乎每隔幾頁,或者在某些特定的段落旁邊,就會出現蘇婉用暗紅色顏料留下的娟秀漢字。
“月圓之夜……”
“鏡像……倒影……”
“霧港……潮汐……”
“怨力……祭品……”
“往生……契約……”
這些詞語零零散散,不成係統,更像是一些關鍵詞的記錄,或者靈光一閃的筆記。
但每一個詞,都仿佛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與他們已知的線索隱隱呼應。
月圓之夜,是否與詛咒的發作有關?
鏡像倒影,是指某種儀式還是特定的地點?
霧港潮汐,是否暗示解咒的關鍵與這座城市的自然現象有關?
怨力,祭品,往生,契約……這些詞語更是直接指向了詛咒的核心本質。
兩人看得越來越心驚,也越來越興奮。
仿佛一層層籠罩在真相上的迷霧,正在被這些零散的漢字一點點撥開。
雖然距離完全理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至少,他們看到了希望,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他們不再是麵對一本完全無法解讀的天書,而是有了一把雖然殘缺,但確實存在的鑰匙。
阮白釉拿出手機,小心地將每一處帶有漢字注釋的書頁都拍攝下來。
閃光燈在昏暗的教堂裏亮起,將那些古老的符號和娟秀的漢字定格。
沈青臨則在一旁仔細檢查箱子裏的其他物品,特別是那張蘇婉的照片。
他將相框拿起,發現相框背後有一個小小的卡扣。
打開卡扣,他小心地將那張泛黃的照片取了出來。
照片的背麵,竟然也有字!
同樣是蘇婉的筆跡,用一種已經褪色的藍黑色墨水寫就。
隻有短短一行字,卻如同驚雷般在沈青臨腦海中炸響。
“威廉,若有來生,不複相見。”
字跡的末尾,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模糊的水漬,像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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