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深不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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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塵封啟秘辛,墨痕指引破邪魂。
    吉凶未卜前路暗,孤注一擲問乾坤。
    回到阮白釉那間位於老街深處的古董店“觀複齋”,已經是深夜。
    店外霓虹招牌的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屋內投下斑駁陸離的影子,與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共舞。
    沈青臨小心地將那本用油布包裹的手劄放在了黃花梨木的長案上。
    油布解開,露出泛黃發脆的封麵,沒有書名,隻有歲月留下的深淺不一的黴斑與磨痕。
    一股混合著紙張腐朽、墨香殘餘還有淡淡草藥味的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
    阮白釉點亮了桌上的老式台燈,暖黃的光線聚焦在手劄上,仿佛為這跨越百年的秘密鍍上了一層柔和卻又沉重的光暈。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以及一絲難以抑製的期待。
    沈青臨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粗糙的封麵,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
    他翻開了第一頁。
    紙張比想象中更脆弱,邊緣已經碎裂,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化為齏粉。
    上麵的字跡是用毛筆書寫,繁複的豎排小楷,字跡遒勁有力,卻因年代久遠而顯得有些模糊。
    許多字是繁體,夾雜著一些他們從未見過的符號,像是某種道家的符籙或者秘語。
    “這…”
    阮白釉湊近,借著燈光仔細辨認。
    “看起來像是道藏中的一些術語,但又有些不同。”
    她自小浸淫古籍字畫,對這些還算有些了解,但也僅僅是皮毛。
    玄虛子道長顯然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獨特的研究與理解。
    沈青臨拿過桌上的放大鏡,一頁一頁,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看著。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手劄的內容晦澀難懂,前半部分似乎是玄虛子記錄的生平雜記,修行感悟,以及對各種奇門異術的研究心得。
    其中零星提到了“骨瓷”、“怨念”、“血脈糾纏”等字眼,證實了老道長所言非虛。
    玄虛子確實曾深入研究過這樁詭異的事件。
    時間在寂靜中緩緩流逝,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以及兩人偶爾低聲討論某個字詞含義的聲音。
    阮白釉起身去泡了兩杯熱茶,氤氳的水汽暫時驅散了空氣中的陳腐氣息。
    “你看這裏。”
    沈青臨忽然指著手劄中間的某一頁,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那一頁的字跡明顯比前後都要潦草急促,仿佛是在極度興奮或者極度恐懼的狀態下寫成的。
    上麵用朱砂畫著一個極其繁雜的圖案,似陣法,又似星圖。
    圖案旁邊,是密密麻麻的注解。
    “‘……朔月之夜,子時初刻,引魂燈三盞,置於坤位……取無根水滌淨……輔以凝神草、定魂香……’”
    阮白釉逐字辨認著,聲音越來越低,心跳卻越來越快。
    “‘……需至陰之地,怨氣匯聚之所……方可引動殘魂,剝離血咒……’”
    解咒儀式!
    這手劄中,竟然真的記載了解開骨瓷詛咒的方法!
    雖然文字依舊艱澀,細節之處尚需推敲,但一個大致的輪廓已經清晰地展現在他們麵前。
    需要特定的時間——朔月之夜,也就是農曆初一的夜晚,而且是子時初刻。
    需要特定的地點——至陰之地,怨氣匯聚之所。
    還需要特定的道具——引魂燈、無根水、凝神草、定魂香等等。
    最關鍵的是,儀式似乎需要引導出依附在骨瓷或血脈中的“殘魂”,才能進行剝離。
    沈青臨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他想起了蘇婉臨死前那絕望的眼神,想起了那套在證物袋中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骨瓷茶具。
    玄虛子道長窮盡一生未能完成的事情,如今,線索就握在他們手中。
    “至陰之地,怨氣匯聚之所……”
    阮白釉輕聲重複著這句話,眉頭緊鎖。
    “霧港市有什麽地方符合這個描述?”
    霧港市本身就建立在一片古老的沼澤和墳地上,加上其獨特的曆史,陰氣重的地方並不少。
    但要說“怨氣匯聚”,範圍就大大縮小了。
    沈青臨沉思片刻。
    “或許……和那套骨瓷最初出現的地方有關?”
    “1943年……那正是戰爭時期,霧港淪陷,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死亡和恐懼的陰影下。”
    阮白釉補充道。
    “很多地方都可能成為怨氣匯聚之地。”
    “我們需要查清楚那套骨瓷的具體來源,以及它和蘇家,或者說最早被詛咒的那個家族,是在哪裏產生聯係的。”
    沈青臨點頭。
    “還有這些材料,引魂燈、凝神草、定魂香……聽起來像是道家的東西,但恐怕不是市麵上常見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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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白釉看著手劄上那些奇異的名稱。
    “無根水……是指露水或者雨水嗎?”
    “手劄後麵應該有更詳細的說明。”
    沈青臨繼續向後翻閱。
    果然,在手劄的後半部分,玄虛子用相對清晰的字跡,詳細解釋了儀式所需的各種材料的特性、尋找方法,甚至還有簡單的製作圖示。
    引魂燈並非普通燈籠,需用特殊材質繪製符文。
    凝神草和定魂香是兩種極為罕見的草藥,生長環境苛刻。
    無根水,特指在特定時節收集的,未落地的雨水或露水。
    每一項要求都極為考究,甚至可以說苛刻。
    “看來,準備這個儀式本身,就是一道巨大的難關。”
    阮白釉歎了口氣,原本升起的一絲希望,又被現實的困難衝淡了不少。
    沈青臨卻將手劄合上,目光堅定。
    “再難,也要試。”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蘇婉的死絕不能白費,玄虛子道長的遺願,還有那些可能仍在承受詛咒折磨的人……”
    他看向阮白釉。
    “我們必須找到真相,打破這個循環。”
    阮白釉看著他眼中燃燒的火焰,那是對正義的執著,是對生命的敬畏。
    她心中的猶豫和不安,漸漸被這股力量所感染。
    是啊,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退縮沒有任何意義。
    “好。”
    她點了點頭,眼神同樣變得堅定。
    “我們分頭行動。我來負責查閱資料,尋找可能的‘至陰之地’,以及那套骨瓷的曆史。你負責尋找儀式所需的材料,特別是那幾種罕見的草藥。”
    “你的專長是古董鑒定和曆史研究,查資料這方麵你比我強。”
    沈青臨表示讚同。
    “材料方麵,我有一些法醫和藥物學方麵的渠道,或許能找到線索。”
    兩人迅速製定了初步的計劃。
    夜色漸深,窗外的霧氣似乎更加濃重了,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將整個城市包裹得密不透風。
    觀複齋內,燈光依舊亮著。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對解咒儀式的準備中。
    阮白釉埋首於故紙堆,查閱著霧港市的地方誌、曆史檔案,甚至是一些早已被人遺忘的民間傳說和怪談記錄。
    她試圖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篩選出符合“至陰之地,怨氣匯聚”條件的地點。
    戰爭時期的亂葬崗、廢棄的醫院、傳說中鬧鬼的老宅……一個個地點被列出,又被逐一排除。
    手劄中隱晦地提到,這個地點需要與“最初的怨念”有所關聯。
    這意味著,不僅僅是陰氣重就可以,還需要與骨瓷詛咒的源頭有某種聯係。
    沈青臨則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關係。
    他聯係了相熟的藥材商、植物學家,甚至是一些研究偏門草藥的民間人士。
    凝神草和定魂香的名字,對大多數人來說都聞所未聞。
    線索時斷時續,往往在他燃起希望時又迅速熄滅。
    無根水的收集也比想象中困難,需要特定的時節和器具。
    而引魂燈的製作,更是需要找到懂得繪製道家符籙,並且願意冒險相助的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下一個朔月之夜越來越近。
    壓力如同無形的陰霾,籠罩在兩人心頭。
    與此同時,一些奇怪的事情開始發生。
    起初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阮白釉在查閱資料時,會突然發現剛剛還在手中的文件不翼而飛,最後卻在某個毫不相幹的角落找到。
    店裏的燈光會無緣無故地閃爍,明明關好的門窗,有時會發現虛掩著,灌進一股陰冷的穿堂風。
    沈青臨在實驗室解剖時,也遇到過器械莫名掉落,或者樣本數據出現詭異偏差的情況。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是自己太過疲憊,精神緊張導致的錯覺。
    畢竟,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和心理壓力,足以讓任何人出現幻覺。
    霧港市本就潮濕多霧,老舊的電路和建築出現些小問題也屬正常。
    但漸漸地,這些“巧合”變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詭異。
    一天晚上,阮白釉獨自留在店裏整理資料,直到深夜。
    周圍寂靜無聲,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忽然,她聽到閣樓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上麵走動。
    觀複齋的閣樓堆放著雜物,平時很少上去。
    “誰?”
    阮白釉警惕地喊了一聲,心髒猛地收緊。
    回應她的,隻有一片死寂。
    她握緊了桌上的裁紙刀,躡手躡腳地走到通往閣樓的樓梯口。
    樓梯又窄又暗,散發著木頭腐朽的氣味。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咬著牙走了上去。
    吱呀——
    老舊的木質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閣樓裏堆滿了落滿灰塵的舊家具和未整理的古董。
    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她看到地上散落著幾個原本堆放整齊的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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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翻動過。
    一陣冷風毫無征兆地從她身後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
    阮白釉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隻有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一條縫隙,濃重的夜霧正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她明明記得自己上來前檢查過,所有門窗都是關好的。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心髒。
    她快步走過去,用力關上窗戶,插上窗銷。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牆角一個破舊的梳妝台鏡子裏,似乎晃過一個模糊的黑影。
    她驚得頭皮發麻,猛地轉過身,鏡子裏隻有她自己蒼白驚恐的臉。
    是幻覺嗎?
    還是……有什麽東西,真的在這裏?
    阮白釉不敢再停留,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樓梯,鎖好閣樓的門,才稍微鬆了口氣。
    但那種被窺視、被幹擾的感覺,卻如同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她立刻打電話給沈青臨,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沈青臨接到電話時,正在為一個罕見草藥的線索而奔波。
    聽到阮白釉的描述,他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些天發生的一係列怪事,串聯起來,指向了一個令人不安的可能。
    老道長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窺探天機,是要付出代價的。”
    “有些門一旦打開,就很難再關上了。”
    他們試圖解開詛咒,觸碰了不該觸碰的禁忌。
    那隱藏在詛咒背後的力量,似乎被驚動了。
    它在警告他們。
    或者說,在阻止他們。
    “白釉,你別怕,鎖好門,我馬上過去。”
    沈青臨的聲音沉穩,試圖安撫她的情緒,但握著手機的手指卻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掛掉電話,他看著車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夜霧,眼神變得無比凝重。
    那股力量,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強大,也更加直接。
    解咒儀式尚未開始,凶險已經悄然而至。
    前方的路,似乎比手劄中描繪的更加黑暗,更加叵測。
    他們不僅要與時間賽跑,與困難搏鬥,還要對抗一個看不見的敵人。
    那個沉睡的古老靈魂被驚醒了。
    而喚醒它的代價,正在慢慢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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