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香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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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霧鎖重樓,魅影窺深幽。
    古物藏玄秘,破咒覓渡舟。
    沈青臨趕到觀複齋時,門前的石獅子在濃霧中隻剩模糊的輪廓。
    推開厚重的木門,風鈴發出清脆又略顯突兀的響聲,打破了店內的沉寂。
    阮白釉坐在櫃台後麵,臉色依舊蒼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
    看到沈青臨進來,她緊繃的肩膀才稍稍放鬆,卻又立刻被新的憂慮攫住。
    “你來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
    沈青臨快步走過去,脫下沾染了夜露的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沒有立刻詢問閣樓的事,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帶著安撫的力量。
    “沒事了。”他低聲說,語氣沉穩,仿佛能驅散周遭無形的寒意。
    阮白釉搖搖頭,眼神飄向通往閣樓的樓梯口,那裏一片漆黑,像是某種蟄伏巨獸的喉嚨。
    “不,有事。”
    “它……或者它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麽。”
    恐懼並未完全消散,反而沉澱下來,化作一種更深層的不安。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即使沈青臨就在身邊,也並未完全消失,隻是從尖銳變得鈍痛,如影隨形。
    沈青臨的視線也轉向樓梯口,眉頭微蹙。
    “閣樓上的東西,你確定是人為翻動的?”
    阮白釉用力點頭。
    “那些箱子原本疊放得很整齊,我前幾天才整理過,絕不可能自己散開。”
    “還有窗戶,我百分之百確定上來前是關好的。”
    沈青臨走到樓梯口,抬頭向上望去。
    老舊的木頭散發出潮濕腐朽的氣味,混合著灰塵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我們上去看看。”
    阮白釉猶豫了一下,剛才的經曆讓她心有餘悸。
    但看到沈青臨堅定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好。”
    這一次,沈青臨走在前麵,他打開手裏的手電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狹窄的階梯。
    吱呀——
    樓梯再次發出呻吟,仿佛在訴說著不堪承受的秘密。
    閣樓裏的景象和阮白釉描述的一致。
    幾個木箱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裏麵的雜物散落出來,大多是些舊書、碎瓷片和生鏽的金屬件。
    灰塵在光柱中飛舞。
    沈青臨仔細檢查了那扇被打開的窗戶。
    窗銷是老式的銅質插銷,沒有被暴力破壞的痕跡,隻是單純地被拉開了。
    窗外,夜霧翻湧,像是有生命般想要擠進這方寸之地。
    他伸手關緊窗戶,插好窗銷,動作幹脆利落。
    他的目光掃過牆角的梳妝台。
    鏡麵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模糊地映照出他們兩人的身影。
    阮白釉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沈青臨走過去,用手指擦去鏡麵上的一小塊灰塵。
    鏡子本身很普通,隻是年代久遠,邊框有些朽壞。
    “你看到黑影,是在這裏?”他問。
    阮白釉點點頭,聲音有些發緊。
    “就在我關上窗戶,準備轉身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到的。”
    “很快,一閃就沒了。”
    沈青臨對著鏡子照了照,除了他們自己,再無他物。
    他敲了敲梳妝台的木板,聲音沉悶。
    他又檢查了散落在地的木箱和雜物,動作細致,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他得出結論,聲音低沉。
    “窗戶更像是……自己打開的。”
    這個推論讓阮白釉背脊再次發涼。
    沈青臨沒有繼續討論那個黑影,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過度糾結於無法證實的現象隻會增加恐懼。
    他將注意力轉向那些散落的物品。
    “這些箱子裏的東西,有什麽特別的嗎?”
    阮白釉努力回憶。
    “都是些以前收上來的雜項,價值不高,一直堆在這裏沒處理。”
    “有些是舊書,有些是民國的日用品,還有些殘破的瓷器碎片……”
    沈青臨蹲下身,拿起一片青花瓷片,對著光線仔細看了看。
    是晚清民窯的普通貨色。
    他又翻看幾本舊書,書頁泛黃發脆,內容大多是些陳舊的賬本或是通俗小說。
    一切看起來都平平無奇。
    但那種被幹擾的感覺卻如此真實。
    如果不是為了阻止他們,那又是什麽?
    “也許……幹擾本身就是目的。”沈青臨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製造恐懼,讓我們自亂陣腳。”
    阮白釉沉默著,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卻無法完全驅散她心頭的陰霾。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繼續。”沈青臨的回答簡單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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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這樣,越說明我們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詛咒的力量在害怕,它在試圖阻止我們找到解咒的方法。”
    他環顧四周,目光銳利。
    “既然它不想讓我們安寧,那我們就把它徹底翻個底朝天。”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也點燃了阮白釉心中的一絲鬥誌。
    恐懼依舊存在,但不再是主導。
    他們決定係統地檢查整個觀複齋。
    這座老宅本身就充滿了曆史的沉澱,誰也不知道在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裏,隱藏著什麽秘密。
    他們從閣樓開始,逐一排查。
    沈青臨負責檢查結構性的異常,比如牆壁、地板是否有空隙,是否有隱藏的開關或暗格。
    阮白釉則憑借她對古物的敏感,感知著每一件物品可能蘊含的信息或能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閣樓沒有更多發現。
    他們下到二樓,這裏是阮白釉的起居和工作室,相對現代,但也有些老物件。
    檢查同樣細致,但依舊一無所獲。
    那股被窺視的感覺時強時弱,像潮水般拍打著他們的神經。
    當他們走到一樓,靠近店鋪後方一個長期用作儲藏室的小房間時,那種寒意驟然加劇。
    儲藏室的門緊閉著,門鎖是老式的掛鎖,上麵積滿了灰塵。
    “這裏麵放著什麽?”沈青臨問。
    阮白釉想了想。
    “都是些不太好出手,或者暫時鑒定不了的東西,還有一些包裝材料。”
    “我很少進來。”
    沈青臨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幾下就打開了掛鎖。
    推開門,一股混合著黴味、塵土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金屬鏽蝕又帶著點檀香的氣味撲麵而來。
    房間不大,沒有窗戶,隻有一盞昏暗的白熾燈泡懸在天花板中央,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裏麵堆滿了各種箱子和雜物,比閣樓更加擁擠雜亂。
    光線勉強照亮靠近門口的一小片區域。
    沈青臨率先走進去,阮白釉緊隨其後。
    剛踏入房間,阮白釉就感到一陣強烈的不適。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壓抑感。
    仿佛空氣都變得粘稠,呼吸也有些困難。
    這裏的寒意比閣樓更甚,深入骨髓。
    “感覺到了嗎?”沈青臨的聲音有些凝重。
    阮白釉點點頭,抱緊了雙臂。
    “這裏……很不對勁。”
    沈青臨打開手機電筒,更強的光線驅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房間深處。
    雜物堆積如山,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他們小心翼翼地在雜物間穿行,仔細觀察著四周。
    牆壁是斑駁的石灰牆,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裏麵的青磚。
    地麵是粗糙的水泥地。
    一切看起來都隻是一個普通的、久未使用的儲藏室。
    然而,那股強烈的、令人不安的能量卻揮之不去。
    沈青臨的目光落在房間最內側的一麵牆上。
    那麵牆與其他三麵不同,雖然同樣刷著石灰,但顏色似乎更深一些,而且……太平整了。
    與其他牆壁的斑駁剝落相比,這麵牆顯得過於完好。
    他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敲擊牆麵。
    咚咚咚……
    聲音與其他牆壁不同,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
    阮白釉也走了過來,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後麵是空的?”
    沈青臨沿著牆壁仔細敲擊,尋找著可能的邊界和機關。
    他的手指拂過牆麵,感受著細微的紋理和溫度差異。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靠近地麵約半米高的地方,他摸到了一個輕微的凸起。
    那是一個幾乎與牆麵融為一體的方形石塊,邊緣有細微的縫隙。
    他嚐試用力按壓。
    石塊紋絲不動。
    他又嚐試向不同方向推、拉。
    哢噠。
    一聲輕響,石塊向內縮進去了幾分。
    緊接著,一陣沉悶的摩擦聲響起。
    那麵平整的牆壁,竟然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緩緩向兩側滑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入口。
    一股更加濃鬱的、混合著塵埃、朽木和奇異香料的氣味,從入口內湧出。
    一個隱藏的密室!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某種預感。
    手電筒的光線照向入口內部。
    裏麵似乎是一個不大的空間,同樣堆滿了東西。
    “進去看看。”沈青臨率先彎腰鑽了進去。
    阮白釉緊隨其後。
    密室內部比他們想象的要小,大約隻有五六平方米,高度也很低,沈青臨需要微微弓著身子。
    這裏沒有燈,隻有從入口透進來的光線。
    空氣不流通,帶著令人窒息的陳腐氣息。
    但與儲藏室不同的是,這裏的能量感更加純粹,也更加……古老。
    密室中央放著一張矮小的木桌,桌上散亂地放著一些東西。
    四周的牆壁上則掛著、靠著各種奇特的物品。
    沈青臨用手電筒一一照亮。
    牆上掛著幾張早已褪色發黃的符紙,上麵的朱砂符文模糊不清,卻依然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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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裏靠著一把桃木劍,劍身布滿細小的裂紋,劍柄纏繞的紅繩早已腐朽斷裂。
    地上隨意擺放著幾個形狀古怪的陶罐,罐口用黃色的符紙封著。
    還有一些零散的銅錢、龜甲、獸骨,以及幾本用線裝訂的冊子,封皮已經殘破不堪。
    矮桌上,放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黃銅八卦鏡,鏡麵覆蓋著一層綠色的銅鏽。
    旁邊是一個小巧的香爐,裏麵積滿了灰燼。
    還有一疊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和一個盛著半凝固暗紅色液體的瓷碗,看起來像是朱砂,但顏色異常深沉。
    這些物品,無一不透著古老、神秘的氣息。
    它們不是普通的雜物。
    這些是法器。
    是用來進行某種儀式的法器和符咒。
    阮白釉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悸動。
    這些物品仿佛在向她訴說著久遠的故事和未盡的使命。
    沈青臨拿起一本線裝冊子,小心翼翼地翻開。
    紙張脆弱,字跡是繁複的篆體,有些已經模糊不清。
    但他還是辨認出了幾個字:“鎮”、“敕令”、“縛……”
    “這些……”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些是用來……對付詛咒的?”
    沈青臨放下冊子,拿起那把布滿裂紋的桃木劍。
    劍身上殘留著一絲微弱卻純正的陽剛之氣。
    “有可能。”他的眼神變得銳利。
    “也許是觀複齋以前的主人,或者某個知道內情的人,試圖用這些東西來壓製或者對抗詛咒。”
    他看向那些陶罐。
    “這些罐子封印著什麽?”
    阮白釉搖搖頭,她隻是感覺到這些罐子散發著極強的陰晦氣息,令人很不舒服。
    沈青臨沒有貿然打開它們。
    他拿起桌上的那疊三角符紙,仔細看了看。
    符文的畫法古拙,與老道長給他們的護身符有幾分相似,但更加複雜,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這些東西……”沈青臨的目光掃過整個密室,聲音帶著一種發現關鍵線索的興奮。
    “這些很可能就是我們解開詛咒的關鍵!”
    老道長說過,解鈴還須係鈴人。
    詛咒源於過去,那麽對抗詛咒的力量,或許也隱藏在過去之中。
    這個密室,這些法器,就是過去的遺留。
    是前人對抗詛咒失敗或未盡的證明,也是留給他們的線索和武器。
    阮白釉的心髒怦怦直跳。
    絕望中似乎照進了一絲光亮。
    他們苦苦尋找的突破口,竟然就隱藏在觀複齋最不起眼的角落裏。
    然而,就在這時。
    呼——
    一陣陰冷的風毫無征兆地從入口處吹了進來,卷起地上的灰塵。
    密室內的空氣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入口處的光線似乎也暗淡了下去。
    沈青臨和阮白釉同時一驚,猛地回頭看向入口。
    入口外,儲藏室裏,一片漆黑。
    那盞原本亮著的白熾燈泡,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滋滋的電流聲也消失了。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那股陰冷的風,還在密室內盤旋,吹動著牆上殘破的符紙,發出簌簌的輕響。
    仿佛有什麽東西,就站在入口的黑暗中,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被一股更深的寒意所籠罩。
    他們找到了鑰匙。
    但打開這扇門,似乎也驚動了看守秘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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