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雲中誰寄錦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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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紙尋蹤影,孤身係血緣。
迷途逢絕境,歧路問前緣。
霧港市的檔案館,空氣裏彌漫著舊紙張特有的、混合著塵埃與時光的味道。
不同於外麵街道的潮濕陰冷,這裏幹燥得近乎凝滯。
高聳的金屬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分割出一個個狹窄的通道。
燈光昏黃,勉強照亮腳下的一方寸土。
阮白釉調出了市檔案館關於威廉家族名下產業的早期登記記錄。
這些記錄大部分是縮微膠卷,需要專門的閱讀器才能查看。
屏幕上,泛黃的圖像伴隨著輕微的機械轉動聲,一幀幀滑過。
“找到了。”
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又蘊含著某種發現的興奮。
沈青臨湊近屏幕。
那是一份關於城郊一處廢棄倉庫的產權變更記錄,時間同樣指向了八十年代末。
“雅各布·威廉姆斯的公司,在報紙報道的地址之外,還短期租用過這裏。”
阮白釉指著屏幕上一個幾乎難以辨認的簽名。
“這個倉庫,後來被一場‘意外’火災焚毀了。”
她補充道,指尖劃過“意外”兩個字時,帶著明顯的強調。
“火災記錄語焉不詳,隻說是線路老化。”
沈青臨的目光銳利。
“火災,往往是掩蓋某些東西最常用的手段。”
他低聲說道。
“特別是,當有些東西不希望被後人發現的時候。”
阮白釉沒有立刻回應,她繼續操作著,調取與那場火災相關的卷宗。
消防部門的報告,警方的初步勘察記錄,寥寥數頁,異常簡略。
“現場清理報告中提到,發現了一些‘無法辨認的燒毀文件殘片’。”
阮白釉放大了其中一張現場照片。
照片模糊不清,隻能看到一片焦黑的廢墟。
但在廢墟邊緣,一個金屬箱的輪廓依稀可見。
那個箱子,似乎在火災中並未完全損毀。
“這個箱子……”
沈青臨的呼吸微微一滯。
他想起了從威廉家老宅地下室帶出來的那個金屬製品。
尺寸,形狀,似乎有某種隱秘的聯係。
“警方記錄裏沒有提到這個箱子被帶走。”
阮白釉快速瀏覽著後續文件。
“它很可能,還留在原地。”
沈青臨的眼神變得深邃。
那個倉庫廢墟,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並不算太遠。
但直覺告訴他,那裏絕非善地。
“我們不能直接去新加坡。”
沈青臨做出了決定。
“在麵對那個可能的陷阱之前,我們需要更多的信息。”
“這個倉庫,或許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線索。”
阮白釉看向他,眼神中沒有疑問,隻有全然的信任。
“我查一下具體位置和現狀。”
她立刻開始在地圖上搜索。
廢棄倉庫位於霧港市的老工業區邊緣。
那裏早已隨著城市發展而被遺忘,隻剩下斷壁殘垣和瘋長的野草。
地圖顯示,那片區域幾乎無人問津。
“走吧。”
沈青臨站起身。
檔案館的沉悶空氣仿佛瞬間被打破。
一股無形的張力開始彌漫。
他們收拾好設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檔案館。
夜色比之前更加濃重。
車輛駛過積水的路麵,濺起的水花在昏暗的路燈下閃著破碎的光。
老工業區的入口,鏽跡斑斑的鐵門敞開著,像一張沉默的巨口。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腐朽木材以及某種不明化學品的混合氣味。
沈青臨關掉了車燈,將車停在相對隱蔽的角落。
兩人下了車。
阮白釉打開了手電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荒草叢生的路徑。
廢棄倉庫的骨架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像一頭匍匐的巨獸殘骸。
燒焦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牆壁大麵積地垮塌,露出扭曲的鋼筋。
沈青臨走在前麵,腳步踩在碎石和瓦礫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仔細觀察著四周,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這裏的寂靜,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死氣。
阮白釉則拿著一個小型探測儀,屏幕上顯示著微弱的信號波動。
“有金屬反應,就在前麵。”
她低聲提示。
他們繞過一堆倒塌的磚牆,進入了倉庫內部。
月光透過破損的屋頂灑落,在焦黑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倉庫中央,果然有一個半埋在瓦礫中的金屬箱。
箱子表麵覆蓋著厚厚的灰燼和塵土,但依然能看出其原本的材質和形狀。
與沈青臨之前接觸過的那個金屬製品,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尺寸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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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清理掉箱子表麵的覆蓋物。
箱體是某種合金,入手冰涼,表麵沒有明顯的鎖孔。
似乎是某種特殊的閉合機製。
他嚐試著推動箱蓋,紋絲不動。
阮白釉也蹲了下來,用探測儀掃描箱體。
“內部是中空的,但密度不均勻,好像放了什麽東西。”
沈青臨的手指撫過箱體表麵冰冷的紋路。
他閉上眼睛,試圖感知什麽。
但這一次,沒有怨念,沒有低語。
隻有一種近乎虛無的空洞感,仿佛裏麵的東西被某種力量隔絕了。
“需要工具。”
阮白釉輕聲說。
她從隨身的背包裏取出一個小巧的工具包,裏麵是各種精密的開鎖和探測設備。
她嚐試了幾種方法,箱子依舊緊閉。
“結構很特殊,不是普通的鎖。”
她微微蹙眉。
沈青臨再次仔細觀察箱體。
在箱子側麵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發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凹陷。
不像是損壞,更像是一個特定的標記。
他伸出手指,輕輕按壓那個凹陷。
沒有反應。
他嚐試著注入一絲微弱的感知力。
就在他的指尖接觸到凹陷的瞬間,箱體內部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噠”聲。
箱蓋鬆動了。
沈青臨和阮白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沈青臨緩緩掀開箱蓋。
箱子內部鋪著一層早已褪色的深紅色絨布。
絨布之上,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信封是厚實的羊皮紙材質,邊緣有些卷曲,呈現出一種古舊的黃色。
上麵沒有收件人,也沒有寄件人。
隻有一個用火漆封印的印章,圖案是威廉家族的紋章,但細節處似乎有些許不同。
沈青臨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
火漆已經變得很脆,輕輕一碰就可能碎裂。
他用一把小巧的工具刀,極其緩慢地割開了火漆邊緣。
抽出裏麵的信紙。
信紙同樣是羊皮紙,上麵的字跡是流暢而古老的英文花體字。
墨水是棕黑色的,似乎是某種特製的墨水。
沈青臨的心跳漏了一拍。
eeanor,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快速回憶著之前整理的威廉家族資料。 但這封信的語氣,不像是一個丈夫寫給妻子的。
更像是一種…托付?
他繼續往下讀。
信的內容並不長,語言晦澀,充滿了隱喻。
信中提到了一個“血脈的守護者”,一個“被遺忘的分支”。
寫信的人似乎在交代後事,言語間充滿了憂慮與不安。
他提到了詛咒的根源,提到了某種“平衡”被打破。
“……當陰影再次籠罩,當骨瓷泣血,唯有同源之血,方能安撫躁動的怨靈……”
“……尋覓那隱匿於南洋微風中的枝椏,他她承載著最後的希望,亦是唯一的鑰匙……”
“……告知他她真相,引導他她做出正確的選擇,為了家族,也為了……解脫……”
信的最後沒有署名,隻有一個日期。
1943年。
與那套骨瓷茶具的年份,完全一致。
沈青臨拿著信紙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但他為何要寫給自己的妻子這樣一封語焉不詳的信?
更重要的是,信中提到的“血脈守護者”,“被遺忘的分支”,“隱匿於南洋微風中的枝椏”……
這指的,難道就是那個與威廉家族血統相關的人?
那個他們需要尋找的關鍵人物?
“南洋……”
阮白釉輕聲重複著這個詞。
“新加坡,就在南洋。”
沈青臨緩緩點頭。
他可能已經預感到了什麽,甚至可能已經找到了那個“被遺忘的分支”。
這封信,或許是他留給妻子的最後線索,或者是一種求助。
但他為何最終消失了?
那個“血脈守護者”又在哪裏?
信中提到的“正確的選擇”,指的是什麽?
是獻出祭品嗎?
什麽樣的祭品?
無數的疑問在沈青臨腦海中盤旋。
“這封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阮白釉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這個倉庫屬於雅各布·威廉姆斯的公司,他是 arthur 的後代。”
沈青臨目光深沉。
“或許,雅各布發現了這封信,但他並不完全理解其中的含義,或者,他有其他的目的。”
“他把信藏在這裏,一場‘意外’的大火,是為了徹底銷毀它,還是為了保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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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為了防止信落入像他們這樣追查者的手中?
這封信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但無論如何,它提供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方向。
他們要去新加坡尋找的,不僅僅是一個地址,一個可能的陷阱。
更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可能掌握著解除詛咒關鍵的,威廉家族的血脈。
“信中沒有提到具體的名字或者地點。”
阮白釉仔細看著信紙,希望能發現更多線索。
“隻有‘南洋微風’這個模糊的指向。”
“足夠了。”
沈青臨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再放回金屬箱內。
“這封信,我們不能帶走。”
他蓋上箱蓋,輕輕按壓那個凹陷,箱子再次鎖死。
“如果雅各布的後代還在監視著與威廉家族有關的一切,帶走這封信等於暴露了我們已經掌握了核心線索。”
“我們需要讓它看起來,像從未被發現過一樣。”
阮白釉明白了沈青臨的意思。
他們將箱子重新用瓦礫和灰燼掩埋好,盡量恢複原狀。
離開倉庫廢墟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霧港市的清晨,帶著特有的濕冷氣息。
回到車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車廂內彌漫著一種沉重的寂靜。
發現了關鍵線索,本應感到振奮。
但沈青臨心中,那份不安卻愈發強烈。
尋找一個身份不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身世的人,在偌大的新加坡,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他們還要時刻提防威廉家族後代的阻撓和追殺。
前方的道路,比預想的更加崎嶇。
“那封信裏提到的‘祭品’……”
阮白釉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有些猶豫。
“你覺得,會是什麽?”
沈青臨看著前方逐漸清晰的街道輪廓,眼神複雜。
“我不知道。”
他緩緩搖頭。
“但願,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
他想起了骨瓷茶具滲出的暗紅色液體,想起了那揮之不去的鐵鏽味。
心中某個角落,一個冰冷的猜測正在形成。
如果詛咒需要鮮血來平息……
那麽所謂的“祭品”,其含義不言而喻。
這讓找到那個“血脈守護者”的任務,變得更加沉重和危險。
他們不僅要找到他她,還要說服他她……做出可能的犧牲?
這其中的道德困境和人性掙紮,讓沈青臨感到一陣寒意。
阮白釉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她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車輛駛回市區。
城市的喧囂逐漸取代了廢墟的死寂。
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卻如影隨形。
他們即將踏上的旅程,不僅是對抗詛咒,對抗未知的敵人。
更可能,是對抗人性深處的黑暗。
沈青臨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航班信息。
最早一班飛往新加坡的航班,在三小時後起飛。
時間緊迫。
他們沒有回頭路。
隻能迎著那未知的風暴,踏入被詛咒籠罩的南洋之地。
尋找那個可能帶來希望,也可能帶來更大絕望的,血脈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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