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冊中藏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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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影疊藏月白裳,秘語輕隨冷風揚。
樓下忽聞驚魂響,疑雲深鎖百年莊。
那一聲沉悶的“咚”,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空曠寂靜的威廉姆斯莊園大廳裏激起層層回響,順著盤旋的樓梯,鑽入二樓書房兩人的耳中,讓他們心髒驟然一縮。
阮白釉的手指還停留在威廉照片的邊緣,指尖下是那張被粘連的、隻露出一角的神秘照片。陰冷的穿堂風依舊在窗簾縫隙間嗚咽,吹得桌上的紙張如同不安的魂靈般簌簌抖動。窗外,濃霧仿佛有了生命,粘稠地貼在玻璃上,將整個莊園與外界隔絕成一座孤島。
“什麽聲音?”阮白釉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抑製的驚懼,眼神下意識地瞟向書房緊閉的木門,仿佛門外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
沈青臨的反應更快,他幾乎是瞬間就站直了身體,目光銳利地掃向門口,然後又轉向窗戶。他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棱角分明,平日裏的冷靜此刻也染上了一層凝重。“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音,從樓下大廳傳來的。”他的聲音沉穩,試圖安撫阮白釉,也安撫自己內心的悸動。
這棟空置了幾十年的老宅,理論上除了他們,不應該有任何活物,更別說發出如此清晰的響動。難道是年久失修,什麽東西掉下來了?還是……別的什麽?
兩人對視一眼,無聲地交流著彼此的驚疑和警惕。恐懼像藤蔓一樣悄然爬上心頭,但強烈的好奇心和追尋真相的欲望,又讓他們無法就此退縮。
“先別管,”沈青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重新落回到阮白釉手中的相冊上,那張被部分揭開的照片角落,月白色的旗袍衣料在昏暗中散發著幽微的光澤,“先把這個弄清楚。”
他的決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越是環境詭異,越是要抓住眼前的線索。樓下的聲音來源不明,但手中的照片卻是實實在在的突破口。
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點了點頭,指尖的觸感冰涼,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那陣陰風。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繼續試探著兩張照片粘連的邊緣。老照片的紙質脆弱,稍一用力就可能徹底損毀。她的動作輕柔得如同修複一件易碎的瓷器,呼吸都放緩了。
沈青臨俯下身,湊得更近,目光專注地盯著那道越來越寬的縫隙。書房裏的光線本就昏暗,他甚至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調至最柔和的亮度,一道細微的光柱精準地投射在照片粘連處。
隨著一點點剝離,後麵那張照片顯露出的部分越來越多。月白色的旗袍,精致的同色係暗紋刺繡,勾勒出流暢而優雅的線條。這無疑是一件價值不菲、做工考究的旗袍。而穿著這件旗袍的身影,雖然隻露出一部分側影和手臂,但那熟悉的輪廓,那若隱若現的風韻,讓阮白釉的心跳再次加速。
“是她……蘇婉!”阮白釉幾乎可以肯定。這件旗袍的樣式和質地,與之前在蘇婉遺物照片中看到的極為相似,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件!
終於,在兩人屏息的注視下,這張被威廉單人照遮擋了大半個世紀的照片,被小心地掀開了一角,露出了相對完整的畫麵。
照片的背景並非莊園內部,而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雜亂的倉庫或者碼頭區域。生鏽的金屬構件,堆疊的木箱,遠處隱約可見的船舶桅杆,都與之前查爾斯·威廉姆斯那張“前路多艱”的照片背景有幾分相似,但光線更加昏暗,氣氛也更加詭秘。
照片中央,正是威廉·威廉姆斯。他穿著與單人照中一樣的西裝,金發依舊梳理整齊,但臉上的憂鬱似乎更深了,眼神複雜地看向側前方。而在他的身側,站著一位穿著月白色旗袍的東方女子,身姿綽約,氣質婉約。雖然照片有些模糊,光線也不足,但那眉眼間的風情,正是阮白釉在資料中反複研究過的蘇婉!
蘇婉微微側著頭,似乎正在對威廉說著什麽,她的手中,隱約捧著一個盒子,看形狀和大小,極有可能就是那套骨瓷茶具!而威廉的目光,似乎並未完全落在蘇婉身上,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望向她身側的虛空,仿佛那裏站著別人看不見的存在。
“果然是他們……”阮白釉喃喃道,心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這張照片,記錄下了威廉與蘇婉交易的瞬間!“這個地點……”
沈青臨立刻反應過來,他迅速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夾裏抽出之前打印出來的霧港市舊地圖,以及他們根據各種線索標記出的幾個可疑地點。“對照一下,碼頭區,倉庫……”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最終停留在一個位於舊港區邊緣、標注著“廢棄倉儲區”的地點上。“這裏!和我們之前根據蘇婉日記裏提到的‘海風鹹腥之地’推測的位置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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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讓兩人精神一振。線索鏈正在被串聯起來!
阮白釉的目光再次回到相冊上,落在了這張雙人照旁邊的空白處。與威廉單人照下方那潦草急促的批注不同,這張照片旁邊,同樣有一行娟秀的英文字跡,但內容卻讓兩人剛剛燃起的興奮瞬間冷卻,轉為更深的寒意和困惑。
批注寫道:“tisabouttobepeted,everytan.”儀式即將完成,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儀式?
什麽儀式?
計劃?
誰的計劃?
這簡短的一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無數疑問的漣漪。它與威廉那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的批注聯係起來,更顯得詭異莫測。難道那套骨瓷茶具的交易,本身就是某個“儀式”的一部分?這個儀式是為了什麽?與威廉的特殊“天賦”或“詛咒”有關?與那個早逝的小愛德華有關?還是與茶具會滲出“血液”的詭異現象有關?
“儀式……”沈青臨皺緊了眉頭,法醫的邏輯思維讓他立刻開始分析,“‘完成’意味著這是一個有特定步驟和目的的過程。‘計劃’則說明這是人為操縱的。蘇婉和威廉,或者說威廉姆斯家族,他們到底在進行什麽?”
阮白釉的手指輕輕拂過那行字跡,冰冷的觸感似乎能傳遞寫下這句話時那份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期待的情緒。“寫下這句話的人,和寫威廉那句批注的,似乎不是同一個人。”她敏銳地注意到了字跡的差異。這張照片旁的字跡娟秀工整,與相冊前麵大部分批注相似,帶著女性的細膩;而威廉單人照下的字跡則潦草、急促,充滿了不安。
“可能是威廉的母親,或者家族裏的其他女性成員?”沈青臨推測道,“但無論如何,這個‘儀式’和‘計劃’,絕對是解開骨瓷詛咒的關鍵。”
兩人的心情複雜,既為找到新的線索而興奮,又為這線索指向的未知深淵而感到不安。他們繼續翻閱相冊,希望能找到更多關於“儀式”或“計劃”的蛛絲馬跡。
接下來的幾頁,照片的風格又恢複了之前的家庭生活記錄,但細看之下,卻能發現一些不同尋常之處。有幾張照片是威廉姆斯家族參加本地上流社會聚會的場景,照片中出現了不少華人麵孔。在那個年代,能與顯赫的英國商人家族平等交往的華人,必然也是非富即貴。
阮白釉的目光在一張合影上停頓了片刻。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個中式園林的庭院,查爾斯·威廉姆斯夫婦與一對穿著考究長衫和旗袍的華人夫婦並肩而立,笑容得體,但眼神中卻似乎都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疏離。
“這個家族的徽記……”沈青臨指著照片中那位華人男士長衫袖口上一個不太起眼的刺繡圖案,“好像在哪裏見過。”
阮白釉湊近細看,那是一個由卷雲紋和某種 styized 的花卉組成的複雜圖案。“讓我想想……”她閉上眼睛,快速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霧港市各大老牌家族的資料信息。霧港市作為東西方文化交融的港口城市,自開埠以來就誕生了不少傳奇家族,他們的曆史與這座城市的命運緊密相連。
“是‘陸家’!”阮白釉猛地睜開眼睛,“以絲綢和茶葉貿易起家,在二三十年代盛極一時的陸家!他們的家徽就是這個‘雲紋蘭草’圖案!”
沈青臨眼神一凜:“陸家?我記得警方的舊檔案裏提到過,陸家在四十年代初,曾發生過幾起離奇的成員暴斃事件,當時的調查沒有明確結論,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兩人再次對視,一個驚人的可能性浮現在他們心頭。難道這些與威廉姆斯家族有交往的華人家族,也與骨瓷詛咒有關?詛咒的影響範圍,是否比他們想象的更廣?
相冊中,類似與其他華人家族交往的照片還有幾張,涉及到了另外一兩個同樣在霧港市曆史上留下過濃重筆墨的姓氏。這些家族,有的以藥材聞名,有的則涉足航運金融。他們與威廉姆斯家族的交集,僅僅是商業往來,還是也卷入了那個所謂的“儀式”和“計劃”?
“看來,我們的調查方向需要擴大了。”沈青臨沉聲道,眼神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不僅要追查威廉姆斯家族和蘇婉這條線,還要深入調查這些與他們同時代、並有過來往的本地家族,特別是陸家。”
阮白釉讚同地點頭:“這些家族盤根錯節,曆史悠久,掌握的秘密可能遠超我們的想象。如果詛咒真的牽扯到他們,那這背後隱藏的,恐怕不僅僅是一個家族的不幸,而是一個牽涉了多個家族、橫跨數十年的巨大陰謀。”
這個發現讓案件的複雜度再次升級,但也提供了新的突破口。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這張揭示了“儀式”線索的雙人照以及其他幾張標記了華人家族的照片用手機拍下來,作為後續調查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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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準備合上相冊,考慮是否要去樓下探查一下剛才那聲異響時,一陣更強烈的陰風毫無征兆地從窗縫中灌入!這一次,風力之大,竟然將厚重的天鵝絨窗簾猛地掀起,露出了窗外大片的景象。
窗外,原本隻是粘稠的灰色濃霧,此刻竟然像是沸騰了一般,翻滾湧動。霧氣之中,隱隱約約似乎有無數扭曲的影子在晃動、飄移,如同鬼魅魍魎在霧中狂歡。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似乎聽到,在那風聲嗚咽之中,夾雜著一種極其細微、若有若無的……啜泣聲?
那聲音淒厲而哀怨,仿佛來自遙遠的過去,又仿佛近在咫尺,就在窗外,就在這棟被詛咒的莊園的每一個角落。
阮白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沈青臨的手臂,指尖冰涼。
沈青臨也臉色煞白,他猛地拉上窗簾,將那詭異的霧中景象和令人不安的啜泣聲隔絕在外。但那聲音似乎並未消失,依舊如同附骨之蛆,縈繞在耳邊。
“咚!”
又是一聲!
與剛才那聲沉悶的落地聲不同,這一次的聲音更加尖銳,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而刺耳,同樣來自樓下的大廳方向!
這一次,兩人再也無法忽視。
“走,下去看看!”沈青臨當機立斷,他將手機電筒的光調亮,一手護住阮白釉,一手警惕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走廊裏一片死寂,隻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過道裏回蕩,顯得格外突兀。牆壁上剝落的牆紙如同皮膚的褶皺,懸掛的畫框歪斜著,蒙上厚厚的灰塵。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塵埃的味道,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舊血跡的腥甜氣。
他們一步步走下盤旋的樓梯,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神經緊繃到了極點。樓梯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在這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終於,他們來到了樓下的大廳。
大廳中央,原本空無一物。但此刻,就在他們剛才聽到第一聲“咚”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樣東西——一個翻倒在地的維多利亞式雕花木椅。椅子側翻在地,似乎是被人猛地推倒,或者自己從某個地方摔落下來。
而剛才那聲清脆的碎裂聲來源也找到了。在翻倒的椅子旁邊不遠處,地上散落著一片白色的碎片,在手機光束的照射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
阮白釉和沈青臨走近,蹲下身查看。
那些碎片……是骨瓷!
質地細膩,色澤溫潤,正是他們苦苦追尋的那種1943年的英國骨瓷!
這些碎片是從哪裏來的?剛才那聲響,難道是……一件骨瓷器皿被打碎了?在這空無一人的莊園裏,是誰打碎了它?
沈青臨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小心地拈起一塊較大的碎片,仔細觀察著斷裂麵。斷口很新,顯然是剛剛碎裂不久。
阮白釉的目光則被碎片旁邊地麵上的一點暗紅吸引。那是一小灘液體,顏色暗沉,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與深色的木地板融為一體,但那熟悉的色澤和略顯粘稠的質感,讓她的心髒再次狂跳起來。
她伸出手指,輕輕沾了一點。
冰涼、粘稠,帶著淡淡的鐵鏽味……
是那種會從詛咒茶具中滲出的……“血”!
兩人猛地抬頭,望向對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這棟空置的百年莊園裏,不僅有“人”推倒了椅子,打碎了骨瓷,甚至還留下了與詛咒相關的“血液”!
那個看不見的“存在”,那個被威廉姆斯家族稱為“詛咒”的東西,似乎……一直都在這裏。
他們,並非是這棟莊園裏唯一的“訪客”。
陰冷的風再次從不知何處吹來,卷起地上的灰塵,也卷起了那細微的、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在大廳裏盤旋回蕩,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被塵封了近一個世紀的、充滿血淚與絕望的秘密。而他們,才剛剛揭開了這個秘密沉重幕布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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