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伏筆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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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潛湧風雨驟,殘夢依稀魂未收。
    百年恩怨迷霧鎖,引蛇出洞待從頭。
    密室的燈光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如同他們此刻波瀾起伏的心緒。窗外的雨雖然停了,但鉛灰色的雲層依然厚重地壓在霧港市的上空,霓虹燈的光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彌漫開來,氤氳出一種迷離而壓抑的氛圍。空氣裏殘留著雨後的潮濕和微涼,混雜著城市特有的、略帶腥鹹的海風與工業廢氣味道,鑽入鼻腔,也仿佛鑽入了心裏。
    沈青臨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光怪陸離的城市夜景,玻璃上倒映出他冷峻而專注的側臉。“‘欲擒故縱’說起來容易,但具體如何操作,需要仔細斟酌。”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安靜的密室中回響,“威廉家族在霧港市經營百年,勢力盤根錯節,他們的防備必然是立體而深入的。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打草驚蛇,甚至讓我們自己陷入險境。”
    阮白釉走到他身邊,目光同樣投向窗外那片被霓虹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她將那份記錄著魂瓶信息的清單妥善鎖好,心中卻不像保險櫃那般安穩。“我明白。”她輕聲回應,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卻依舊清亮,“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誘餌,既能讓他們緊張,又不至於讓他們立刻選擇魚死網破。”
    “誘餌……”沈青臨微微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窗玻璃,“也許,我們可以從他們最在意的東西入手。”
    “最在意的?”阮白釉側過頭看他,“除了那個詛咒本身,還有什麽?”
    “財富、聲譽,以及……對過去的掩蓋。”沈青臨轉過身,麵對著阮白釉,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清單上提到,魂瓶最初是從威廉家族的洋行流出的,標注為‘清代’。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我們可以嚐試去調查當年經手這筆交易的相關人員或記錄,或者,故意放出消息,說我們發現了關於這對‘清代魂瓶’的新線索,甚至暗示它們並非清代,而是與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有關。”
    阮白釉的眼睛亮了起來:“這確實可能觸動他們的神經。如果魂瓶真是詛咒的關鍵一環,他們絕不希望其真實來曆和用途被揭露。特別是如果這涉及到他們家族曆史上的汙點。”
    “沒錯。”沈青臨點頭,“我們可以委托一些可靠的古董商或者私家偵探,在圈子裏散布一些模棱兩可的消息。比如,有人在尋找一對特殊的、據說是從威廉洋行流出的魂瓶,特征如何如何,出價不菲。或者,我們可以去查閱一些舊的報紙檔案、航運記錄,甚至拜訪一些可能知道內情的老人。這些行動,隻要做得足夠‘不小心’,就一定會被威廉家族的眼線捕捉到。”
    “然後,靜觀其變。”阮白釉接口道,她理解了沈青臨的意圖,“看他們會如何反應。是派人來接觸我們,試圖收買或威脅?還是暗中加派人手,去保護他們認為可能暴露魂瓶的地方?”
    “無論是哪種反應,都能為我們提供新的線索。”沈青臨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們越是緊張,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就像受驚的兔子,總會奔向自己認為最安全的巢穴,而那往往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計劃初步成型,密室裏的氣氛稍稍鬆動了一些。然而,就在這時,阮白釉忽然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眼前景物瞬間模糊,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嗡鳴。她下意識地扶住旁邊的桌子,指尖冰涼。
    “白釉?你怎麽了?”沈青臨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快步上前扶住她,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
    阮白釉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試圖穩住心神。那眩暈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但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麵——
    幽暗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甜膩中帶著一絲腐朽氣息的香料味道。一對青白色的瓷瓶靜靜立在紅木供桌上,瓶身上描繪著亭台樓閣,線條詭異,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一個穿著月白色繡花旗袍的模糊身影,正對著瓷瓶低聲呢喃著什麽,聲音哀怨而淒厲,如同泣血的杜鵑。她看不清那女子的臉,隻能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怨毒。然後,畫麵猛地一轉,是一雙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個骨瓷茶杯,杯中盛著深紅色的液體,散發出淡淡的、類似鐵鏽的腥氣……
    “白釉!”沈青臨的聲音將她從那短暫而驚悚的幻境中拉回。
    阮白釉猛地睜開眼,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她大口喘著氣,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衝破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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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沒事。”她勉強穩住聲音,但身體還在微微顫抖,“隻是……剛才有點頭暈。”
    沈青臨的眉頭緊鎖,他扶著阮白釉坐到椅子上,仔細觀察著她的臉色。“隻是頭暈?”他不信,“你剛才的樣子很不對勁。是不是又看到了什麽?”
    自從接觸那套骨瓷茶具,特別是發現血液中的基因序列異常後,阮白釉偶爾就會出現類似的情況,隻是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和強烈。
    阮白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聲音低微:“我好像……又看到了民國時期的景象。一對魂瓶……穿著旗袍的女人……還有……盛著紅色液體的茶杯……”她的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那些畫麵很模糊,但感覺……很真實,很可怕。”
    沈青臨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握住阮白釉冰涼的手,試圖傳遞一些力量和安慰。“別怕,有我在。”他沉聲道,“這些記憶碎片,或許正是解開謎團的關鍵。它們可能不僅僅是幻覺,而是某種……被塵封的真相,通過你的身體在顯現。”
    這個推測讓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這些真是過去的記憶,那她和這一切到底有什麽聯係?難道她不僅僅是一個調查者,而是早已身處這詛咒的漩渦之中?她的身體,她的血液,甚至她的靈魂,是否也承載著那段黑暗的過往?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和迷茫攫住了她。
    沈青臨看出了她的不安,放緩了語氣:“白釉,我知道這很令人困惑和害怕。但無論發生什麽,我們一起麵對。這些異常反應,或許也意味著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會聯係秦醫生,讓他再為你做一次詳細檢查。同時,我們也要更加小心。你的身體狀況,可能是我們最大的變數,也可能是敵人攻擊的弱點。”
    阮白釉點了點頭,心中稍安。沈青臨的冷靜和堅定,總是能在她最慌亂的時候給她支撐。
    就在這時,沈青臨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看了一眼阮白釉,示意她安心,然後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隻傳來經過處理的、冰冷而機械的電子合成音:“沈先生,阮小姐,有些遊戲,不是你們能玩得起的。停止你們的調查,否則,後果自負。”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卻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脅。
    不等沈青臨回應,電話便被掛斷了。
    密室裏再次陷入死寂。
    沈青臨放下手機,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們果然知道了。”他的聲音冰冷,“而且,反應比我們預想的更快,更直接。”
    這通匿名的警告電話,無疑是威廉家族發出的。他們不僅察覺到了沈青臨和阮白釉的調查方向,甚至連他們剛剛在密室中的談話內容,都可能已經被某種方式監聽了去。這讓兩人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們自以為隱秘的計劃,或許早已暴露在敵人的注視之下。
    阮白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仿佛空氣中隱藏著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他們……他們是怎麽知道的?難道這裏……”
    “現在追究這個已經意義不大。”沈青臨打斷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發出了警告,這意味著,他們很可能會采取更激烈的行動來阻止我們。我們必須立刻調整計劃,並且做好最壞的打算。”
    “欲擒故縱”的計劃,在對方已經洞悉的情況下,風險陡增。他們放出誘餌的同時,很可能自己也成了對方陷阱中的獵物。
    窗外的夜色似乎變得更加濃重了。原本隻是背景的霓虹燈光,此刻看起來卻像是無數窺視的眼眸,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整個霧港市,這座融合了東西方文化、現代與傳統的迷幻都市,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牢籠。
    沈青臨走到保險櫃前,再次確認鎖好。他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阮白釉:“看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迂回了。必須盡快找到魂瓶,正麵迎擊。”
    阮白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和身體的不適,眼神重新變得堅毅:“好。無論前麵是什麽,我們一起闖。”
    她站起身,盡管臉色依舊蒼白,但身姿卻挺拔如初。那潛藏在她身體裏的、屬於過去的記憶碎片,帶來的不僅僅是恐懼,似乎也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悄然蘇醒。那些哀怨、不甘、怨毒的情緒,仿佛也隱隱與她此刻的心境產生了共鳴。
    真正的較量,已經提前拉開了序幕。威廉家族的警告,如同宣戰的號角,預示著更加瘋狂和不擇手段的反撲即將到來。而阮白釉身體的異常,以及那些不斷閃現的民國記憶,則為這場本就凶險的追尋,增添了更多不可預測的變數。
    第一卷《碎瓷之聲》的故事,在驟然升級的緊張氣氛中,在此刻畫上了一個沉重的休止符。骨瓷的詛咒遠未終結,魂瓶的秘密依舊深藏,阮白釉與過去的聯係撲朔迷離,而威廉家族這頭蟄伏百年的巨獸,已經亮出了它的獠牙。
    前方的道路,陰雲密布,殺機四伏。等待著沈青臨和阮白釉的,將是更加黑暗的漩渦,和更加殘酷的真相。而那段被刻意掩埋在時間塵埃裏的血色往事,正伴隨著碎瓷的餘音,等待著在第二卷《旗袍標本》中,被徹底喚醒。風暴,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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