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影交疊惑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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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羅網無處遁,石壁浮雕冷眼睜。
    縱有千般陰邪意,雙魂並立誓抗爭。
    那個人形淺坑,如同地獄敞開的入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膩與福爾馬林混合的氣味,混雜著骨瓷碎片邊緣反射的妖異紅光,直刺阮白釉的眼底,更刺穿了她的心理防線。恐懼像無數細小的冰針,沿著她的脊椎攀爬,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腳跟碰到了沈青臨的靴子,才猛地回過神來。
    沈青臨沒有後退。他的身體緊繃如一張拉滿的弓,握著刀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銳利如刀鋒,死死地盯著那人形淺坑,以及周圍緩緩轉動眼珠的石壁浮雕。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那嘲諷的聲音在空曠的圓形空間裏回蕩,帶著令人齒冷的惡意。
    “無上榮耀?將活生生的人變成冰冷的‘藝術品’,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榮耀?”沈青臨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和毫不掩飾的憎惡。他向前踏了一步,將阮白釉更徹底地護在身後,這個細微的動作充滿了決絕的保護意味。
    “藝術總是需要犧牲的,不是嗎?”那聲音輕佻地回答,似乎對沈青臨的憤怒毫不在意,反而從中汲取著某種扭曲的快感。“你們應該感到榮幸,能成為這偉大儀式的一部分,成為永恒的一部分。多少人渴望著不朽,而你們,唾手可得。”
    “瘋子!”阮白釉忍不住低斥出聲。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那恐怖的人形凹坑,轉而快速掃視著整個空間。地麵上交織的暗紅色光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繁複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法陣,將他們兩人牢牢困在中央。光線似乎具有某種實質般的粘稠感,讓她感覺腳下的地麵都變得不再真實。而四周牆壁上,那些浮雕的眼睛轉動得越來越快,不再是緩慢的、試探性的移動,而是帶著一種活物般的焦躁與貪婪,死死地鎖定著他們。
    “哢嚓……哢嚓……”
    這一次,聲音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不再僅僅是眼珠轉動,而是整個浮雕本身,似乎都在微微顫動。構成那些痛苦人形的石質表麵,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暗紅色的光芒從裂縫中滲透出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急欲破壁而出。牆壁上傳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是石頭在被強行扭曲、賦予生命。
    “它們……它們要活過來了?”阮白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她過往所有的認知,充滿了邪異與瘋狂。
    “看來,‘觀眾’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那聲音帶著笑意,“別擔心,儀式很快就會開始。在那之前,不如……先來點開胃小菜?”
    話音未落,離他們最近的一處牆壁猛地發出一聲巨響!
    “轟!”
    一塊巨大的浮雕——一個被鎖鏈捆綁、麵容扭曲的男性形象——竟然從牆壁上猛地向前凸出了一大塊!不再是半立體的狀態,它的手臂和肩膀幾乎完全脫離了石壁,粗糙的石手向著他們的方向,緩慢而僵硬地伸了過來。伴隨著它的動作,大塊的灰塵和碎石簌簌落下,空氣中彌漫起更加濃烈的塵土氣息,混合著那股甜膩的死亡味道,令人幾欲作嘔。
    沈青臨反應極快,幾乎在那浮雕異動的瞬間,就猛地將阮白釉往旁邊一推,同時側身揮刀。他的動作迅猛而精準,帶著一股狠厲之氣。然而,他的刀鋒砍在伸出的石手上,卻隻發出“鐺”的一聲悶響,火星四濺,僅僅在上麵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沒用的。”那聲音充滿了嘲諷,“它們是這個祭壇的一部分,是‘藝術’的守護者,也是……引導者。普通的物理攻擊,對它們來說不過是撓癢癢。”
    沈青臨臉色一沉,迅速收刀後退,與阮白釉背靠背站立,警惕地環視著四周。越來越多的浮雕開始活動,它們以一種極其詭異、違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扭動著、掙紮著,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又像是自身擁有了某種蒙昧的意誌。整個圓形空間,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充滿惡意的囚籠。
    “青臨,看地麵!”阮白釉忽然低聲說道,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沈青臨立刻低頭。隻見地麵上那些交織的暗紅色光線,此刻正以一種特定的頻率閃爍著,並且光芒的流向似乎並非雜亂無章,而是隱隱指向那些正在活動的浮雕。每一條光線的終點,都連接著一個浮雕的基座。
    “法陣在給它們提供能量?”沈青臨立刻明白了阮白釉的意思。
    “不止!”阮白釉的目光緊緊鎖定著中央的石台,“你看石台上的鳳凰火紋!它的光芒也在同步閃爍,而且……那些浮雕活動的幅度和速度,似乎和石台光芒的強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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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她所說,當石台中央的鳳凰火紋光芒變得熾盛時,那些浮雕的動作就更加劇烈,甚至發出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呻吟和咆哮。而當光芒稍稍黯淡時,它們的動作也會隨之遲緩下來。
    “控製核心在石台?”沈青臨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有可能!”阮白釉點頭,“但我們怎麽過去?這些東西……”
    她的話還沒說完,又一尊浮雕猛地從牆壁上探出,這一次是一個披頭散發、看不清麵容的女性形象,它的石質長發如同活物般扭動著,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向他們掃來!
    沈青臨再次揮刀格擋,同時拉著阮白釉向側麵閃避。石發掃過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擊打在地麵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留下幾道深深的刻痕。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會被耗死在這裏!”沈青臨咬牙道,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些石像雖然動作相對僵硬,但力量極大,而且似乎不知疲倦,更重要的是,它們數量太多了!幾乎布滿了整個圓形牆壁。
    “必須想辦法幹擾法陣,或者直接破壞石台!”阮白釉快速思考著,“那個聲音……它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它在拖延時間,也許儀式啟動需要特定的條件或者時間!”
    “它在觀察我們,像貓捉老鼠。”沈青臨冷哼一聲,眼神銳利地掃過四周,“它一定就在這附近,或者通過某種方式在監視這裏。”
    “聽著,我很樂意欣賞你們絕望的掙紮。”那聲音再次響起,仿佛洞悉了他們的想法,“但時間寶貴,我可沒那麽多耐心陪你們玩捉迷藏的遊戲。不如……給你們一個選擇?”
    隨著他的話語,地麵法陣的光芒驟然變化!原本隻是均勻流動的暗紅色光線,突然間變得明暗不定,並且開始向著中央石台的方向快速匯聚。同時,那些活動的浮雕動作猛地一滯,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但這種暫停並沒有帶來任何安全感,反而彌漫著更加危險的氣息。
    “看到石台中央的鳳凰火紋了嗎?”那聲音循循善誘,“那是整個法陣的核心,也是儀式的關鍵。隻要你們其中一人,自願走進那個……‘溫暖’的擁抱裏,躺入那人形的淺坑,我可以保證,另一個人將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
    它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人心的魔力,仿佛在描繪著一條通往生路的捷徑。
    “選擇吧。是用一個人的‘犧牲’,換取另一個人的自由?還是……兩個人一起,成為我收藏室裏,一對永不分離的‘藝術品’?”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暗紅色的光芒在無聲地流動、匯聚,將中央石台上的人形淺坑映照得如同一個擇人而噬的血口。那些閃爍著寒光的骨瓷碎片,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種召喚,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如同風鈴般的嗡鳴聲。
    阮白釉的心髒猛地一縮。這個選擇,惡毒到了極點。它不僅要剝奪他們的生命,更要摧毀他們的意誌,讓他們在絕望中相互猜忌、背叛。
    她下意識地看向沈青臨。
    沈青臨也正看著她。他的眼神深邃而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動搖。在那雙總是帶著冷靜和銳利的眼眸深處,此刻卻燃燒著一種熾熱的、不容置疑的情感。
    “你休想。”沈青臨的聲音斬釘截鐵,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我們不會選擇,更不會如你所願。”
    “哦?真是感人的‘情誼’。”那聲音拖長了語調,充滿了虛偽的讚歎,“可惜,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所謂的‘情誼’,不過是加速滅亡的催化劑罷了。”
    “是嗎?”沈青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絕對的力量?我倒想看看,你的‘力量’,是不是真的無懈可擊!”
    話音未落,沈青臨突然動了!
    他沒有衝向石台,也沒有再理會那些暫時停滯的浮雕。他的目標,是之前他們發現新鮮刮痕和不明液體的那個角落!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幾乎在聲音落下的瞬間就撲了過去。阮白釉立刻明白了什麽,心髒狂跳起來——那裏,是他們進入這個空間後,唯一發現異常的地方!
    “你以為……”那聲音似乎有些意外,帶著一絲被觸怒的意味。
    但沈青臨的速度更快!他手中的刀,此刻不再是砍向堅硬的石雕,而是精準地、狠狠地刺向了地麵法陣光線與牆壁交界處,那個有著新鮮刮痕的位置!
    “噗嗤!”
    一聲不同於砍中石頭的、仿佛刺入某種柔韌物體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是那神秘聲音第一次發出的、短促而壓抑的痛哼!
    “呃!”
    與此同時,整個空間的暗紅色光芒猛地一陣劇烈的閃爍,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地麵法陣的光線瞬間變得紊亂不堪,不再流暢地匯聚向石台。那些原本停滯的浮雕,也像是失去了控製一般,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有的甚至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撞擊牆壁!
    中央石台上的鳳凰火紋,光芒也急劇黯淡下去,那人形淺坑中骨瓷碎片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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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聲音充滿了驚怒,不再是之前的玩味和嘲諷,“你做了什麽?!”
    沈青臨拔出刀,刀尖上,竟然沾染著幾滴與地麵上顏色相似、但更加新鮮粘稠的深紅色液體,散發著濃鬱的鐵鏽味,以及……一絲極淡的、仿佛與骨瓷氣味同源的甜膩。
    “看來,你的‘力量’,也不是那麽‘絕對’。”沈青臨站直身體,刀尖斜指地麵,眼神冰冷地掃視著空無一人的四周,“你把自己的一部分‘錨定’在了這裏,是嗎?通過法陣,控製這些傀儡,監視我們。那個刮痕和液體,就是你不小心留下的痕跡!”
    阮白釉看著沈青臨刀尖上的液體,又看了看地麵那個被刺穿的點,那裏正有更多的深紅色液體緩緩滲出,帶著一種不祥的活性。她瞬間明白了沈青臨的判斷——那個聲音並非高高在上、無法觸及,它與這個祭壇、這個法陣有著實質性的連接!沈青臨剛才那一刀,直接攻擊到了它的“連接點”或者說某種“分身”!
    “你很聰明,沈法醫。”那聲音變得陰冷而怨毒,“比我預想的……要聰明得多。但是,激怒我,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
    “是嗎?”沈青臨毫不退讓,“比起成為你的‘藝術品’,我想不到還有什麽更壞的結果。”
    “你會看到的!”那聲音尖嘯起來,充滿了瘋狂的恨意,“你們以為破壞了一個節點就安全了嗎?儀式已經啟動,鳳凰火紋已被喚醒!你們很快就會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絕望!”
    隨著它尖利的嘶吼,中央石台猛地一震!
    那原本已經黯淡下去的鳳凰火紋圖案,突然再次亮起,但這一次,不再是暗紅色的光芒,而是……一種仿佛燃燒著怨念的、更加深邃、近乎黑色的火焰紋路!
    人形淺坑底部的骨瓷碎片,也開始發出幽幽的藍紫色光芒,並且開始自行震動、摩擦,發出令人心悸的“沙沙”聲,仿佛無數饑餓的毒蟲在蠕動。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股甜膩與福爾馬林混合的氣味,在這一刻猛地濃烈了十倍不止,幾乎形成了實質性的壓力,撲麵而來!
    阮白釉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但那氣味仿佛無孔不入,直鑽她的大腦。
    而沈青臨則麵色凝重地盯著石台的變化,他能感覺到,某種更加恐怖、更加邪惡的東西,正在被喚醒。剛才那一刀雖然暫時打亂了對方的節奏,卻似乎也徹底激怒了它,讓它不顧一切地催動了更深層的力量。
    圓形空間頂部的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凝聚。
    “哢噠……哢噠……”
    這一次,聲音不再來自牆壁,也不再來自石台,而是來自……頭頂。
    兩人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那原本一片漆黑的穹頂,此刻竟然也浮現出了淡淡的紋路,與地麵的法陣隱隱呼應。而在穹頂的最中央,一個巨大的、由無數細小骨片拚接而成的……類似吊燈的物體,正緩緩轉動著。
    在那“骨片吊燈”的下方,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降下。
    那是一個……穿著月白旗袍的身影!
    她的姿態僵硬,四肢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懸吊著,如同一個精致卻又詭異的提線木偶。
    正是那具他們在殯儀館發現的、化著文物販子妝容的女屍!
    此刻,她的雙眼緊閉,臉上依舊是那副栩栩如生的妝容,但在黑火紋路與藍紫光芒的映照下,顯得無比的妖異和恐怖。
    而她的身上,正散發著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膩與福爾馬林混合的氣味!
    她,似乎就是這個儀式的……另一個核心?或者說……容器?
    女屍緩緩下降,目標直指下方石台上的人形淺坑!
    絕望的陰影,再次籠罩了阮白釉和沈青臨的心頭。他們剛剛掙脫了一個陷阱,卻似乎又墜入了另一個更加黑暗、更加瘋狂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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