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島神宮的晨霧裹著硫磺氣息，陳青山踩著青苔斑駁的參道石階，指尖拂過路旁開裂的狛犬石像。那日蘇的銀發掃過繪馬牆，忽然纏住一塊寫著"丙午年鎮火"的朽木牌："這墨跡摻了長白山的鬆煙，和赫哲族祭火神的祝詞同源。"
    穿淨衣的神官捧著火焚過的神寶箱經過，箱縫滲出的青煙在空中凝成三足烏。陳青山鼻翼微動："箱裏裝的是焦尾琴的殘片吧？琴弦該是用火山蛛絲混著鮫人發搓成的。"
    神官足下一滯，袖中滑出半片焦黑的樂譜："今夜子時要行古式鎮火祭，兩位若想觀禮......"話音未落，七個戴火男麵的樂師抬著青銅鼎自唐破風屋簷下轉出，鼎中炭火劈啪作響，濺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禁"字。
    那日蘇的銀發梢卷起片灰燼："炭灰裏有冰淩花的殘瓣，你們用長白山的雪水澆過祭器。"他指尖彈落片魚鱗，鱗片在鼎沿灼出北鬥圖案。
    神官突然擊掌，簷角驚起群鴉。巫女們自回廊深處魚貫而出，振袖上的火焰紋與陳青山衣襟內的鎮山符遙相呼應。為首的巫女手持神樂鈴，鈴舌碰撞聲似冰裂："外鄉人怎知鎮火祭要焚七弦琴？"
    陳青山用青銅釘挑起鼎中炭塊："這鼎是仿周王狩鼎所鑄，你們篡改了饕餮紋的方向。"釘尖刮落的銅綠裏露出暗刻的星圖，"真正的鎮火祭該麵北而舞，你們卻朝著櫻島火山——分明是在引火！"
    神樂殿梁柱突然爆裂，十二單衣的巫女褪去人形，露出滿身青鱗。那日蘇甩出魚皮網纏住最近的火男麵："這些樂師吃過人麵魚的肉，喉骨都異化了！"網中掙紮的樂師發出鮫人般的泣聲，震得青銅鼎嗡嗡作響。
    地下傳來編鍾悶響，陳青山劈開裂開的地磚。石階上黏著新鮮的血手印，每個指節都印著七星紋。那日蘇的銀發在幽暗中泛起微光："下麵埋著徐福的調律柱，他們用琴聲操控火山脈動。"
    溶洞深處的祭壇上，七盞人魚膏燈圍著焦尾琴殘骸。陳青山撫過琴身裂紋："這是唐玄宗賜給遣唐使的禮物，你們用琴弦當導火索。"他扯斷一根琴弦，地底頓時傳來龍吟般的悶響。
    暗處轉出個戴天狗麵的老者，手中蝙蝠扇繪著長白山全貌："二十年了，陳家人還是這般不識趣。"扇骨突然射出七枚毒針，針尾係著的符紙在空中燃成火龍，"當年你祖父若肯交出鎮山印，何至於被天火燒成焦炭！"
    那日蘇的銀發絞滅火龍，發梢卷住老者手腕："扇麵墨跡未幹，這地圖是今晨才仿的！"扯下麵具的刹那，露出柳生家管事的疤臉，"果然是你，三年前在唐津海市兜售假羅盤的販子。"
    陳青山將青銅釘刺入琴身嶽山："你們在琴腹藏了火山灰，想用音律引發噴發。"釘尖北鬥紋亮起的瞬間，三十六個青銅人俑自暗河浮出，手持的編鍾刻滿鎮山符。
    柳生管事狂笑震落洞頂鍾乳石："這編鍾用的是長白山寒鐵，正好送你們......"話音未落，人俑突然齊奏《幽蘭操》，聲波震得岩壁簌簌落灰。那日蘇割破掌心將血抹在銀發上，發絲如冰刃斬斷鍾槌："曲譜後半闕是倒著抄的，你們根本不懂調律！"
    陳青山踏著人俑頭顱躍向主祭壇，青銅釘插入焦尾琴鳳沼的刹那，地脈震動驟停。溶洞頂部裂開縫隙，晨光傾瀉處現出仿造的天池，池底沉著七根倒插的青銅柱。
    "這才是真正的逆鱗陣！"那日蘇劈開撲來的人俑，"徐福當年倒置鎮龍柱，就是要......"
    柳生管事突然撞向祭壇，懷中的火折子點燃琴身："太晚了！地火已經......"他的身軀在烈焰中扭曲，灰燼裏殘留著半張海圖。
    池水突然沸騰，陳青山抓住那日蘇躍入仿造天池。水下青銅柱的銘文與鎮山符共鳴，竟將灼熱的泉水化作寒流。兩人浮出水麵時，櫻島火山噴發的煙柱已染紅天際。
    海岸邊，阿照正在修補漁網。見兩人濕漉漉地上岸，她抿嘴輕笑："青山君可知，霧島神宮的鎮火舞其實少跳了三個方位？"她揚起半幅燒焦的振袖，暗紋正是缺失的舞步圖。
    陳青山望著海平線上的朱印船影："看來該去拜會真正的調律者了。"他握緊青銅釘，釘身新裂的紋路正與火山煙柱的走向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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