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的月光碎在浪尖，陳青山踩著漁船甲板的青苔往艙底走。三天前在雙龍寺奪回的青銅匣，此刻正在他背簍裏發燙，匣縫滲出的冰魄水把竹篾條凍出蛛網裂痕。春草說這是沐英封存的鎮龍脈氣，遇血脈則化霧，見月光則凝霜。
    船老大叼著水煙袋蹲在桅杆下，煙鍋裏的火星子忽明忽暗："晌午撈網時掛上個銅匣子，刻著你們漢人的蝌蚪文。"他抬腳踢開艙板，腥臭味中浮起半截青銅鏈——鏈環"景泰年製"的銘文下，壓著片沾滿河泥的羊皮卷。
    陳青山釘尖挑開卷軸，朱砂字跡在月光下滲出血珠："...凡鎖龍陣需鎮山血脈為引，遇倒懸北鬥則顯形..."殘頁邊緣的批注墨跡未幹，竟是波功的筆跡。船老大突然暴起，煙杆尖端彈出淬毒的芒刺，直取春草咽喉。
    "等的就是你！"岩溫的魚叉穿透艙板，叉尖挑出纏在船老大腰間的蛇蛻符。
    陳青山旋身避開毒刺，青銅釘刮過桅杆，帶落的木屑在空中凝成九嬰噬月圖。春草甩出銀鐲殘片擊碎船燈，黑暗中有七條碗口粗的藤蔓破艙而出，每條藤尖都綻開著長滿人牙的花苞。
    "坎位三丈！"春草將流血的手腕按在艙壁，血珠滲入木板顯出北鬥陣紋。
    陳青山踏著藤蔓躍向貨艙，釘尖刺穿某塊鬆動的艙板。板下暗格裏躺著個青銅羅盤，盤麵倒懸的北鬥七星正隨著浪湧轉動，天樞位嵌著長白山暗泉的冰魄石。
    船身突然傾斜，三十六個藤偶從底艙爬出。這些傀儡關節鑲著翡翠珠子，眼窩裏塞著刻滿咒文的銅錢。岩溫的魚叉刺穿兩具藤偶，叉尖挑出的銅錢渣裏混著朝鮮貢玉的碎片："他們在仿造鎮河錢！"
    波功弟子的冷笑從船尾傳來："大師用三百漁民的魂魄養盤，等的就是鎮山血脈..."
    陳青山揮釘斬斷話音，青銅釘引動浪濤掀翻藤偶。春草撲到羅盤前，倒懸的北鬥痣滲出青光，將盤麵冰魄石吸向痣心。整條湄公河突然靜止，河底浮起明代沉船的殘骸，甲板上堆著的青銅匣正在滲出血珠。
    "黔寧王當年沉船鎖龍，今日該換蛇神坐鎮了！"波功的虛影立在桅杆頂端，權杖尖端引動月華凝成光柱。
    陳青山暴喝擲出青銅釘，釘身裹著春草的心頭血，如流星貫入光柱。血珠遇月華炸成赤霧，霧中浮現那日蘇分娩的幻象——新生兒的啼哭震碎監測站的地磁儀，曲線跳成赫哲族魚皮鼓的節奏。
    貨艙突然炸裂，陳青山拽著春草滾進暗艙。岩溫的魚叉卡住機關齒輪，叉尖挑出的銅錢凝成沐英手書："凡倒懸北鬥現世，當以血脈逆衝破之..."浪濤裹著青銅匣撞向船身，匣內滾出的玉玨正與春草胎記的裂紋吻合。
    "東北方！"春草撕開浸血的衣襟，倒懸的北鬥痣射出青光。
    陳青山劈開船板，暗流中浮著具纏滿蛇藤的腐屍——屍身懷裏的青銅盤刻著暹羅咒文，盤心鑲著的冰魄石映出長白山七大暗泉的方位。波功弟子的黑袍從屍群後浮出，掌心玉碗盛著混金粉的屍油："大師的祭品還差鎮山嬰孩的..."
    青銅釘破空釘穿他的咽喉，陳青山奪過玉碗砸向羅盤。屍油遇青銅炸成毒火，火光中浮現沐英改道的古河圖——湄公河與長白山暗流竟在圖上連成雙頭蛇形。整條漁船突然解體，三十六個青銅匣順流而下，每個匣內都傳出嬰兒啼哭。
    晨曦染紅河麵時，三人趴在浮木上喘息。賣藍睡蓮的少女駕著小舟掠過，她腕間的翡翠鈴鐺隨風輕響，驚散了水麵倒映的星圖。陳青山握緊半枚虎符，符身裂紋滲出猩紅血珠——千裏外的長白山突然雪崩，驚起的寒鴉群正朝著監測站俯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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