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的旱季突然降下暴雨，陳青山踩著荔枝山滑坡的泥漿往北走。三天前從湄公河撈起的青銅匣，此刻正在他背簍裏發燙，匣縫滲出的冰魄水將竹篾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春草說這是地脈震顫的前兆，匣內封著的龍氣正與長白山遙相呼應。
    岩溫突然拽住陳青山的衣角，魚皮紋在雨水中泛起青銅光："東北角的榕樹根在吞氣。"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七條碗口粗的氣根正規律性鼓脹，每收縮一次就噴出混著銅錢渣的腐臭黑煙。陳青山釘尖挑起石塊擲去，石塊擊穿氣根的刹那，樹冠間驚起群碧眼烏鴉，鴉羽簌簌飄落竟拚出高棉文的"震"字。
    穿絳紫紗籠的賣花女從榕樹洞鑽出，腕間新換的蛇骨鈴綴著翡翠片："波功大師問您，是要這瘸腿的傣族漢子，還是半死不活的鎮山女？"
    她掀開竹籃，藍睡蓮芯裏蜷著條雙頭蛇，蛇鱗映出春草被倒吊在青銅柱上的幻象——九條蛇藤正從她腳踝胎記鑽出，藤尖卷著刻滿鎮山咒的銅鈴。
    陳青山反手將青銅釘紮入樹根，釘尾銅鈴震落滿地榕樹果："告訴波功，沐府的釘子專釘三樣東西。"釘尖刮破樹皮，滲出的翡翠汁液竟在空中凝成北鬥陣型，"作祟的妖、噬魂的器、亂脈的人。"
    樹洞深處傳來岩溫的悶哼，聲波震得氣根集體爆裂。春草甩出銀鐲擊碎三顆榕樹果，果核裏滾出的玉玨正與她胎記裂紋吻合。陳青山劈開纏滿符紙的藤簾，三十六個青銅鼎環繞的祭壇赫然入目——鼎耳饕餮紋的瞳孔鑲著長白山冰魄，每尊鼎內都煮著正在蛻皮的蛇藤。
    "黔寧王當年沉鼎鎮妖，可沒教你們用活人養器靈。"陳青山踏著鼎身躍起，釘尖刮落鼎沿的銅綠。
    波功從經幡後轉出，蛇形權杖戳向岩溫後頸的魚皮紋："沐英偷改湄公河道時，活埋的高棉巫師可不止這個數。"杖尖翡翠蛇眼突然迸射青光，整座祭壇的地磚應聲翻轉，露出下方沸騰的血池——池底沉著七具纏滿銅錢的童屍，每具屍身的心口都插著沐府鎮河釘的仿製品。
    春草突然跪地幹嘔，吐出的藤蔓芽孢裏裹著未消化的冰魄石。她鎖骨下的倒懸北鬥痣裂開細紋，血珠墜入血池竟化作赤色鮭魚，魚群遊成的圖案正是長白山七大暗泉方位。陳青山暴喝擲出青銅釘，釘身裹著春草的心頭血，如流星貫穿兩尊銅鼎。
    "雕蟲小技！"波功權杖插入血池，池水凝成九頭蛇撲來，"當年沐英用三百童男精血養釘，今日我便用鎮山人的..."
    蛇影撞碎青銅鼎的刹那，整座山體突然震顫。陳青山拽著岩溫滾進裂縫，春草揮釘斬斷追來的藤蔓。地縫深處滲出刺骨寒氣，岩壁上突起的翡翠脈線正隨著震顫閃爍，每道脈紋都連著具正在石化的礦工屍身。
    "這是沐英妾室的葬玉礦！"春草刮去壁麵苔蘚，露出半截鎮山碑文，"碑文說凡動玉脈者，需以沐氏血脈..."
    話音未落，三十六個青銅匣從地縫暗河浮起。匣蓋的饕餮紋吸飽血氣，竟在洞頂投射出湄公河與長白山相連的水脈圖。波功的冷笑震落洞頂碎石："陳先生不妨猜猜，這些玉脈吸足鎮山血氣後，最先塌的是哪處龍脊？"
    岩溫突然暴起，魚叉刺穿某條翡翠脈線："青山哥，兌位缺了鎮河錢！"
    陳青山劈開石壁，暗格裏躺著的青銅盤刻著倒懸北鬥。春草割破手腕將血抹在盤麵，血跡遇玉凝成沐英虛影，抬手拍向波功天靈蓋。地脈深處傳來龍吟，整座礦洞瞬間冰封，青銅匣破冰而出，匣內滾出的玉玨正與春草胎記裂紋完美契合。
    荔枝山巔炸響驚雷，陳青山衝出地縫時，波功正站在九頭蛇神像殘骸上作法。權杖引動的雷光直劈東北方，卻在半空被無形的屏障阻隔。春草腕間的銀鐲徹底粉碎，鐲芯銅針射入雷雲，竟將閃電扭成北鬥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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