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臼湖的晨霧像摻了鐵屑般沉重，陳青山劃動木筏的青銅釘在湖麵刻下斷續的漣漪。春草蜷縮在筏尾，左臂傷勢已蔓延至肩胛，翡翠色的脈絡在皮下如蛛網延伸。
    "東北方三百米。"岩溫用魚叉撥開浮屍，叉尖挑起塊纏著藤壺的船板，"那是李朝貢船的桅杆。"
    傣族漢子突然旋身，魚叉貫穿躍出水麵的藤偶。傀儡關節的銅錢叮當墜湖，他反手抽出後腰的短刀斬斷纏向春草的蛇藤。陳青山注意到他握刀的姿勢："你的刀法變了。"
    "你沒來之前在景洪，我的傣刀斷在波功弟子的鎖鏈下。"岩溫甩去刀身黏液，"這魚叉是赫哲族兄弟臨終所贈。"他扯開衣襟，露出腰間青黑的瘀痕，"母親是赫哲捕鮭人，父親是傣族象奴。"
    木筏突然撞上暗礁。湖水翻湧間，七具青銅棺浮出水麵，棺蓋刻著的九嬰噬月圖正在吸收晨光。春草勉力抬頭："坎位棺槨...有沐英的鎖龍鏈..."
    波功的戰船破霧而來，船首像噴出混著骨粉的黑煙。岩溫將魚叉擲向舵手，叉尖穿透船舵的青銅羅盤："他們要用羅盤引地脈！"
    陳青山躍上敵船甲板，青銅釘刮過桅杆。木屑紛飛中，三十六個藤偶從天而降。岩溫抽出備用的魚叉，尾端銅鈴震碎撲向春草的傀儡："去開棺！這裏有我！"
    傣族漢子旋身避開蛇藤，魚叉在晨霧中劃出青光。他的招式已不見傣刀的路數，反倒帶著赫哲叉魚的狠勁。一具藤偶的銅錢眼被叉尖挑破，飛濺的翡翠汁液在甲板蝕出鎮山咒文。
    底艙傳來陳青山的暴喝。岩溫踹開纏鬥的傀儡衝下去，隻見七條青銅鎖鏈纏著具玉棺，鏈環"洪武"銘文間夾雜著李朝符文。
    "這是沐英的鎮泉鏈！"春草扶著艙壁喘息，"他在鏈上刻了李朝的截脈咒..."
    岩溫用魚叉卡住轉動的齒輪："當年沐英向李朝借兵鎮蛇母，用的就是這些咒文？"
    陳青山劈開玉棺，腐臭味中浮起卷象牙簡。簡上朱砂字跡斑駁："...借李朝巫醫之術，改鎮山血脈為鎖..."
    船體突然傾斜，波功的冷笑從通風管傳來："現在知道為何鎮山人不得善終了？"
    傣族漢子暴喝一聲，魚叉貫穿艙壁。叉尖勾出的銅匣裏，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六枚冰魄石，每枚都刻著長白山暗泉的方位。
    春草突然嘔出翡翠色的血塊："石臼湖底...還有七條鎖龍鏈..."
    陳青山將象牙簡按在她受傷的右臂："沐英在簡上寫了破解之法，需要赫哲族的魚皮鼓和傣族的象塚土。"
    岩溫扯斷頸間的骨鏈："我母親留的熊趾鼓槌，在景洪老屋的..."
    戰船底艙轟然炸裂，三人墜入湖中。陳青山拽著春草遊向貢船殘骸，岩溫的魚叉在水中劃出氣旋，攪碎追來的蛇藤。
    傣族漢子突然指向某處："鎖龍鏈在吞噬春草的血氣！"
    七條青銅鏈從湖底升起，鏈尾拴著冰魄匣。陳青山揮釘斬斷兩條，鏈環崩裂處滲出的人魚膏竟與春草吐出的血塊同源。
    "用這個！"岩溫拋來魚叉，"叉尖鑲著赫哲族的鎮魂玉！"
    青銅釘與魚叉相撞的刹那，冰魄匣同時開啟。三十六個泉眼虛影在湖麵顯現，春草右臂的傷勢蔓延突然停滯。
    波功的戰船在漩渦中沉沒，他最後的嘶吼混著水聲傳來："沐英把鎖龍鏈的秘密帶進墳墓了..."
    陳青山撈起漂過的青銅鏈殘片，內側的李朝符文正在褪色："去景洪。取鼓槌，挖象塚。"
    岩溫背起昏迷的春草："我父親的象塚在猛臘雨林，埋著三百年前戰死的白象。"
    晨霧散盡時，湖麵浮起塊焦黑的船板。板上釘著半枚虎符，符身裂紋滲出的人魚膏，正與十二年前長白山雪崩夜所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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