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的嚎叫聲還在山穀裏回蕩，陳青山卻聽見另一種聲音——祠堂方向傳來沉重的拖行聲，像是有巨物在雪地上爬行。他腰間的玉佩裂縫裏滲出的紅金屬滴在了冰麵上，竟發出"嗤嗤"的灼燒聲。
    "銅蛇主魂在找這個。"老薩滿用骨刀刮下冰麵上的紅金屬屑，混著黑狗血捏成三顆小丸，"當年你太叔公把釘魂熔進祖傳玉佩，就是為了躲過血契感應。"
    那日蘇突然單膝跪地。他的銀鏈不知何時纏住了右臂，鏈環深深勒進皮肉，勒出的血痕竟組成滿文"歸位"二字。陳青山扶他時，發現他袖口裏滑出張發黃的德文筆記，上麵畫著十二具煉金傀儡的喚醒順序。
    "第七具......"那日蘇喘著粗氣指向筆記末尾，"要用鎮山人的血脈......"話音未落，山洞突然劇烈震動，潭底的青銅輪盤發出齒輪咬合的巨響。
    陳青山摸出懷表碎片。山髓晶已經不在表盤上，而是懸浮在他掌心，晶體內浮現出長白山全貌——七條龍脈中有三條變成了暗紅色，對應的山峰正在往外滲血似的霧氣。
    "去峰頂！"老薩滿抓起雷擊木杖砸向地麵。杖頭裂開，露出裏麵藏著的翡翠小刀，"銅蛇主魂要借龍脈血氣化形，必須在它吸足血氣前釘住七寸。"
    五人衝出山洞時，天象已然大變。原本晴朗的天空被血色雲霧籠罩，雪地上爬滿蚯蚓狀的凸起——是那些小銅蛇在地下穿行的痕跡。寶音老漢的火藥箭射向最近處的凸起，爆炸掀起的雪浪裏飛出幾十段銅蛇殘軀，斷口處滴落的卻是水銀。
    通往主峰的山路上，積雪詭異地融化出七條通道，每條通道的盡頭都立著一塊界碑。陳青山認出這是光緒三十四年中德勘界時立的，但碑文全被重新鑿刻過，滿文部分被德文覆蓋，漢字則變成了煉金符號。
    第三塊界碑旁躺著一具新鮮的屍體。穿長衫的中年男子仰麵朝天，胸口插著一根冰錐，右手緊攥著一本日記。陳青山掰開僵硬的手指，日記扉頁上赫然寫著"陳延鶴戊申年長白勘界錄"。
    "是替身......"老薩滿翻到末頁，指著褪色的血指印，"你太叔公找了個人當替死鬼，真身帶著釘魂藏進了玉佩。"
    日記中間夾著張地契。陳延鶴用潦草的筆跡注明，將長白山北坡一片無名穀地"贈予"聖血兄弟會，地契背麵卻用密文寫著："穀中有假龍脈，七日後必潰"。
    懷表碎片突然發燙。陳青山低頭看去，山髓晶映出的景象變了——三條暗紅龍脈的源頭，各蹲著一個穿清朝官服的"人"，它們正用匕首劃開手腕，往泉眼裏滴血。
    "他們在喂龍脈！"寶音老漢的獵刀砍向界碑，刀刃卻被德文碑文吸住。碑麵裂開，露出裏麵中空的柱心——十二隻玻璃罐整齊排列，每一隻罐裏都泡著一隻右耳，耳垂銅牌刻著"1908"和德文編號。
    這時最末的那個罐子突然炸裂。泡著的那隻耳朵飛了出來，竟像活物般貼向陳青山耳側。老薩滿的翡翠刀及時斬落，耳朵在雪地上扭動著，耳背浮現出德文刺青：血債血償）。
    主峰方向傳來岩石崩裂的巨響。陳青山抬頭望去，隻見山頂積雪被某種巨力震散，露出底下青銅鑄造的蛇頭——蛇眼是兩塊磨盤大的山髓晶，正對著他們射出紅光。
    "來不及了......"那日蘇扯開衣領。他胸口不知何時浮現出孔雀紋身，正隨著銅蛇紅光的照射逐漸變成靛藍色，"釘魂在召喚煉金陣......"
    陳青山突然按住腰間玉佩。裂縫中滲出的紅金屬已經凝固成釘形，與太叔公左輪手槍的彈頭一模一樣。他退出一顆子彈，將彈頭紅金屬按進玉佩裂縫——
    玉佩徹底裂開。一枚三寸長的血色釘魂懸浮而起，釘身上的紋路與潭底所得的鎮山釘釘身完全吻合。銅蛇在這時發出震天嘶吼，蛇頭下方的積雪轟然塌陷，露出盤踞在山體裏的青銅蛇身。
    "血引子......"老薩滿突然割破陳青山手腕。鮮血噴向釘魂的瞬間，南極冰原的畫麵在眾人眼前閃現——三百口青銅棺全部開啟，最前排十二具煉金傀儡已經消失不見。
    銅蛇的紅光掃到陳青山身上。他雙臂突然不受控製地高舉，釘魂與釘身化作的血珠從皮膚滲出，在頭頂凝聚成完整的鎮山釘虛影。銅蛇見狀猛地探頭，蛇口大張時露出喉間旋轉的煉金陣圖。
    "它要吞釘魂！"寶音老漢的火藥箭射向蛇眼。箭矢在半空被突然出現的冰錐擊落，錐體上刻著"xiii7"的編號——正是懷表上的標記。
    陳青山感覺有東西在扯自己衣擺。低頭看去，雪地裏伸出十二隻蒼白的手，正抓住他的褲腿往地下拖。這些手腕上都戴著刻德文編號的銅環，指甲縫裏嵌著長白山特有的翡翠碎屑。
    "是那些被割耳的守山人......"老薩滿的骨鈴碎成粉末。香灰在空中凝成雷鳥形狀撲向銅蛇，卻在接觸蛇眼紅光時化作青煙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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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蘇的銀鏈突然自行飛向山頂。鏈環在空中解體，孔雀紋路全部展開，變成張巨大的網罩向蛇頭。銅蛇噴出水銀柱，銀鏈網被腐蝕得千瘡百孔，但還是為陳青山爭取到喘息之機。
    他拔出太叔公的左輪手槍。剩餘三顆子彈的彈頭自動脫落，紅金屬在掌心熔成個小鑿子。當銅蛇再次探頭時，陳青山縱身躍起，將鑿子狠狠刺入蛇頸第七片鱗——
    鱗片下傳來機械齒輪卡死的聲響。銅蛇全身鱗片倒豎，每一片鱗下都露出一個微型的煉金陣。陳青山被甩向半空，手中鑿子卻牢牢釘在蛇頸。釘魂幻化的虛影突然實體化，順著鑿子刺入的缺口鑽進蛇身。
    銅蛇開始瘋狂扭動。青銅身軀撞擊山岩的轟鳴中，陳青山聽見太叔公的聲音從蛇腹傳來："鎮山釘合體之日，便是假龍脈潰散之時！"
    山體這時突然塌陷出一個洞口。陳青山滾落進去時，發現身處人工開鑿的甬道裏。四壁刻滿德文符咒，但每個字母都被利器劃出裂痕。甬道盡頭是個圓形石室，中央石台上擺著個翡翠匣子——與銅鏡裏見過的一模一樣。
    匣前跪著具穿清朝官服的幹屍。屍體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顱，天靈蓋上插著半截鎮山釘。當陳青山靠近時，幹屍突然抬手，將頭顱轉向他——
    那張腐爛的臉上，雙眼仍泛著銀光。幹屍的嘴唇蠕動著，發出陳延鶴的聲音："釘魂歸位......"
    洞外傳來山崩地裂的巨響。陳青山抓起翡翠匣子衝出石室時，整座山峰都在搖晃。銅蛇的軀體寸寸斷裂，每段蛇身裏都湧出黑紅色的液體——是被汙染的龍脈血氣。
    山頂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血水流經之處，那些小銅蛇紛紛僵直成真正的金屬。陳青山站在崩裂的山岩上，看著掌心的釘魂與釘身逐漸融合。
    南極的景象最後一次閃現：三百口青銅棺正在冰層下移動，但最前排的十二具突然栽倒——它們對應的十二處煉金陣，此刻正在長白山相繼崩塌。
    老薩滿的骨杖插入雪地。杖頭雷鳥紋突然活了過來，展開翅膀飛向正在潰散的銅蛇主魂。陳青山舉起即將成型的鎮山釘，聽見山中回蕩著太叔公最後的叮囑：
    "釘魂永鎮山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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