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鎖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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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白山的晨霧像一鍋煮開的羊奶,稠得能掐出水來。陳青山蹲在溪邊,掬了捧冰水拍在臉上。水麵映出他胸口的銅鎖,鎖麵上的"同心"二字在晨光中泛著暗紅。
"傷口還疼嗎?"那日蘇遞來烤熱的幹糧,自己右手腕上的鎮山印結著薄痂。昨夜她劃掌滴血時,怎麽也沒想到兩人的命會以這種方式連在一起。
陳青山搖頭,指尖拂過銅鎖邊緣。鎖芯處有個細小的孔洞,形狀與青銅鑰匙完全吻合。他試著用獵刀尖去挑,鎖眼突然滲出絲黑血,疼得他倒抽冷氣。
"別亂動。"那日蘇按住他的手,"老吳頭說過,這鎖是活的。"
溪對岸的灌木叢突然晃動。陳青山抄起獵刀,卻見一隻白毛山兔竄了出來,前爪上纏著褪色的紅布條——跟歪脖子鬆上掛的一模一樣!兔子盯著他們看了會兒,突然掉頭往林子裏跑。
"跟上去。"陳青山係緊行囊,"是參幫的引路兔。"
山兔跑跑停停,始終與他們保持二十步距離。穿過一片嶽樺林後,前方出現一個隱蔽的山洞。洞口堆著七塊礦石,擺成北鬥形狀。兔子在洞口人立而起,前爪做了個奇怪的動作——拇指扣無名指,其餘三指伸直——正是祖父在冰麵上展示的"封門訣"!
"有人教過它..."那日蘇驚訝道。兔子完成動作後,突然倒地氣絕,轉瞬間就化作了一堆白骨,仿佛已經死了幾十年。
洞口的礦石開始微微發亮。陳青山剛靠近,胸口的銅鎖就變得滾燙。他忍著灼痛檢查礦石,發現每塊石頭背麵都刻著字,連起來是:"七鎖同心,可啟天門。陳氏血脈,永鎮山魂。"
"天門?"那日蘇皺眉,"不是青銅門嗎?"
陳青山突然想起銅鏡裏看到的景象。他掏出懷裏的半塊銅鏡,陽光透過鏡麵在洞壁上投出模糊的影像——是一座嵌在山體中的青銅門,門楣上赫然刻著"天門"二字!
洞內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兩人警覺地退後,卻見洞口礦石自動移開,露出條向下的階梯。階梯上布滿蜂窩狀的凹痕,與活碑上的孔洞如出一轍。
"是礦妖的痕跡..."陳青山握緊獵刀,"但比之前的要古老得多。"
那日蘇撿起一塊石頭扔下階梯。石頭彈跳著消失在黑暗中,最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落進了水裏。
"我走前麵。"陳青山摸出火折子,"銅鎖遇到危險會預警。"
階梯蜿蜒向下,溫度越來越低。約莫走了半小時,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光——是一個巨大的溶洞,中央立著七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纏著鎖鏈,鏈子另一端沒入地下。柱身刻滿古老的符文,最頂端嵌著一塊發光的礦石。
"這是..."那日蘇湊近看柱基的刻痕,"祭壇?"
陳青山搖頭,指向柱子圍成的圓圈中央。那裏有個碗口大的洞,洞邊刻著七個人名,其中一個正是"陳鎮山"!
"七鎖柱。"他聲音發緊,"祖父筆記裏提過,這是比七棺更古老的封印。"
銅鎖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陳青山扒開衣領,發現鎖芯正在自己旋轉!與此同時,七根青銅柱同時發出嗡鳴,頂端的礦石亮得刺眼。地麵開始震動,中央的洞口傳出鐵鏈繃緊的"嘎吱"聲。
"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那日蘇拽著陳青山後退。七根鎖鏈嘩啦作響,洞口緩緩升起個東西——是口青銅棺材!棺蓋上密密麻麻刻著鎮山印,每個印文中心都嵌著塊帶血的礦石。
棺材升到一人高時突然停住。棺蓋上的鎮山印一個接一個亮起,最後組成個巨大的光陣。陳青山胸口的銅鎖"哢嗒"彈開半分,露出裏麵精巧的機關——七個鎖簧,每個形狀都與青銅鑰匙對應。
"需要七把鑰匙..."他恍然大悟,"我們隻找到三把..."
棺材這時突然開啟一條縫隙。沒有預想中的黑霧或藤蔓,隻有一張發黃的紙條飄了出來。那日蘇用獵刀挑起紙條,上麵是陳青山祖父的筆跡:"青山,若見此信,速離長白。天門非門,礦妖非妖,皆是陳氏心魔所化..."
字跡到此中斷,紙背洇著大片血跡。陳青山剛要細看,銅鎖突然自己合上,力道之大差點夾住他的皮肉。七根青銅柱的鎖鏈同時繃斷,棺材轟然墜回洞中!
"小心!"那日蘇撲倒陳青山。一道黑影從棺材墜落的洞口射出,擦著兩人頭皮掠過,深深紮進洞頂——是一條青銅錐,錐身上刻著"周玄通"三個字。
溶洞開始坍塌。兩人拚命往外跑,身後傳來巨石墜地的轟鳴。衝出洞口時,整個山坡都在震動,參幫布置的七星礦石早已碎成齏粉。
喘息未定時,陳青山發現胸口的銅鎖多了一道裂縫。更奇怪的是,那日蘇手腕的鎮山印也在滲血,血珠滾落時竟在空中凝成細小的銅錢形狀。
"鎖受傷了..."她按住手腕,"我們得找其他鑰匙..."
遠處傳來熟悉的銅鈴聲。老吳頭拄著銅頭拐杖從林間走來,看起來又恢複了蒼老模樣。他望著坍塌的山洞,歎了口氣:"還是沒瞞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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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到底是什麽?"陳青山直接問道,"為什麽說礦妖是心魔?"
老吳頭的目光落在銅鎖上:"六十年前,我們發現的不是礦脈,是上古祭壇。周玄通解讀碑文,說能通過天門獲得神力..."他苦笑,"其實哪有什麽礦妖,是我們七個人的貪念引來了不幹淨的東西。"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裏麵是四塊帶血的礦石:"這是剩下四把"鑰匙"。你祖父臨終前交給我的,說等銅鎖認主才能拿出來。"
礦石入手,陳青山感到銅鎖又重了幾分。鎖芯處的裂縫開始愈合,露出裏麵精巧的機關。老吳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細小的青銅碎屑!
"您..."那日蘇扶住搖搖欲墜的老人。
"時辰到了..."老吳頭扯開衣襟,胸口鎮山印的位置已經礦化,"我們六個守棺人...其實都是陣眼..."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麵青銅色的質地,"去找最後一把鑰匙...在..."
話未說完,老人整個人凝固成了一尊青銅像。最後時刻,他的右手艱難地比出那個手勢——封門訣。
銅像心口掉出個銅哨。陳青山撿起來,發現哨子底部刻著個坐標:"北坡42.5°"。
"是天池的觀測站!"那日蘇想起氣象站的地圖,"老吳頭把最後一把鑰匙藏那兒了!"
去北坡要穿過野豬溝。兩人剛進溝口,就聽見林子裏傳來"哢嚓哢嚓"的怪響。陳青山撥開灌木,隻見五個戴紅袖標的人正在砍樹——他們動作僵硬,每人胸口都鑲著一塊青銅鏡,鏡麵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扭曲的黑霧。
"銅錢會的殘黨..."那日蘇低聲道,"他們被礦妖寄生了!"
陳青山示意繞路,卻踩斷了一根枯枝。五個"人"同時轉頭,青銅鏡齊刷刷對準他們!鏡中黑霧翻湧,竟凝成周玄通的臉:"...陳家的鑰匙...交出來..."
為首的"幹部"撲來時,陳青山揮刀斬向其胸口的銅鏡。鏡麵碎裂的刹那,黑霧噴湧而出,卻在接近銅鎖時如遇天敵般退縮。那日蘇趁機將雄黃粉撒向其餘四人,爆出的火光中,他們胸口的銅鏡紛紛炸裂。
黑霧散盡後,地上隻剩下五具穿著製服的幹屍。陳青山檢查最近的那具,從內袋翻出一本工作證——竟是省礦產局的正式職工!
"他們不是銅錢會..."那日蘇翻著工作證,"是被利用的普通人..."
溝深處突然傳來號角聲。兩人警覺地隱蔽,卻見一隊穿獵裝的人騎馬而來,為首的舉著麵繡"參"字的紅旗。
"參幫的巡山隊!"陳青山認出了領頭的老者,"是韓把頭!"
韓把頭年過六旬卻精神矍鑠,腰間別著根銅煙袋。他勒馬打量兩人,目光在陳青山胸口的銅鎖上停留許久:"老陳家的娃?你爺爺可還好?"
陳青山不知如何作答。韓把頭卻突然下馬,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你爺六十年前存我這的,說等銅鎖現世才能拿出來。"
油紙裏裹著一塊奇特的礦石,通體赤紅如血,中心嵌著一粒青銅珠。陳青山剛接過,銅鎖就自動開啟一條縫,將礦石吸入鎖芯!鎖麵隨即浮現出新的紋路——是一幅微縮的長白山地圖,七個光點正在移動。
"最後一把鑰匙在天池觀測站。"韓把頭翻身上馬,"但別急著去,先跟我回營地。有個人你該見見..."
參幫營地建在懸崖邊的平台上。篝火旁坐著一個穿藏袍的老人,正用銅壺煮茶。陳青山瞳孔驟縮——是紮西喇嘛!老人抬頭微笑,右手的玉化部分竟然褪去了大半,露出正常的皮膚。
"沒想到吧?"韓把頭痛飲一口酒,"老喇嘛在我們這兒養傷半年了。"
紮西示意陳青山近前,突然伸手按在他胸口的銅鎖上。鎖眼處的血跡突然沸騰,冒出絲絲白煙。老人點頭:"果然是"鎖心人"..."
"什麽是鎖心人?"那日蘇幫陳青山擦去額頭的冷汗。
"遠古時,長白山區有一種秘術。"紮西的聲音低沉沙啞,"能將人心執念化為實體封印。施術者需以自身血脈為引,世代相承..."他指向銅鎖,"這就是封印的具象化,你們倆現在是它的"鎖心人"。"
陳青山想起祖父紙條上的話:"所以礦妖其實是..."
"是你們陳家的心魔。"紮西從懷中取出一串骨鏈,"六十年前那七個人,各自懷著貪念激活了古祭壇。你祖父醒悟最早,用鎮山印把所有人的執念封在了自己血脈裏..."
營地外突然傳來馬匹的嘶鳴。一個參幫子弟慌張跑來:"把頭!觀測站那邊亮起了綠光!"
眾人衝出帳篷。遠方的天池北坡,一道慘綠的光柱直衝雲霄,將雲層染成詭異的顏色。陳青山胸口的銅鎖突然變得冰冷刺骨,鎖麵上浮現出最後一行小字:
"子時三刻,天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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