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灰仙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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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懷鞍在混沌中睜開眼時,鼻腔裏充斥著槐樹汁液的腥甜。無數根須穿透皮膚,將他的身軀與噬魂槐融為一體。月光透過繭蛹的縫隙,照見對麵懸掛的阿沅——她的脊椎已化作槐樹枝幹,符紙下的右眼正在蠶食左瞳。
    "趙郎終於醒了?"
    阿沅的聲音忽遠忽近,灰鬥篷下伸出八條鼠尾,每條尾尖都卷著個衙役的頭顱。趙懷鞍掙動右臂,發現掌紋間鑽出的根須正吸食著繭蛹內的黑液,每吸食一分,心口的鼠頭烙印便深重一寸。
    "這株噬魂槐可是用你的血養大的。"阿沅撕開胸前的皮肉,露出跳動的槐樹嫩芽,"三百年前你祖上活埋巫女,如今你倒成了灰仙娘娘的苗床。"
    樹繭突然收縮,根須刺入趙懷鞍七竅。他在劇痛中看見幻象:鎮疫將軍的佩劍刺穿孕婦腹部,挖出的胎兒長著鼠頭人身,臍帶另一端竟連著自己的肚臍。
    "時辰到了。"
    阿沅的鼠尾絞碎衙役頭顱,血霧在繭內繪出北鬥陣圖。趙懷鞍咬破舌尖,將血噴向陣眼。血珠觸陣的刹那,噬魂槐發出哀嚎,繭壁裂開縫隙。
    "大人!"
    王仵作的呼喊從地底傳來。趙懷鞍掙斷右臂根須,透過裂縫看見古槐林已化作血肉沼澤。幸存的衙役們被槐樹根纏成繭蛹,每個繭內都孕育著鼠頭人身的怪物。王仵作半截身子陷在泥沼中,正用佩刀剜出腿肚裏的槐樹嫩芽。
    阿沅突然暴怒,鼠尾洞穿趙懷鞍左肩:"休想破陣!"黑血濺在陣圖上,竟令北鬥七星倒轉。趙懷鞍趁機扯斷心口嫩芽,芽根帶出團跳動的肉瘤,表麵布滿趙氏族人的麵孔。
    樹繭轟然炸裂。趙懷鞍墜入血沼時,看見阿沅的灰鬥篷在月光下展開如蝠翼,脊背封印陣圖正被肉芽吞噬。他抓起佩刀刺入肉瘤,挑出十二枚帶血的乳牙:"鎮疫將軍欠的債,該還了!"
    乳牙飛射入北鬥陣眼,血沼突然沸騰。阿沅發出非人尖嘯,身軀膨脹成三丈高的鼠首肉山,萬千衙役的殘肢從她體內鑽出。趙懷鞍踏著浮屍躍起,將佩刀刺入她符紙下的右眼。
    "趙郎......"阿沅突然恢複清明,殘存的左手指向噬魂槐主根,"那裏......"話音未落,她的身軀化作鼠群,裹著趙懷鞍衝向血色月輪。
    主根處的青銅鼎內,灰仙本體正在凝結。趙懷鞍劈開鼎身,鼎內黑液裏浮著個蜷縮的胎兒——那竟是他自己的麵容。胎兒睜眼尖笑,臍帶化作鼠尾纏住他脖頸:"你本就是我的人間體......"
    "那就同歸於盡!"趙懷鞍扯斷頸間玉佩,那是鎮疫將軍墓中取得的殉葬品。玉碎瞬間爆出青光,將胎兒釘在鼎底。他咬破手腕,以血在鼎身畫出族譜末頁的禁咒。
    噬魂槐開始崩塌。趙懷鞍在墜落中看見阿沅的殘魂化作青鳥,銜著半塊青銅鼠符掠過月輪。當他的後背觸及冰涼的青銅鼎底時,最後瞥見王仵作在血沼中舉起火把,點燃了整片古槐林。
    五更時分,新一任知縣在焦土中發現塊琉璃殘片。殘片上映出趙懷鞍的麵容,心口處鑽出的槐樹嫩芽正吞吐灰霧。隨從突然驚呼,眾人望去,見焦黑的噬魂槐樁上,新生的嫩芽已長至人高,葉片上的蜂窩紋路勾勒出"趙懷鞍永鎮於此"的血字。
    暮色降臨時,蒙眼藥童跪在槐樁前。她將刻著"趙沅"的桃木釘推入樹心,釘尖觸及硬物時,地底傳來嬰兒啼哭。月光偏移的刹那,樹樁裂開道縫隙,半截帶血的官袍下擺正在隨風輕晃。
    《灰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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