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廢墟在暮色中如蟄伏的巨獸，蘇晚踩著青磚裂縫向地窟深處摸索。腕間青絲已蔓延至肩胛，每當陰風掠過，絲線便如活物般收緊皮肉。她舉起殘破的油燈，火光在石壁投下扭曲的影子——那影子頸間纏著七圈紅線，正抬手撫弄發間的金步搖。
    "叮——"
    鐵鏈拖曳聲從地窟東南角傳來。蘇晚撥開蛛網密布的甬道，見石台上供著具青銅獸首香爐。爐中積著黑灰，細看竟是燒焦的指甲與發絲。當她伸手觸碰爐耳時，整座地窟突然回蕩起嬰孩笑聲。
    "阿姐終於尋到此處了。"
    蘇晚猛然轉身，油燈映出個穿紅肚兜的男童。他赤足踩在血泊中，腕間銀鈴與小妹的遺物如出一轍："祖母說，待你及笄便要來此團圓。"男童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倒刺般的尖牙，"你瞧我這身新皮，可還鮮嫩？"
    油燈驟然爆燃，火舌舔上蘇晚的鼓麵左臂。男童突然厲聲尖叫，皮膚如蛻蛇般片片剝落，露出皮下糾纏的蠱蟲："為何要燒我！當年你搶我陽壽時..."
    "閉嘴！"蘇晚將桃木簪刺入男童眉心，膿血噴濺在香爐上。青銅獸首突然睜開血目，爐中灰燼騰起組成人臉："逆女！竟敢傷我秦家守墓童子！"
    地窟四壁滲出粘稠黑血，血水中浮出九具石棺。為首棺槨轟然洞開，爬出個穿朝服的腐屍。他腰間玉牌刻著"秦氏宗正"，手中族譜無風自動："庚申年七月十五，秦氏女蘇晚承祖命，祭於..."
    "祭你祖宗！"蘇晚將油燈砸向腐屍，火焰觸到屍油瞬間爆燃。腐屍在火中手舞足蹈，族譜書頁化作帶火飛蛾："不肖子孫！當年就該將你娘胎裏的孽種..."
    第二具石棺應聲開啟，棺中湧出大股血線蟲。蟲群在空中凝成月娥的模樣，發間金簪化作吐信毒蛇："好孩子，替為娘剮了這老畜生！"
    蘇晚的鼓麵左臂突然自主抬起，五指暴長刺入腐屍胸腔。當她扯出團蠕動的心髒時，地窟穹頂傳來悶雷般的鼓聲。血線蟲組成的月娥露出森然笑意："現在知道為何選你了？你這身皮肉..."
    "是用九十九個胎兒的腦髓喂出來的？"蘇晚捏碎手中心髒，黑血順著指縫滴落，"蓑衣老漢臨死前全告訴我了。"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的鼓麵紋路已蔓延至鎖骨，"你們秦家每代都要獻祭雙生子，用至親血脈養蠱鎮宅！"
    第三具石棺在轟鳴中炸裂，爬出個渾身纏滿臍帶的鬼嬰。它天靈蓋釘著青銅釘，哭聲似夜梟哀鳴："阿娘...阿娘為何不要我..."
    月娥的鬼影驟然扭曲，發間毒蛇紛紛墜落："不可能！我的孩兒早已..."
    "早被煉成守墓蠱了？"蘇晚將桃木簪刺入自己心口，蠱蟲混著黑血噴濺在香爐上，"看看這是誰的頭蓋骨！"
    爐中灰燼騰起組成個梳墮馬髻的婦人，眉眼與月娥七分相似。腐屍突然跪地哀嚎："夫人！當年為夫也是迫不得已..."
    "好個迫不得已！"灰燼婦人抬手撕裂腐屍，"為求富貴將我活祭，連繈褓中的女兒都不放過！"她轉向呆立的月娥，"娥兒，你恨錯了人..."
    地窟開始崩塌，蘇晚在墜落中看見走馬燈般的真相：真正的秦家女早在調包時夭折，自己不過是穩婆偷換的農家棄嬰。月娥的殘魂錯認仇敵，將百年怨氣傾注在錯誤的對象...
    "原來我們都錯了..."月娥的鬼影在消散前突然清明，"去後山石鏡潭..."話音未落，蘇晚已墜入血色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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