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子夜戲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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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九郎的喉結在女屍蒼白的脖頸上滑動,縫合處的黑線被暴雨衝刷得根根暴起。林秋河的琴匣砸在戲台立柱上,暗紅漆皮剝落處露出密密麻麻的抓痕。
    "令祖造的孽,該由林家人血償。"嚴九郎撕開灰布長衫,露出爬滿屍斑的胸膛,兩根鏽跡斑斑的鋼針正插在心髒位置。他抄起鼓槌重擊人皮鼓,鼓麵頓時凸起嬰兒拳頭大的肉瘤。
    林秋河翻身滾下戲台,後腦勺磕在青磚地麵。血腥味湧上喉頭時,他看見一雙紅繡鞋停在眼前——鞋尖綴著的銀鈴鐺沾滿泥漿,水青色裙裾正往下滴著粘稠的黑液。
    "公子怎的這般慌張?"
    抬頭對上一張敷著厚粉的臉。女子丹鳳眼用朱砂勾到鬢角,唇間含著半片胭脂紙,可本該是瞳孔的位置卻塞著兩粒染血的相思豆。她俯身時,發間金步搖垂下的珍珠串掃過林秋河的臉,冰涼如死蛇。
    "青蕪姑娘...求您放條生路。"林秋河摸到袖袋裏的祖傳平安扣,玉玨邊緣突然變得滾燙。
    青衣女子伸出三寸長的指甲劃過他喉結:"嚴老板要的人,閻王都帶不走。"她袖中甩出丈餘長的白綾纏住琴匣,"你聽——"
    破廟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腳步聲。積灰的看客席上,數十把柏木椅正憑空挪動,首排中央的座椅緩緩轉過來,椅背上赫然刻著"林秋河"三個字,凹槽裏凝著黑紅的血痂。
    "那是你的座。"青蕪的指甲突然刺進林秋河肩頭,相思豆從眼眶掉出,露出蠕動的蛆蟲,"坐上去,就能永遠聽奴家唱戲了。"
    林秋河抓起地上的斷香插向女子手腕。青蕪發出夜梟般的尖嘯,白綾應聲斷裂。他趁機衝向廟門,卻發現原本空蕩蕩的門框上爬滿血色戲服,袖口都用金線繡著"嚴家班"。
    "戌時三刻到——"
    嚴九郎的嘶吼混著鼓聲穿透雨幕。林秋河回頭看見戲台兩側的血燈籠暴漲三尺,青蕪正對著殘缺的銅鏡梳頭,梳齒間絞著大把帶血的頭皮。鏡中映出的卻是具骷髏,頜骨開合間掉落幾顆腐壞的牙齒。
    "開鑼!"
    鼓槌砸中人皮鼓的瞬間,林秋河雙腿突然不受控地走向戲台。琴匣自動翻開,祖傳的蛇皮胡琴泛出青灰色,琴弦上凝著冰碴。他僵坐在鼓架旁,發現左手掌心浮現出血色戲詞,字跡正隨著鼓點跳動。
    嚴九郎甩過來一件皺巴巴的戲服:"《鎖魂劫》第一折——夜奔。"他腐爛的指尖戳著林秋河胸口,"拉錯半個音,就用你的筋做琴弦。"
    青蕪的水袖甩過林秋河眼前。她轉身亮相時,後腦勺竟還有張潰爛的臉,嘴角一直裂到耳後:"那年我十六歲,被鋼絲吊在梁上三天三夜..."戲腔陡然拔高,"眼珠子叫烏鴉啄了去!"
    胡琴發出淒厲的顫音。林秋河發現琴弓上纏著女人的長發,每拉一下就有黑血從琴筒滲出。青蕪的舞姿越來越癲狂,水袖掃過之處,座椅上浮現出半透明的人影,個個脖頸纏著鋼絲。
    "停手!"林秋河扯斷琴弦,"你們不是要人皮嗎?"他舉起祖傳玉玨,"八十年前的事與我何幹?"
    鼓聲戛然而止。青蕪的水袖突然勒住他脖頸:"當年你祖父親手把朱砂摻進我們的胭脂..."她眼眶裏的蛆蟲簌簌掉落,"我的皮被活剝下來時,他還在笑呢。"
    嚴九郎用鼓槌挑起一盞血燈籠:"林鶴年可曾說過,他在戲折裏下了咒?"燈籠映出戲台頂棚,橫梁上倒吊著七具幹屍,腳腕都係著褪色的名牌,"這些可都是你們林家人。"
    林秋河在最後一具幹屍腰間看見了熟悉的玉佩紋樣——竟與父親失蹤時佩戴的一模一樣。他掙脫水袖撲向嚴九郎:"你們把我爹怎麽了?"
    "他自願當鼓架的。"嚴九郎掀起人皮鼓,露出森森腿骨,"每天子時,這些骨頭都會長出新鮮的人油..."鼓麵血管突然纏住林秋河手腕,"很快你就能父子團聚了。"
    青蕪的指甲突然刺進鼓麵。人皮鼓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血管應聲斷裂:"時辰未到,嚴老板莫要壞了規矩。"她轉向林秋河時,潰爛的後腦勺轉到正麵,"公子不如猜猜,方才座椅上的名字是怎麽來的?"
    廟外驚雷炸響。林秋河瞥見首排座椅上"林秋河"的刻痕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陌生名字。積灰的椅麵浮現出暗紅掌印,仿佛有看不見的人剛離席而去。
    "每演完一折戲,就要有個活人永遠留在座上。"青蕪用指甲在立柱刻下新的名字,木屑紛飛間露出裏麵嵌著的指甲蓋,"你猜下一個是誰?"
    後台傳來瓷器碎裂聲。穿短褂的馬臉漢子舉著酒壇踉蹌而出:"他娘的裝神弄鬼!"他掄起壇子砸向青蕪,"老子走南闖北..."
    青蕪的水袖纏住酒壇。壇口突然探出隻青黑的手,五指緊扣住馬臉漢子的喉嚨。嚴九郎陰笑:"這位爺既然闖進來,就客串個武醜吧。"
    鼓聲再起時,馬臉漢子不受控地翻起筋鬥。他脖頸青筋暴起,眼珠凸出眼眶:"救...命..."最後一個空翻時,頭顱突然齊肩斷裂,腔子裏的血噴在戲台頂棚,倒吊的幹屍們貪婪地張著嘴接血。
    "好!"嚴九郎拍打人皮鼓。馬臉漢子的頭顱滾到林秋河腳邊,嘴唇還在蠕動:"快逃..."
    青蕪用白綾裹住無頭屍體拖向後台。經過林秋河身邊時,她後腦的潰爛麵突然睜開第三隻眼:"公子現在知道,為何戲台要搭在亂葬崗上了吧?"
    暴雨聲中混入零星的銅鑼響。林秋河發現戲台地基縫隙裏伸出無數慘白的手,正在拍打節奏。他摸到琴匣暗格裏的鎮魂釘,猛地刺入青蕪的第三隻眼。
    "啊啊啊啊啊——"
    青蕪的尖嘯震碎窗紙。嚴九郎的鼓槌突然暴長三尺,尖端直刺林秋河心口:"找死!"
    林秋河翻身躲過,鼓槌紮進立柱竟濺出腦漿。他趁機掀開人皮鼓,父親腿骨上赫然刻著血字:"毀玉玨"。祖傳的平安扣突然開裂,露出裏麵暗藏的朱砂符。
    "原來如此..."林秋河將玉玨拍在鼓麵。人皮鼓發出哀嚎,鼓麵浮現出祖父林鶴年的臉:"快走!他們在等..."
    青蕪的水袖破空襲來。林秋河扯斷戲台幔帳纏住屋梁,縱身躍向廟門。血色戲服被玉玨照到的瞬間燃起青火,他撞碎燃燒的門板衝進雨幕,身後傳來嚴九郎的怒吼:
    "你逃不出《鎖魂劫》的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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