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子夜戲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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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秋河從寒潭爬上岸時,發現掌心滲出的血珠竟在石麵上自動書寫戲詞。月光照在《鎖魂劫·終章》的殘頁上,字跡如蜈蚣般扭動重組,最後一行赫然寫著:"林秋河飾嚴九郎"。
    "公子可要補妝?"
    青蕪的聲音從水麵傳來。林秋河猛然回頭,見潭中浮著塊殘缺的銅鏡,鏡中映出自己後背——暗紅戲袍刺青正在肌理間遊走,衣襟處金線緩緩繡出"嚴家班"三字。
    山道上突然亮起盞白燈籠。提燈的是個獨臂老廟祝,麻衣下擺沾滿香灰:"後生仔,這山澗的水喝不得。"他渾濁的右眼盯著林秋河後背,"你背著嚴家班的魂呢。"
    林秋河扯開衣襟,刺青已蔓延至鎖骨:"可有解法?"
    老廟祝的燈籠突然爆出綠焰:"解法?"他幹癟的嘴唇裂到耳根,露出鑲著金牙的顎骨,"你祖父林鶴年也問過這話。"殘缺的左手掀開麻衣,腰間赫然纏著條人皮鼓邊,"我答他說——除非嚴家班活過來唱完《鎖魂劫》!"
    潭水突然沸騰。林秋河抄起石塊砸向老廟祝,卻見燈籠墜地燃起大火,火焰中傳出嚴九郎的狂笑:"好孫兒,這具新皮囊可還合身?"
    刺青突然劇痛難忍。林秋河踉蹌著撞進破舊的山神廟,供桌上積灰的銅磬自發鳴響。他掀開褪色的神帳,驚見青蕪的殘魂正用血淚在牆上書寫:
    子時三刻
    焚血斷契
    陰陽渡口
    無妄無生
    "你要我死?"林秋河指尖觸到血字,牆麵突然滲出冰霜。
    青蕪的虛影從霜花中凝結:"是讓你選個痛快。"她潰爛的右臉正在複原,"當年我若有的選..."話音未落,廟門被颶風撞開,無數件血色戲服湧入門內。
    林秋河翻身躲過戲服的撲襲,袖中暗藏的剃刀割破衣袖,露出底下新生的鱗片:"這是怎麽回事?"
    "嚴家的怨氣,林家的血脈。"青蕪的水袖絞住兩件戲服,"你正在變成非人非鬼的怪物。"她突然貼近林秋河耳畔,"聞到屍香了嗎?你的內髒已經開始腐爛了。"
    供桌上的燭火突然暴漲。林秋河在火光中看清自己雙手——指甲已變成烏青色,掌紋間遊動著血色戲詞。他扯開衣襟,刺青戲袍下新長出的人皮正在吞噬原有肌膚。
    "去陰陽渡!"青蕪的殘魂開始消散,"用你的血..."話音被鼓聲打斷,廟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仿佛有支無形戲班正在逼近。
    林秋河衝出山神廟。月光下的山道竟變成戲台,台下擺著七把烏木椅,每把都坐著個無麵人。台上嚴九郎正敲打人皮鼓,鼓麵浮現出林秋河母親的臉。
    "兒啊..."鼓麵人嘴開合,"娘替你求了樁好姻緣..."鼓槌重擊,人皮嘴中吐出團帶血的鋼絲,"嚴姑娘等了你八十年呢!"
    林秋河將剃刀刺入鼓麵。人皮爆裂的刹那,台下無麵人齊刷刷轉頭——他們臉上浮現出林氏先祖的麵容。曾祖父林崇山的麵皮突然脫落,露出底下青蕪的臉:"時辰到了。"
    山澗升起濃霧。青蕪的殘魂引著林秋河來到渡口,擺渡人的鬥笠下飄出嚴九郎的聲音:"活人過河需押魂,林公子押什麽?"
    "押這身髒血。"林秋河劃破手腕。血滴入水的瞬間,整條河變成沸騰的朱砂湯,無數戲服在湯中沉浮。
    擺渡人的木槳突然化作白骨:"不夠。"他掀開鬥笠,竟是雙目流血的林父,"要押就押全族的魂!"
    渡船猛然傾斜。林秋河抓住船舷,見水下浮著林家七代人的屍骸,每具都被鋼絲穿著琵琶骨。祖父林鶴年的屍首突然睜眼:"秋河,把玉玨給為祖!"
    "休想!"林秋河將玉玨按在眉心。刺青戲袍突然活過來,衣袖自動纏住林父脖頸:"逆子!當年就該把你製成童屍鼓!"
    擺渡船在怨魂撕扯中解體。林秋河墜入朱砂河時,懷中的戲折殘頁突然發出青光。青蕪的殘魂化作水袖裹住他:"快!用你的血畫鎮魂符!"
    河底現出巨大的八卦陣。林秋河咬破十指,以血為墨畫出敕令。陣眼處的人皮鼓突然炸裂,嚴九郎的殘魂被吸入旋渦:"林秋河!你身上流著林家的血,永生永世..."
    青光吞沒一切。林秋河再睜眼時,躺在青螺山腳的亂葬崗上,朝陽照在後背——刺青戲袍已褪成淡粉色,宛若胎記。
    "後生仔,買份報紙麽?"
    拾荒老嫗遞來泛黃的《湘江日報》,民國二十一年的頭條新聞旁貼著尋人啟事:懸賞五百銀元尋琴師林秋河。老嫗咧嘴笑時,露出鑲著金牙的顎骨:"嚴老板托我捎句話..."
    林秋河暴退數步,報紙在手中自燃。灰燼飄散處,山腰升起縷青煙——那座本該焚毀的荒廟,正在晨霧中翹起沾血的飛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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