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紮小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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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德離開林阿婆的裁縫鋪後,夜風突然變得刺骨起來。他裹緊了身上的學生裝,卻仍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林阿婆最後那句話像一把鈍刀,反複割著他的神經。父親腿上的七個潰爛點,老人手中壽衣上的七個針眼,這絕非巧合。
回到周家大院時已近子時,院子裏卻燈火通明。管家周福帶著一個身著道袍、留著山羊胡的幹瘦老頭匆匆穿過回廊,正是從青雲觀請來的張天師。周明德快步跟上,在父親臥房外被一股濃重的藥味和焚香混合的怪味嗆得皺了皺眉。
周世昌的臥房裏,張天師手持桃木劍,正在床前踏著詭異的步法。香案上擺著三牲祭品,燭火搖曳間,周明德看見父親躺在床上,臉色灰敗如死人,裸露的左腿上七個潰爛點已經發黑,周圍的皮膚呈現出蛛網狀的青紫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順著血管蔓延。
"天師,我父親到底怎麽了?"周明德忍不住問道。
張天師停下腳步,擦了擦額頭的汗,神色凝重:"周少爺,令尊這是中了"陰針咒",乃極陰毒的厭勝之術。施術者需取仇家生辰八字,以屍油浸泡過的紅線縫製人偶,再輔以咒語每日針刺。"
周福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是那老妖婆!我這就帶人去——"
"慢著。"張天師抬手製止,"此術凶險,施術者必遭反噬。那林婆子若真用了此法,此刻怕是也不好過。"他轉向周明德,"解鈴還須係鈴人,要想破解此咒,需得找到那個詛咒人偶。"
周明德想起林阿婆院中那件詭異的嬰兒壽衣,心頭一顫。他剛要開口,床上的周世昌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整個人像蝦米一樣弓起來,雙手瘋狂抓撓胸口,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按住他!"張天師大喝一聲,周福和幾個家丁連忙上前壓住周世昌掙紮的身體。道士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沾了朱砂在周世昌胸口畫下一道符咒,又取出一枚銅錢壓在他舌下。周世昌的抽搐漸漸平息,但眼中的恐懼絲毫未減。
"天師,我父親他..."
"咒術已經開始侵蝕內髒。"張天師搖搖頭,"最多七日,若找不到解咒之法,恐怕..."他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周明德咬咬牙,轉身就往外走。周福追上來問去哪兒,他隻丟下一句"去找解藥",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一次,周明德沒有直接去林阿婆的裁縫鋪,而是繞道去了鎮西的亂葬崗。月光慘淡地照在歪斜的墓碑上,夜梟的叫聲忽遠忽近。他憑著記憶找到了林水生的墳,卻發現墳前有新燒的紙錢痕跡,墓碑前還擺著一碗已經冷掉的米飯,上麵插著三炷香。
正當周明德疑惑之際,身後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音。他猛地回頭,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正是林阿婆。老人手裏提著一個竹籃,籃子裏裝著針線和幾個小布包,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周少爺果然來了。"林阿婆的聲音比夜風還冷,"來看我兒子怎麽死的嗎?"
周明德強自鎮定:"林婆婆,我知道我父親罪孽深重,但他現在已經生不如死,還請您高抬貴手。"
林阿婆冷笑了一聲,走到墳前放下竹籃,從裏麵取出一個布偶。周明德借著月光看清了,那是一個做工粗糙的人偶,胸口用紅線繡著"周世昌"三個字,全身密密麻麻紮滿了針,有些針上還帶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浸過血。
"高抬貴手?"林阿婆枯瘦的手指撫過人偶,"三年前你父親派人打斷我兒雙腿時,怎麽不高抬貴手?我兒媳懷著六個月身孕跳河時,怎麽不高抬貴手?"她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最後幾乎變成了嘶吼。
周明德渾身發冷,他從未聽人提起過林水生妻子懷孕的事。父親隻說是林水生欠債不還,爭執中意外摔斷了腿,後來傷口惡化而死。如果林阿婆說的是真的...
"林婆婆,若我父親真做了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我絕不袒護。但請您給我一個查明真相的機會,若屬實,我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林阿婆盯著周明德看了許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墳前的泥土上。周明德這才注意到,老人的臉色慘白如紙,嘴角還帶著血絲,顯然也受到了咒術反噬。
"晚了..."林阿婆擦掉嘴角的血,"這咒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你父親紮我兒七刀,我要讓他受夠七七四十九天的針刑,才能去陰間賠罪。"
周明德心頭一震:"四十九天?可我父親現在就已經..."
"這才第三天。"林阿婆陰森地笑了,"你以為"陰針咒"隻是肉體的痛苦?每一針都會讓他看見我兒死前的慘狀,感受我兒媳投河時的絕望..."
一陣陰風吹過,周明德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他看見林水生的墳墓裂開,一隻蒼白的手從裏麵伸出來;聽見河水流淌的聲音中夾雜著女人淒厲的哭喊;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和腐爛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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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爺!"一個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周明德發現自己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後背。林阿婆已經收拾好竹籃準備離開。
"等等!"周明德掙紮著站起來,"您剛才說...這是"陰魂借法"?"
林阿婆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你倒有些見識。不錯,這布偶裏縫進了死人的頭發和指甲,用的是"陰魂借法",借亡者之怨,報生者之仇。"
周明德突然想起張天師的話——"解鈴還須係鈴人"。他快步追上林阿婆:"林婆婆,若我能證明父親罪不至死,您能否停止詛咒?"
老人轉過身,渾濁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怎麽證明?"
"我...我有父親賬房的鑰匙,可以查當年的借據。若林大哥確實欠債不多,卻被逼至死,我願代父受過。"
林阿婆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明日午時,帶證據來見我。記住,若敢耍花樣..."她沒說完,但周明德明白那未盡之意。
回到周家時已是三更天。周明德輕手輕腳地摸進賬房,借著油燈微弱的光開始翻找三年前的賬本。灰塵嗆得他直咳嗽,但他顧不上這些,一頁頁仔細查閱著。
終於,在一本發黴的賬本上,他找到了林水生的名字。借據上清清楚楚寫著:借銀五兩,月息三分。按這個算法,三年連本帶利也不過十幾兩銀子,遠不至於逼死人命。更讓周明德心驚的是,賬本後麵附著幾張賣身契,其中一張赫然寫著林水生妻子的名字,日期正是林水生死後第三天。
"原來如此..."周明德的手不住顫抖。父親不僅逼死了林水生,還想霸占他的妻子,這才導致那可憐的女人帶著未出世的孩子投河自盡。
這時窗外傳來打更的聲音,周明德猛然驚醒。他小心地撕下那幾頁賬本藏進懷裏,正準備離開,卻聽見賬房外傳來腳步聲。他連忙吹滅油燈,躲在門後。
門被推開,周福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徑直走向一個上鎖的紅木箱子。周明德屏住呼吸,看著管家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箱子,取出幾本小冊子翻看。借著月光,他看清了冊子封麵上的字——"陰符經"。
周福會法術?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周明德就看見管家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布偶,上麵紮滿了針。更可怕的是,那布偶的模樣竟與林阿婆有七八分相似!
"老不死的..."周福陰測測地嘀咕著,"敢用邪術害老爺,看我怎麽收拾你..."說著又往布偶上紮了一針。
周明德捂住嘴,生怕自己驚叫出聲。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張天師說施術者會遭反噬了——周福也在用同樣的邪術對付林阿婆!難怪老人咳血,原來不僅是咒術反噬,還因為有人在背後暗算。
等周福離開後,周明德癱坐在地上,腦子亂成一團。父親、管家、林阿婆,三方都在用最陰毒的方式互相傷害,而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幾兩銀子的債務和無法填滿的貪欲。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周明德做出了決定。他帶著賬本證據來到林阿婆的裁縫鋪,卻看見門口掛著"歇業"的牌子。推門進去,鋪子裏一片狼藉,針線布料散落一地,像是被人翻找過。
後院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周明德循聲找去,看見林阿婆倒在火盆旁,嘴角溢血,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個詛咒人偶。老人身邊散落著幾個同樣做工的布偶,其中一個赫然是周福的模樣。
"林婆婆!"周明德衝過去扶起老人,觸手卻是一片冰涼。
林阿婆艱難地睜開眼,看清是周明德後,顫抖著指向那個周福模樣的布偶:"他...他也懂這個...我們都被反噬了..."
周明德連忙從懷裏掏出賬本:"林婆婆,我找到證據了,我父親確實..."
"沒用了..."林阿婆打斷他,聲音氣若遊絲,"咒術已成,停不下來了...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找到所有...布偶...一起燒掉..."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但周福那個...他藏起來了..."
周明德握緊拳頭:"我去找。林婆婆,您撐住,我這就去請大夫。"
林阿婆搖搖頭,將周世昌的詛咒人偶塞到周明德手裏:"拿著這個...找到其他的...午時三刻...在墳前...一起..."話未說完,老人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周明德呆坐在原地,手中的布偶仿佛有千斤重。陽光透過院牆照進來,落在那幾個布偶上,他這才看清,除了周世昌和周福的,還有一個更小的布偶,上麵歪歪扭扭繡著"未生兒"三個字。
這一刻,周明德終於明白了林阿婆的恨有多深。她不僅要周世昌償兒子的命,還要他感受孫兒未能出生就死去的痛苦。這詛咒不僅來自人間,更來自陰間那些未能睜眼看世界的亡魂。
正午的陽光越來越烈,周明德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小心地收好所有布偶,最後看了一眼安詳如睡去的林阿婆,轉身朝周家大院跑去。他必須在午時三刻前找到周福藏的那個布偶,否則父親和林阿婆的魂魄都將永世不得超生。
而此時的周家大院裏,周福正對著一個與林阿婆一模一樣的布偶紮下最後一針,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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