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紮小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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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德衝進周家大院時,正午的太陽高懸在頭頂,炙熱的陽光將青石板地麵烤得發燙。院裏的下人們神色慌張地來回奔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焦糊味,混合著血腥氣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腐朽氣息。他抓住一個慌不擇路的丫鬟,那丫頭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少、少爺...老爺他...發瘋了..."
遠處傳來一陣非人的嚎叫聲,那聲音不像是從喉嚨裏發出的,倒像是某種野獸在撕扯獵物時的咆哮。周明德顧不得多想,朝著父親臥房的方向狂奔,手中的布偶似乎變得越來越沉重,那些密密麻麻的針眼仿佛在滲出黑色的液體,沾濕了他的掌心。
臥房外的回廊上,幾個家丁癱坐在地,眼神渙散,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怖至極的景象。房門大敞著,裏麵傳來"劈啪"的燃燒聲和重物倒地的悶響。周明德在門口刹住腳步,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周世昌赤裸著上半身站在屋子中央,身上布滿潰爛的傷口,那些原本隻在左腿上的黑紫色蛛網狀紋路已經蔓延至全身,像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牢牢困住。他的雙眼充血凸出,幾乎要擠出眼眶,嘴裏不斷吐出帶著血絲的泡沫。更可怕的是,他手裏舉著一個燃燒的火把,正在點燃自己的床帳,火焰已經吞噬了大半個床榻,濃煙滾滾而起。
"爹!"周明德大喊一聲,卻被撲麵而來的熱浪逼退兩步。
周世昌緩緩轉過頭,眼神卻沒有聚焦在兒子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虛空中的某處,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笑:"來了...他們都來了...林水生...他媳婦...還有那個沒出世的小崽子..."他突然瘋狂地抓撓自己的胸口,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在那些潰爛的傷口上又添新傷,"滾開!別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要那幾畝地..."
周明德這才注意到,房間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影——是管家周福。他臉色鐵青,雙手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眼睛凸出得像金魚,舌頭已經吐出一截,卻還在不斷用力,仿佛要親手掐死自己。在他腳邊,一個與林阿婆極為相似的布偶靜靜躺著,上麵紮滿了細針。
"周福!"周明德衝過去想拉開管家的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跌坐在地,懷中的布偶全部散落出來——周世昌的、周福的、還有那個小小的"未生兒"。三個布偶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那些針眼開始滲出黑色的液體,在地板上形成一灘粘稠的汙漬。
周世昌的嚎叫聲突然拔高,他丟下火把,雙手抱住頭瘋狂搖晃:"別念了!別念那該死的咒語了!"火焰順著他的褲腳攀援而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對著空氣揮舞拳頭,"林婆子!你兒子是自己摔死的!他媳婦跳河關我什麽事!"
周明德掙紮著爬起來,突然想起林阿婆臨終的話——"午時三刻...在墳前...一起..."他抬頭看向窗外,太陽已經略微西斜,距離午時三刻恐怕隻剩不到半個時辰了。他必須帶著這些布偶趕到林水生的墳前,否則詛咒將永遠無法解除。
就在他彎腰去撿布偶的瞬間,周福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整個人像提線木偶一樣僵硬地站起來,雙眼翻白,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晚了...已經晚了...林婆子死了...她的怨氣已經..."話未說完,他的身體猛地一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後腦勺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周世昌身上的火焰越燒越旺,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踉踉蹌蹌地向周明德走來,伸出焦黑的手:"兒子...救救我...把那些布偶給我..."他的聲音突然變成了一個蒼老的女聲,正是林阿婆的語調,"我要他血債血償..."
周明德倒退幾步,抓起地上的布偶轉身就跑。身後傳來父親淒厲的慘叫和房屋倒塌的轟鳴,但他不敢回頭,隻是拚命朝亂葬崗方向奔去。街道兩旁的住戶紛紛緊閉門窗,有幾個膽大的從窗縫中偷看,又立刻嚇得縮了回去。
亂葬崗上陰風陣陣,明明是盛夏午後,這裏的空氣卻冷得刺骨。林水生的墳前,那碗冷飯和香灰還在,旁邊多了一灘暗紅色的血跡——是林阿婆昨夜吐的。周明德跪在墳前,將三個布偶一字排開,又從懷裏掏出火折子。
"林大哥,林大嫂..."他的聲音顫抖著,"我知道我父親罪孽深重,但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我在此燒毀這些邪物,望你們安息..."他頓了頓,又看向那個小小的"未生兒"布偶,喉頭一陣發緊,"還有那個...沒能來到世上的孩子..."
火折子擦亮的瞬間,亂葬崗上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迷得人睜不開眼。周明德死死護住那簇微弱的火苗,將它湊近布偶。就在火焰即將觸及布偶的那一刻,他聽見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哭嚎聲——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嬰兒的啼哭,還有林阿婆那沙啞的詛咒聲,全都交織在一起,震得他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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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周明德回頭,看見一個渾身焦黑的人形踉踉蹌蹌地向這邊走來,那是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周世昌,身上的皮肉已經炭化剝落,露出裏麵鮮紅的肌肉組織,卻仍然詭異地活著、移動著。
周明德的手抖得幾乎拿不穩火折子,但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他閉上眼睛,將火苗扔在了布偶上。浸滿詭異液體的布偶立刻燃起幽綠色的火焰,那火苗不似凡火,竟在狂風中紋絲不動,反而越燒越旺。
周世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身上的焦黑皮膚開始大塊脫落,露出下麵森森白骨。他踉蹌著向前撲來,卻在距離墳前三步遠的地方突然僵住,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綠色的火焰中,三個布偶漸漸化為灰燼,而那些紮在上麵的針卻詭異地立在火焰中,針尖泛著冷光。
"不...不可能..."周世昌的聲音已經不成人調,"我明明讓周福也下了咒...應該能抵銷的..."
周明德這才明白,原來父親早就知道林阿婆在施咒,所以才讓同樣懂邪術的周福暗中對抗。但兩個詛咒相撞,不僅沒能相互抵消,反而加劇了反噬的力量。
布偶即將燃盡時,綠色的火焰突然竄高數尺,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周明德仿佛看見林阿婆站在火中,一手拉著一個年輕男子,另一手抱著個嬰兒,三人對他微微頷首,然後隨著最後一縷火苗消散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周世昌發出一聲長長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他那具焦黑的身體像沙堆一樣坍塌下去,化作一堆灰白色的粉末,被風吹散在亂葬崗的各個角落。
一切都歸於平靜了。
周明德癱坐在墳前,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夕陽西下,將亂葬崗上的墓碑拉出長長的影子。他恍惚間看見三個模糊的身影手拉著手,向遠處走去,最終消失在最後一縷陽光中。
次日清晨,鎮民們在周家廢墟中發現了幾具屍體。周世昌的屍體始終沒有找到,隻在臥房灰燼中發現了一些可疑的骨灰。周福的屍體最為詭異,他雙手仍然掐著自己的脖子,臉上凝固著極度恐懼的表情,仿佛死前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最奇怪的是,他的胸口有七個細小的孔洞,排列的形狀與周世昌腿上的潰爛點一模一樣。
而林阿婆的裁縫鋪裏,老人安詳地躺在後院,嘴角帶著一絲釋然的微笑,手中緊握著一根針和一段紅線。鎮上的老人們說,這是裁縫最好的歸宿——手裏拿著吃飯的家夥,來世還能靠手藝過日子。
周明德變賣了剩餘的家產,將大半給了那些曾被父親欺壓過的百姓,然後離開了這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小鎮。臨行前,他去亂葬崗給林家三口上了墳,燒了些紙錢。墳前不知何時長出了一株小小的梅樹苗,枝頭已經結了幾個花苞。
三個月後,省城的一家客棧裏,周明德正在整理行裝準備南下。當他抖開一件許久未穿的外套時,一個小小的布偶從口袋裏掉了出來——那是一個粗糙的布偶,上麵用紅線繡著"周明德"三個字。
窗外,一隻黑貓悄無聲息地躍上窗台,綠瑩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角似乎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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