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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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在雨中顯得格外清新。
即使對麵的醫生臉色不好,鐵璿璣也不在意了。
她喜歡下雨天。
實驗室裏門窗緊閉,有一股沉悶氣味,她在醫生準備那個座椅樣的儀器時,走過去把窗戶打開了。
清風迎麵,她揚起嘴角,聽見醫生在身後說:“這麽喜歡雨天,要是之後不下雨,你豈不是要難過了?”
鐵璿璣回頭,“沒事的,好天氣就像空調,有當然更好,沒有也影響不了什麽。”
炎意微微低首,審視地看她片刻,未予置評,隻是道:“你能這樣想也挺好。”
“去坐著吧。開始今天的治療。”
治療嗎?
鐵璿璣回想起宋春馳提及的激光療法,不禁直盯著那座椅看。
看她磨蹭,似乎在顧忌什麽,醫生疑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
他麵色陰沉,看起來脾氣很不好,鐵璿璣想了想,搖頭,“沒。”
她坐下來,戴好頭盔,進入夢中。
教室裏有些安靜,隻有身邊老師介紹的聲音。
“這是這學期新轉來的同學……”
鐵璿璣打量著底下的學生,他們統一穿著藍白插肩的校服,和她現在身上穿的一樣。
想起那段相當於校園霸淩的經曆,鐵璿璣本來不錯的心情變差了,不會還要再來一遍吧?上次猝不及防,沒擋住攻擊,身上還留有淤痕呢。
老師的聲音飄進耳朵,“好了,讓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大家歡迎。”
並不整齊的掌聲響起又落下,一雙雙眼睛盯著她,鐵璿璣正想要怎麽說,忽而發現自己自動開口了。
“大家好,我叫林、不是……”鐵璿璣心中更凝,她聽見自己發出的是男孩子的聲音,正改口道:“森鬱,森林的森,憂鬱的鬱,叫我森鬱就好。”
老師很滿意,“好了,森鬱,老師看看你坐在哪啊。好,就那吧,第二組最後那桌。”
鐵璿璣走下講台,往位置走去,中間同學的目光緊盯著她,直到她走到那個座位坐下。
老師在講台上道:“你的課本等下我讓人拿給你,這兩節課你先和同桌一起看啊。”
她看向同桌。
一張青春的、毫無特點的少年臉龐映入眼簾。同桌看一眼她,然後低下頭,自顧自看著書,沒有說話。
台上的老師已經進入授課模式,“好了,翻開課本79頁,今天學習第四章第三節的內容……”
鐵璿璣沉默著,朝同桌靠近,試圖看眼這是什麽科目,同桌又扭頭看她,兩秒後,他默默地將手下的書挪得離她遠了點。
鐵璿璣:……
這明顯的排斥舉動,再靠近就沒禮貌了。
她沒有再試圖聽老師的話,放棄和同桌處好關係的想法。緩緩端正坐姿,雙目無神地看著台上老師講課。
心中想到,原來從一開始就有苗頭了啊。同學的排斥和孤立,還有之前聽到的那些話……
“瘋子”、“殺人犯”、“精神病”、“不正常”、“嚇人”……
種種關鍵詞湧出腦海,她才發現,原來自己記得那麽清晰。
並不禁深思,這到底是她記得,還是“他”記得呢?
她低眸看向“自己”的手,清瘦細致,比她自己的手寬了一圈,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雙屬於男生的手。
怎麽沒有反抗呢?就任由欺負嗎?
在鐵璿璣的人生經驗裏,從來沒有忍受攻擊的道理,別人打過來,就要抵抗、要反擊,要展現自己的技術,以實力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強大。
被動挨打而不反擊,太懦弱了。
她不喜歡。
既然是夢中的世界,那自己怎麽做都行吧?再遇到不識相的湊上來討打,她可不會像他一樣軟弱,誰想欺負他,就讓那些人嚐嚐什麽叫做鐵拳。
鐵璿璣暗暗打定主意,再度思考起宋春馳所說的人格論,主人格分明是男生,卻有她存在,並且之前確實聽見自己說過“哥哥”這個稱呼。
難道自己是“他”臆想出來的妹妹嗎?
……
三樓實驗室。
席濯流看著窗外的雨,開口問道:“炎醫生,你喜歡晴天還是雨天?”
炎意正在平板顯示屏前調試儀器,聞言答道:“沒有偏好。晴天有陽光,燦爛、溫暖。雨天很清涼,幹淨、舒適。各有各的好處吧。”
席濯流笑了,他低聲說:“我更喜歡雨天。”
炎意隨口問:“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席濯流道:“看我的名字,和水更親近。”
醫生的動作停下來,疑惑,“你的名字?”
席濯流沒再解釋,回身走到座椅旁,“我要坐在上麵麽?有什麽作用?原理是什麽?”
炎意點頭,“頭盔會時刻監測你的精神情況,電極通過大腦皮層刺激腦神經,讓你進入深度的睡眠,當找到精神的刺激點,我會下達指令,為你進行治療。”
席濯流想了想,覺得似乎沒什麽不妥,也好奇這能不能真的做到所謂的“人格刪除”,於是任由醫生為自己戴好頭盔,進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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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開車門,麵帶笑容,對著車裏長著縮水版水鹿徹臉的少年道:“我們到了。”
一個女人從副駕駛那邊下車過來,不出意外的,她有著一張和玉旬一模一樣的臉。
女人聲音溫柔,“好孩子,下來看看我們的家。”
少年下了車,分別看了他們兩眼,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看著很靦腆,讓席濯流有些不習慣。畢竟這張臉本人話很多,性格比這個活潑多了。
到了客廳,他又主動道:“我知道你之前的名字。不過既然我們收養你,也為你想了一個新名字,叫做森鬱,你覺得怎麽樣?”
女人在旁邊補充:“林瑙、森鬱,仔細想想也有共通之處呢。”
少年望著他們,過了片刻抿嘴笑了笑,回答說:“我記住了,新名字。”
這是同意的意思了。
女人向他投來驚喜的目光,原先的忐忑神情變淡,為少年表現出來的接納態度而感到高興,連忙拉著少年上樓,“來看看爸爸媽媽給你準備的房間!”
席濯流抬步跟上,帶著一種不知該怎麽形容的心情。他莫名想起了水鹿徹,心道如果知道自己當了他爸爸,他應該不會樂意。
又想,所以自己是“他”幻想中的父親?“他”對自己的生父不滿意嗎?
這還有待探究,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應該有一對養父母,那親生父母呢?
席濯流想起那份診斷報告,上麵提到“他”在少年時經曆重大變故,指的是失去自己的父母嗎?
……
戚往之坐在椅子上,問醫生,“我會經曆什麽呢?”
醫生回答:“你想知道什麽,就會看到什麽。”
“畢竟是你自己的記憶,是你的夢。”
記憶嗎?
戚往之沉入睡夢。
熟悉的別墅,“他”的房間。
米黃色的窗簾半開,窗外下著雨,微微濕潤的風吹進來,拂動了清透的遮光簾,到室內時隻剩下絲絲縷縷的清涼。
電腦桌上還放著書本,翻開的筆記本留著筆墨,他向來學習很認真,即使知道養父母以後會讓他上一個離家遠點的大學。
忽然,戚往之的目光越過桌上雜七雜八的物品,定格在電腦顯示屏後的一張相片上。
他拿起來細看。
那是一張全家福。
一家四口,兩個少年和一對夫妻。
不是他的便宜父母。
那是——
親生父母嗎?
他打量著照片上的人。
平心而論,父母長相都很周正,眉眼帶笑,溫馨和諧的氣氛被封存在照片中。
兩個少年,一大一小,看起來有五六歲的年齡差。
大的那個更像父親,小的則綜合了父母的優點,格外精致俊俏。
四個人親密貼在一起,透過灰塵堆積的相框,對著外麵的人笑得燦爛。照片的色彩已經陳舊泛黃,但是仍能看到背景的藍天綠地,一切都廣闊而璀璨。
戚往之看著,隻覺默然。腦中有畫麵隨情緒翻湧而上,隻是一些親人平常相處的場景,吃飯、外出、旅行、遊玩。那種輕鬆與歡欣,他在心間追念了片刻。
然後他拆下相框,去看照片背後的字。
字跡陳舊,甚至透過照片,在表麵露出隱約的墨跡,隻寫了兩行字。
【抓住幸福的瞬間。】
【2023年7月16日,攝於巒城市藍島自然公園——林瑙】
幸福?
戚往之搖頭。
人是最善變的生物。當時的心情在如今的“他”心裏顯然已經不重要了。
那些畫麵終究成了破舊的照片,褪了顏色,落了灰塵,不再被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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