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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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根部的黑色液體沸騰得愈發洶湧,粘稠如瀝青的液麵上浮著密密麻麻的剪刀蟲,蟲群蠕動時發出的“哢嚓”聲幾乎要蓋過巨剪開合的轟鳴。江澄夜的左臂已被啃噬得露出森白的尺骨,混沌劍的光芒都因此黯淡了幾分,可他眼底的狠勁卻絲毫未減。
他踩著一片傾斜的刀片借力躍起,避開頭頂墜落的巨剪——那剪刀砸在地上時,刃口劈開的溝壑裏噴出半截斷裂的脊椎,骨茬上還掛著未絞碎的內髒,滾燙的血漿濺在他臉上,帶著鐵鏽般的腥氣。
“就是這裏。”
江澄夜的目光死死鎖定石柱根部那團翻滾的黑霧。黑霧裏隱約有無數張扭曲的人臉在沉浮,他們的嘴被無形的力量撕扯著,發出無聲的哀嚎,而每一聲哀嚎,都會催生出數十隻新的剪刀蟲。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怨念,更像是有人用術法強行禁錮的痛苦本源。
他猛地將混沌之力灌入左腳,狠狠踩在一片豎起的刀片上,借著反震之力旋身,右手的劍劃出一道圓弧形的紅光,將撲來的剪刀蟲群攔腰斬斷。斷蟲在半空化作細碎的鐵屑,卻又被黑霧吸去,重新凝聚成更鋒利的刃口。
“給我破!”
江澄夜低喝一聲,左臂雖廢,卻用盡全力將殘肢砸向黑霧。那些啃噬骨骼的剪刀蟲被這股力道震飛,露出骨頭上密密麻麻的細孔,可就在殘肢觸及黑霧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屬於“規則”的排斥力——與鐵樹地獄的鐵枝如出一轍。
就是現在!
他借著身體旋轉的慣性,將血月劍反握於齒間,右手猛地探入懷中,掏出一枚早已被體溫焐熱的血玉。那是他從拔舌地獄帶下來的、沾著自己血的玉片,此刻被他用盡全力捏碎在掌心。
“嗡——”
玉片碎裂的瞬間,一股純淨的血色光芒炸開,竟在黑霧上燙出一個窟窿。黑霧裏的人臉發出淒厲的尖叫,石柱的震動驟然變得紊亂,那些瘋狂開合的巨剪動作一滯,墜落的懸浮剪刀也慢了半拍。
江澄夜趁機從齒間取下血月劍,借著紅光的掩護,身形如離弦之箭鑽進窟窿。裏麵沒有預想中的蟲群,隻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四壁嵌滿了倒生的剪刀,刃口還在滴落滾燙的血漿,踩上去時,鞋底瞬間被燙出焦糊的洞。
通道盡頭是旋轉的紅光,隱約能聽到拔舌地獄那熟悉的、鐵鏈拖地的聲響。他咬緊牙關,任憑刀剪劃破後背的皮肉,每一步都在血地上留下帶血的足印,身後的黑霧在瘋狂合攏,剪刀蟲的“哢嚓”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終於,他衝出了通道,重重摔在拔舌地獄的刑台上。
熟悉的腥甜味撲麵而來——拔舌地獄的天空依舊是渾濁的土黃色,刑台邊緣還掛著未被扯斷的舌頭,暗紅色的血順著木縫往下滴,在地麵匯成蜿蜒的小溪。
遠處的油鍋仍在沸騰,翻滾的油花裏浮出半截舌頭,被鐵鏈勾住時發出“滋啦”的聲響,與剪刀地獄的狂暴截然不同,這裏的痛苦更顯沉滯與綿長。
江澄夜趴在刑台上劇烈喘息,左臂的傷口接觸到拔舌地獄的空氣,竟傳來一陣灼痛,那些鑽入骨髓的剪刀蟲瞬間化作黑煙消散,隻留下空洞的骨孔在滲血。
他抬頭望去,上次見到的那個被鐵鉗夾住舌頭的亡魂,此刻正麻木地懸在半空,舌頭被扯得老長,眼珠子翻白,仿佛對他的出現毫無察覺。
可沒等他鬆口氣,刑台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下方傳來剪刀地獄的轟鳴,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撞擊兩層地獄的屏障。刑台邊緣的木欄開始崩裂,露出裏麵嵌著的、扭曲的鐵條——這些鐵條竟與鐵樹的枝幹隱隱相連,此刻正發出“咯吱”的扭曲聲,表麵迅速爬滿青黑色的鏽跡。
“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回來。”江澄夜低笑一聲,扶著刑台邊緣勉強站起。他的後背早已被刀剪劃得血肉模糊,與拔舌地獄的血汙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新傷還是舊痕。
遠處的油鍋突然炸開,滾燙的油滴濺在地上,燃起幽藍色的火焰。火焰中,一個手持長鞭的鬼差緩緩顯現,他的臉被兜帽遮住,隻露出一雙泛著紅光的眼睛,長鞭上纏著的倒刺沾著粘稠的血漿,顯然是被剛才的震動驚醒的。
“擅闖者,回你該去的地方。”鬼差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鐵在摩擦,長鞭猛地抽出,帶著破空的銳響砸向刑台,地麵瞬間被抽出一道深溝,血漿與碎骨飛濺。
江澄夜側身避開,混沌劍在手中劃出一道殘影,斬向長鞭。“鐺”的一聲脆響,劍鞭相交的地方迸出火星,長鞭上的倒刺被削斷數根,卻依舊堅韌如初。
他借力後退,撞在一根掛著舌頭的鐵鉤上,鐵鉤刺入後背的傷口,疼得他眼前發黑,卻也讓他徹底清醒——必須先解決這個“守門人”。
江澄夜舔了舔唇角的血跡,將混沌之力與血月之力同時灌注劍身。暗紅與暗紫的光芒交織,在他身後凝聚成半狼半人的虛影,青黑色的利爪撕裂空氣,朝著鬼差猛撲而去。
拔舌地獄的風裏,再次響起兵刃交擊的脆響,混合著油鍋沸騰的咕嘟聲,與下方隱隱傳來的剪刀咬合聲,匯成一曲詭異而狂暴的樂章。
…………
山峭上的風卷著碎雪,打在小冰銀白的皮毛上,激起細碎的冰晶。她前爪緊扣岩石的裂縫,指墊下的冰棱已凍成鋒利的倒刺,喉嚨裏滾出的低吼先是低沉如悶雷,隨即陡然拔升,化作穿裂風雪的長嚎。
這嘶吼不似尋常狼嗥的蒼涼,而是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尾音纏繞著冰原特有的凜冽。
隨著她仰頭的動作,山腳下的積雪突然劇烈震顫,原本平鋪的雪原像被無形的手掀起,化作漫天飛舞的雪粒,又在半空驟然凝固——不是散落,而是凝聚。
細碎的雪沫在她身側旋轉成銀白色的旋渦,漩渦中心漸漸浮出尖銳的冰錐,起初隻有指節長短,隨著嘶吼聲愈發高亢,冰錐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轉瞬便如長矛般直指蒼穹。
更遠處的冰川開始崩裂,巨大的冰棱順著山勢滾落,卻在靠近小冰的瞬間改變軌跡,在空中拆解、重組,化作無數片薄如蟬翼的冰刃,刃口反射著鉛灰色天空的微光,密密麻麻地懸在她身後,像展開了一麵冰封的巨網。
風停了。
原本呼嘯的風雪被這股力量強行摁住,天地間隻剩下小冰持續不斷的嘶吼,以及冰層斷裂的“哢嚓”聲。遠處的狼族隊伍停下腳步,仰望著山峭上那道銀白的身影——她的皮毛在漫天冰棱的映襯下泛著冷光,脖頸處的鬃毛因發力而炸開,每一根毛發上都凝結著細小的冰珠,隨著呼吸噴出的白氣與周圍的冰霧融為一體。
雪粒不再下落,而是在空中懸浮、聚合成片,覆蓋了裸露的岩石,掩埋了狼族踏過的腳印,將原本斑駁的山壁染成純粹的白。天地間的色彩被強行剝離,隻剩下冰的青、雪的白,以及遠處狼族瞳仁裏映出的、屬於冰封的凜冽。
當最後一聲嘶吼消散在風裏,小冰緩緩落下頭顱,鼻尖噴出的白氣在身前凝成一道細小的冰柱。
她身後的冰錐與冰刃依舊懸著,卻已不再躁動,而是像蓄勢待發的箭,隨著她目光轉向山腳的村落,冰刃的尖端齊齊調轉,泛著足以割裂空氣的寒光。
山腳下,狼族的低嗥此起彼伏地響起,與山峭上殘留的冰嘯遙相呼應。冰層在他們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卻無人後退——那片正在蔓延的銀白,既是他們的戰場,也是他們即將踏平一切的前兆。
